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一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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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脑子转得很快，沈家父母既然知道韩晓晴是哪一年的，那么单是“上一届”、“状元”、“a医大”这三个关键词叠在一起，沈家父母应该并不难联想到自家的小儿子，而只要他们联想到了，多半会随口问一句沈方煜知不知道另一个状元的消息。

    显然沈家父母也没见过江叙这样的，一时都愣了，连带着沈柏寒和韩晓晴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叙。

    “你……哪有让长辈给小辈道歉的。”沈父不赞同道。

    沈方煜从江叙手里接过孩子，对他们道:“我爱人啊。”

    “纸尿裤没脏，”沈方煜对江叙说:“可能是出来太久，饿了或者困了。”

    “是方煜的女儿，”江叙说完又补上一句，“亲生女儿。”

    “是a城医科大学，”江叙纠正道:“就业的医院是a医大附属济华医院，”他说完又报了一遍沈方煜的完整生日，环视了一圈沈家的四个亲戚，然后问:“能记住吗？”

    然而江叙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屋内的几个人，仿佛他们不说，江叙就能一直盯下去似的。

    江叙正拿着个小拨浪鼓逗笑笑, 闻言问他:“要把孩子带上吗？”

    “大嫂，”江叙问她:“我脸上有东西吗？”

    韩晓晴是沈柏寒的妻子，她从进门就觉得江叙眼熟，偷偷看了江叙好几眼，这会儿沈柏寒骤然出声，她才猛地收回神，“哦……好。”

    “那我们回去吧。”

    “我等三分钟，”江叙说:“三分钟等不到我就和方煜回家了。”

    “我是，”江叙说完，又继续看向沈家父母:“方煜读的哪个大学？”

    从进门到现在，江叙话不多，但每一句似乎都在告诉他们，沈方煜的生活很美满，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美满的多 。

    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长，眉眼精致，乍一看相当赏心悦目，抱着孩子丝毫没影响他挺拔的气质，和沈家父母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沈父眼见着大儿子和妻子都倒戈了，从鼻孔中挤出了几声哼，过了一会儿，还是偏开头道:“爸那天不该叫你滚，爸……错了。”

    沈母喊

    “算了江叙，”沈方煜的手搭在江叙背后帮他顺了顺，“别气。”

    “对的对的，你就是……”韩晓晴这会儿本应该很雀跃，可她隐隐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本能地有点再不敢出声了。

    沈母想了一会儿，报了个年份，韩晓晴点了点头道:“对。”

    沈方煜给他讨过一个道歉，他也要为沈方煜要一个道歉。

    约好见面那天, 沈方煜订了餐厅，去火车站接人, 江叙带着笑笑在包间等, 见沈家人到了, 他抱着笑笑站起身, 跟两位长辈打了个招呼。

    往好听了说是跟父母没隔阂，不好听那就是没大没小。

    “别以为了，”沈柏寒知道沈父揣测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形象，看着好不容易稍微和谐点的氛围又要被破坏，他忙张罗道:“坐吧坐吧，晓晴你也坐。”

    韩晓晴有个一直挂在嘴边的学长，说是她高三那会儿碰见的。

    沈方煜倒是第一次听他的大嫂说这些话，韩晓晴是他哥回b市之后找的第二任女朋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沈方煜已经去a城读了几年大学，交流也并不多了。

    不料沈母突然道:“我道歉。”

    沈家父母看到他的一瞬间愣了愣，问身边的沈方煜道:“这是……”

    上一秒沈家父母还在震惊于江叙的优秀和高学历，下一秒他们终于从江叙并不算随和的语气中明白过来，江叙这番话是在兴师问罪。

    起初他还有些担心他父母会为了钱去接受采访，特意请郑奇帮忙看着点，不过大概是之前的矛盾闹得太大, 这次他父母倒是全听了他的。

    被道歉的主角走了，席间一时安静下来，甚至沉默得有些诡异。

    沈柏寒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个给你复习资料的学长？”

    “你决定, 我……还没跟他们说过孩子的事儿。”

    过了好一会儿，见沈方煜没回来，江叙放下筷子打算出去看看，却正好撞见了沈方煜开门，笑笑已经没哭了，就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还红着，看起来有些委屈巴巴的。

    那时候很多尖子生考完之后都会卖笔记，影印版都是几十上百一本，更别提原版了。

    闲暇时，她和沈柏寒还有沈家父母都聊过这件事，到现在家里都还放着那几本笔记。

    她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诚恳，连眼眶都有些红了，“方煜，你不要理你爸，妈妈给你道歉，小时候我不该疏忽你，也不该偏心，我确实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是妈对不起你。”

