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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能让小路面对她爹,一是他不会说话容易激怒韩大光,二是怕他挨揍受惊吓,再跟之前那样抽羊角风。所以每回韩大光回来,她能挡就挡了。

    韩小巧恨不得揪出她爹的舌头给剪了去!嘴上却着急地喊着李秀花,“娘恁愣啥咧,俺爹喝多咧恁不赶紧扶他上炕睡呀!”

    韩小巧扭头冲他道:“恁笑啥?恁这是不相信俺!笑话俺!”

    一直到放学韩小巧他们才随着其他同学一起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两人直跺脚,一是被风刮得身上冷,二是站得时间太长小腿硬邦邦的发紧。

    韩小巧刚觉得胸口好受些了,就听见东屋里传出她娘哼哼唧唧的呜咽声,还有她爹驴叫似的嘶吼。她慌忙捂住小路的耳朵,两只手捂得死死的不透一点儿缝隙。

    想到这,韩小巧在快到家的拐角处突然站定不动了,小路纳闷地看着不知她又发什么神经。过了两秒钟,就见她猛一下仰起脸来叫到:“俺要好好学语文!”

    刘长胜也不情不愿的,他只想领着小路回去吃饭,顺便让赵文华跟他好好谈谈,韩小巧要是在一边儿还怎么谈?

    刘长胜听了一时语塞,后悔自己多问那一嘴干啥!瞅了瞅韩路,再撇了一眼韩小巧,皱着眉叹了口气道:“走吧。”

    韩小巧心里也在嘀咕,不能再这样了,她想知道刘长胜都跟小路说了啥。可是怎么问?小路怎么跟自己说。她连今天课文的题目都认不全!赵丽华让她读《小小的船》头三行,她闹了大洋相!自己就认识“小小的”仨字儿,还是因为有两个字跟自己的名儿一样写法。这么一想,更觉得羞赧。小路会不会也看不起自己?

    两人就这样彼此捂住对方的耳朵,把头对靠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数着心跳。他们俩就这样静静地等待时间地流逝。会好的,总会好的。。。

    蹑手蹑脚地把院门关上,他俩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气。走到拐角那儿,正撞见胡胖儿他娘出来倒尿盆,这刁老婆笑得不阴不阳地上下打量着他俩,而后鄙夷地“哼”了一声才回院里去。

    所以吃完晚饭,韩小巧便跟着小路一起学今天的课文。西屋没拉电线,所以三口人都挤到李秀花的炕上,倒是暖和。

    晌午他俩都没回家,挨到下午放学,已经是一整天没吃没喝了,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韩小巧觉得眼前直冒金星。虽说以前经常去别人家院里偷摸捞点好吃的,也没有真正意义的挨过饿。但现在有小路了,她不能再那样,一是怕他看不起自己,二是怕带坏他,叫别人也看不起他。

    这下给小路心疼坏了,一边给她捋着后背顺气儿,一边小声的“啊,啊”着。

    强烈的屈辱感好似巨石一般砸在她的心头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紧紧地咬着嘴唇,胸口因为怒火而剧烈地起伏着,浑身都在颤抖。

    韩小巧和小路把腿捂到被子里,然后趴在窗台上练字。李秀花便专心致志地糊灯笼,这情景倒是和谐。可这头一页纸还没写完,李秀花也才刚糊了两三个灯笼,就听院里“嘭嘭嘭”地响起拍门声。

    往下就没什么农活了,一般入冬以后,李秀花就靠着给人糊灯笼挣点儿零碎钱。这会儿东屋的炕上就满满登登地散着一堆老鼠花样的灯笼纸。明年是鼠年,等糊好了人家来收走,小年和元宵节大集的时候卖。

    再过一阵儿就入冬了,地里的白菜萝卜都被拾倒进院里摞好了。李秀花又招呼着他俩把红薯搬进屋里,堆在灶边,然后找出一张别人家不要的破旧被子盖在上面防冻。

    不行!她得回去好好学认字。至少以后小路想跟她说点啥,自己不至于当睁眼瞎。那小路不得憋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听刘长胜喊他俩:“恁俩愣着等菜呢!还不快跟俺走。”

    韩小巧等了一会,也不见她娘帮着说两句话,就知道每回都指望不上她。赶紧把小路推上炕,让他盖着被子装病,然后自己开门出去了。

    韩小巧道:“俺没事儿,恁别害怕,虽是骨头疼,但一会儿就好,没断,结实着咧。”

    小路走得不情不愿的,都怪韩大光那个坏人!他都忘了,自己还没告诉韩小巧认亲那事儿呢!这下可咋办?

