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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姑娘,你进去这么久,我师妹她……”衣襟染血的男人粗暴地撩开营帐,声音在看清屋内情况时戛然而止。

    “师兄,我怎么……”她揉掉眼泪,然后又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应该高兴的。她一直在追寻回来的办法,不是吗?如今这个心心念念了一百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可是……

    “……竟然只过了十天。”

    墨竹的话音刚落,一道粗粝浑厚的男声便陡然从外面响起,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是了,当时她的刀快要戳穿蓝染的胸口了,结果突然就出现了一股吸力……是谁打开的黑腔吗?

    还有她身上穿的衣服,这屋子里的摆设……

    又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的师兄!

    虽然男人的面色生硬又透着凶煞之气,但是关切的眼神还是透露了他的心中所想。他大步上前,伸手将一脸泪水的师妹抱在怀里。

    她不是正在和蓝染交手吗?

    “你醒了。”帷帐被撩起,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

    “等伤养好了,我带你一同去登门致谢。”

    梨花盯着空了的碗,眼神有些发直,心里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悲伤。

    简短的两个字在梨花听来,像是一口大钟在耳边敲响一样。

    除了刀穗,师兄的衣袍和身上也沾着不少血迹,身上的煞气也都还没消退,显然是一副刚从战场厮杀完毕的样子。

    “你是……”梨花的眼睛像是黏在了女子身上一样,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然后从脑海深处翻出了久远的记忆,“……万花谷的人?”

    “恢复得不错,再过几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她将梨花的手放回去,又动作轻柔地替她掖好被角,“你伤得不轻,如果再晚点送回来,大概就救不回来了。”

    再看见男人习惯性地皱眉时,发热的眼眶终于再也兜不住泪水,她鼻头骤然一酸,泪眼婆娑地朝男人伸出手:“师兄!”

    梨花心头猛跳了一下,她收回心神,下意识地朝外望去,眼眶有些发热。

    梨花抽噎了好一会才平复下心绪,她现在茫然得很,完全搞不清状况。

    蓝染的脸,以及她倒在血泊中的父母的面容,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

    方才心头的悲痛被忐忑和欣喜暂时取代。

    “既已清醒,她的伤势便无大碍了,只需静养即可。”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这对师兄妹大概有好些话要说。墨竹在向两人叮嘱一番后,便告辞离开了。

    “……醒了就好。”即便克制着,他的声线还是有些发抖。

    一切陌生又熟悉。

    窗外阳光正好,将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师兄,我睡了多久?”梨花一边问着,一边又重新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帐中除了几张床榻和桌案外别无他物,一看便知是临时扎的。

    这是……哪儿?

    “把药喝了吧。”万花弟子的身上都好像带着魔力一般,娴静温和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放松下来。

    回来了?

    她依稀记得,当时她是深入了敌军。乱战中身上被砍了许多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几刀伤到了心肺……根本活不下来的。

    那是一张她想念了一百多年的脸。

    悲愤如附骨之疽一般缠绕在她的心头,挥散不去。

    她还想回去再看父母一眼!

    也是,握刀二十年不到的手中的老茧,哪里比得上握了一百多年的?

    “师兄……”梨花哆嗦着嘴唇,闷闷地叫了一声,眼睛酸涩极了。

    梨花端着碗一饮而尽,黑糊糊的汤药,苦得很。

    熟悉的音调,熟悉的语言,那是这些年来她在梦里才能听见的话。

    这个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差点就死在自己面前。幸好,幸好……

    脖颈正痛着,她只能维持着一个姿势不能挪动。正上方的屋顶是厚厚的帷布,看样子她所在的地方是个营帐。

    梨花应了一声,垂着头习惯性地扒拉着师兄腰间刀鞘上缀着的穗。

    为什么偏偏在那种时候生变?

    梨花睁开眼睛的时候,充盈在鼻息间的是一阵清新的药香。

    梨花大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帐顶,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你还好吧,可有哪里不舒服?”墨竹又摸了摸她的脉,“你的师兄陆涯正好在外面,要不要叫他进来?”

    那女子正巧背着光,乍一看过去,周身像滚了一圈金边似的。她身量高挑,穿着深紫色的广袖,手上托了个盘,上面放着药碗银针之类的东西。

    师兄……

    她好像真的……没有在做梦。

    四肢有些沉重,眼皮上跃动着斑斓的色彩。

    回到了她的大唐,她魂牵梦萦的故乡。

    “嗯,我叫墨竹。”女子朝她展颜一笑,温温柔柔地应了一声。然后在她床边坐定,熟稔地拉过她的手腕,开始诊脉。

    穗上还沾着血,梨花手僵了一下。

    女子将东西放在梨花床边的小案上,然后扶着她坐了起来,顺便还在她腰后面贴心地塞了个靠垫。

    梨花愣愣地看着她,像失了心神一样,木木呆呆的。

    梨花动了动身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她这是……

    剑眉星目,肤色微黑,左颊有道刀疤。小时候的她被这张总是凶巴巴的脸吓哭了不少次,可是如今再看见,只觉得无比亲切。

    师兄抬手揉了揉梨花的发顶,想起当时的情况仍然心有余悸:“是和我一同赶去支援的少林的大师救了你,不然的话……”

    “你还想睡多久啊?”

    她能听见屋外清脆婉转的鸟鸣,车轱辘滚过和马蹄踏过的声音,士兵操练的呼喝,纷杂的交谈和叫嚷声……

    低声的喃喃没有逃过男人的耳朵,他习惯性地抬手想拍这师妹的脑袋,但是顾忌着她的伤势还是刻意收了力。

    接连着的大悲大喜让她脑袋有些发懵,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气氛的不对。

    ——她回来了。

    “十天。”

    随着那女声的接近,那股药香也越发浓郁起来。

    梨花原本挣扎的动作僵在了原地,倒不是因为药香,而是因为那人所说的话。

    “这是……”她侧过脸,望向说话的那人。

    视线与进来的男人对了个正着。

    梨花垂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处是一层半透明的茧……比她记忆中的薄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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