    沈家两个儿子对父母都还算客气，饶是沈方煜生气的时候，说话也不会疾言厉色，听见他爸说“滚”都不皱一下眉，还记得给两位剥水果。

    韩晓晴一直很想亲口对那位学长表达感谢，但她按照原地址寄回去的感谢信因为查无此人被退回了，她也没能再打听到其他的消息，只知道他在a医大读书。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方煜一直望着眼前透明的玻璃杯，目光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很明显，沈方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江叙和沈方煜性格不大一样，独生家庭养出来的孩子，跟长辈说话多数时候没那么多委婉和谦辞的习惯，说摆脸色就摆脸色，说发脾气就发脾气。

    半晌，沈柏寒也出声了，“以前的事儿没办法改了，哥长大了，也知道错了，以后咱们兄弟互相扶持，哥再也不在你面前摆架子了，也不会干涉你了，别生气了好吗？”

    “我想弥补你，但也……做的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到最后，沈母已经有些哽咽了，方煜，你再给妈妈一个机会好吗？”

    “妈……”

    “方煜，”他问:“你那年是不是有两个状元来着？”

    沈方煜眼看着江叙跟训学生似的训他爸妈，忙扯了扯他的袖口，不料江叙直接挣开他，面沉似水道:“叔叔阿姨，你们欠方煜一个道歉。”

    他们想象中，一个本来就不怎么受他们家人待见的同性恋人，头一回见面不说低声下气，至少也会顺着他们讨他们喜欢，没想到这位新家庭成员脾气这么大，一点面子都没打算给。

    事实上, 在沈方煜手术成功的当天，就给他父母哥哥去了电话, 再三嘱咐如果以后有媒体来采访，一定要拒绝，还有就是近几个月都不要联系他。

    江叙点点头, “带着吧。”

    有可爱健康的女儿，还有一个帅气优秀，并且十分惦念着他，把他护在心口的爱人。

    大哥大嫂连带着沈家父母都是一怔，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个答案。

    毕竟就算韩晓晴没看过那张报纸，但沈方煜一定看过，更何况两人还在一个大学同一届读书。

    而从进门就在好奇的沈母见沈方煜不在，终于问出口:“这孩子？”

    所以沈方煜的父母可能根本就没记清沈方煜是哪一年的，他到底比韩晓晴大还是小。

    众人面面相觑，席间一时有些沉默，连杯箸声都轻了。

    不过算起来，他这个嫂子好像刚好是比他小一岁，她遇到的这个学长也的确有可能是江叙。

    回到科室后, 江叙和沈方煜又过上了医院家里两点一线按部就班的生活，而没过多久，沈方煜突然收到了一通来自他母亲的电话。

    直到他怀里的笑笑突然哭起来，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似的回过神，对他爸妈道:“我去看看孩子是不是要换尿裤了。”

    “哎方煜！”

    而她看见笔记本上的名字才知道，给她笔记的是上一届的高考状元，老师们夸过无数次的大学霸。

    果然，他问完之后，沈家父母停顿了好半晌，才似是而非地给出了一个错误的答案，最后还是沈柏寒先反应过来，“说起来，方煜好像就是晓晴的上一届。”

    故而这次接到母亲电话时，他没有说两句就挂, 而是关心了几句家里人的身体。

    “没……没有，”被戳穿的韩晓晴吞吞吐吐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我想问问你以前，是不是在b市读的高中？我觉得你长得……很像我高中时候一个很厉害的学长。”

    “我还以为……”沈父说到一半把话又咽了回去。

    她当时因为压力太大几天没好好吃饭，低血糖在路上晕倒了，后来被人送到了医务处，清醒过来才知道送她来的是已经毕业的学长，因为回校做招生宣讲，所以恰好碰见了她。

    江叙的确在生气。

    “错了”两个字很轻，但他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没想到的是，他母亲却再度提起了同性恋人的事:“方煜，我和你爸都想好了, 无论他是个什么人，我们愿意接受他，如果你们愿意, 我们一家人就见一面吧。”

    他的话音乍一听很平静，旁人或许听不出其间的意味，可沈方煜跟江叙处久了，一下就听出他像是生气了。

    沈父清了清嗓子，“是济华医科大学。”

    “是，”江叙在餐桌底下握住了沈方煜的手，率先回答道:“还有一个是我，”他对韩晓晴说:“笔记本上的名字叫江叙，对吗？”

    江叙又问:“方煜呢？”

    “嗯，”沈方煜转身对席间人道:“孩子得休息了，爸妈，大哥，嫂子，我们先走了，你们慢吃，账我结过了。”

    他正分析着，江叙忽然望向沈方煜的父母:“大嫂是哪一年的？”

    听到她生病的原因，那学长留了她的地址，过了几天，把高中所有的笔记本和整理资料全寄给了她。

    “你愿意见吗？”沈方煜问江叙。

    江叙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止沈母好奇，其他人看起来也很好奇，只是一直没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