    这种活儿李秀花是不用他俩帮忙的,怕小孩子下手没数,毛毛躁躁地糊得不好人家会扣钱,还得平白浪费了花样纸。

    以往两个人交流都是韩小巧说得多,他点头摇头比划着,对方总能猜出他的意思。可是时间长了,自己好多想说的话表达不出来,心里也着急。

    韩小巧捂着肋巴骨疼得直吸气,眼见着她娘可是把韩大光扶进东屋了,这才用后背顶着门框一点点儿地站起来,对着东屋关上的门狠狠地“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揉着胸口小步地挪回去。

    小路赶紧摆摆手摇摇头,捏了捏她的脸蛋,又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遭了。。。俺爹回来咧!”韩小巧飞快地把课本和笔一收,拉着小路“呲溜”翻下炕,跑回西屋躲起来。

    小路心里也纠结着到底该不该告诉韩小巧刘长胜说的认亲那个事儿,如果要告诉她,自己该怎么表述?

    韩小巧知道,农村夜里四下都静悄悄的,她娘屋里那动静肯定叫邻居都听见了。她感受到小路抓住她的手使劲地攥着,便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挤出一幅僵硬的笑脸道:“俺没事,放心吧。”说罢便同小路一起往学校走,在门口石台子上坐了有半个多钟头,刘长胜才来开门。

    小路看着她这幅模样心痛极了,也学着她将手紧紧地捂在她的耳朵上,对她不停地摇头。

    韩大光一看出来的是韩小巧,骂到:“咋是恁个死丫头片子,那个哑巴呢?”

    韩小巧看着小路,好几次想张口问他刘长胜都跟他都说了什么,刚才有胡胖儿在她不好开口。但想了想还是憋回去了,反正也忍了一下午,不在乎这会儿了。

    “日他娘咧,老子回来十趟,有九回他病着。要死赶紧死,别在家赖着白吃干饭!等他死咧老子再弄个全乎的回来!”

    “恁个丧门星,老子在外面等了这长时间才开,恁得是想冻死俺?!”

    小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歪倒睡过去了,韩小巧就坐在他的身边,轻轻拉开窗帘,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昨天课上讲,再有一个星期便是十五,就要入冬了,所以今天的月亮只有一半,像是被笔直劈开的半圆,被黑云遮着,透出微弱的光亮。

    韩小巧极力地忍耐着,她绝不哭!绝不会因为这样的畜生掉一滴眼泪!

    第二天天刚亮,韩小巧就收拾好书包,叫醒了小路。虽说韩大光一般要睡到中午才醒,但是以防万一,他俩还是早早地出门才好。

    韩小巧得意地笑了,趾高气昂地往家走。

    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韩大光也是在这样漆黑的晚上醉醺醺地回来。当着他俩的面便拉扯李秀花的衣服,直到韩大光那张臭嘴拱到了她娘的胸口,李秀花才哭喊着赶他们走。

    韩大光把手一甩,叫到:“俺儿咧?还不出来扶着恁老子!”

    韩小巧突然开始用功,把班里的同学都惊着了,有的不死心还去取笑她,她也不理睬。小路学啥她便跟着学啥,老师们看着也觉得稀奇。

    三个人一道儿两个人发愁,只有韩小巧自己想着一会儿多吃两个馍,把这一天挨得饿补回来!

    李秀花来不及收拾,赶紧下炕往外走。一瘸一拐地过去刚拉开门,一股酒气直冲鼻子。还没等她反应,韩大光“啪”地一耳光就扇了过来。

    韩小巧挑了挑眉毛,拉着小路跟上了。

    韩小巧咬牙答到:“俺哥病咧,刚睡下。爹,俺来扶着恁。”

    韩大光听了一脚给她踹到门槛上,“恁娘才喝多咧!老子么喝多,老子还能接着喝!”

    李秀花不敢顶嘴,见他醉得摇摇晃晃的,赶紧上去扶着他的胳膊。

    李秀花那边刚扶着韩大光进去,他就一把将炕上的灯笼纸扫到地下,那两个刚糊好的放在枕头边上,被他躺上去一下子压崩了,硌了他脖子一下,韩大光气得抓起来就往李秀花的脸上砸,撒了会儿酒疯不够出气的,又一把将李秀花拽过去压在身底下,又掐又咬的。

    小路“噗”地一声笑了起来,眼泪都快挤出来了。不怪他,韩小巧这仰头大叫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

    从那天开始,她才明白夜里那牲口一般的嚎叫声代表了什么。

    小路低着头不知道咋办,韩小巧只能厚着脸皮道:“老师,俺爹昨晚喝多咧身上不得劲儿,俺娘忙着伺候他么功夫做饭。”

    这么想着,小路便觉得不能再等了,必须得好好教韩小巧认字!而且学校里大家欺负他也就罢了,他是个哑巴,没有办法。可他们凭什么看不起韩小巧呢?!她那么能干,又聪明又机灵,唱歌也好听,比他们不知道强几百倍呢!自己一定要教会她认字,再让她好好练练算数,等考试的时候叫那些人吓一大跳!

    刘长胜等着锁门,发现小路他俩一直在学校门口磨蹭,纳闷地问:“恁俩不回家在这磨洋工干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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