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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昃又是一怔。

    陆昃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辛苦你跑一趟。”

    半天没听见动静,他也只是不紧不慢地翻动一页纸张,头也不抬地道:“霜叶,流丹。”

    最终,陆昃皱起眉,回忆了一下过去的一百年:“谈不上好坏,小昙和昭然长大了,为师很欣慰,羌杳那孩子我没教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为师难辞其咎,九里明那小子的转世倒是找着了,但是不把卢羊拼起来,他恐怕也找不回前世的记忆和修为。”

    邬如晦没急着开口,先淡淡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枫树精。

    陆昃脸色猛地一沉,似有风暴酝酿:“你可还记得他们对你动手脚的过程?”

    剑身出鞘几寸,秋水般的剑刃上倒映出画面。

    邬如晦摇头:“被抹掉了。”

    城内破败不堪,镇守将士均是负伤奋战的姿态。

    经脉是重续不了的,顶多缓解些许疼痛。

    在师妹师弟面前是端庄体贴的大师兄模样,到他这儿就换了副嘴脸是吧。

    他轻轻往后一靠:“我的确无碍,你呢?”

    ·

    邬如晦问:“怎么?”

    长孙无涯轻哼一声:“饮鸩止渴。抽取灵力凝聚炮弹消耗巨大,总有枯竭的时候,到时候一城的干尸——”

    陆昃将孟昭然和楚休明从入定中拎了出来:“走吧孩儿们,雾十八城遇袭,去给你们二师姐分分忧。”

    “我魂魄不全,”邬如晦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惊雷,“还有一缕在天机阁手上。”

    那双鎏金瞳是看着陆昃的,因此陆昃一怔:“我什么?”

    一座明显是妖族形制的城池浮现出来,城门口挂着偌大三字:青霭城。

    在漫天纷飞的落叶里,他抓着风撷香闪电般冲进晚照台。

    然而陆昃顶着这副躯壳晃荡百余年,早已不知疼痛为何物。

    “其三,你从死到生都有天机阁参与的痕迹,此次暴乱亦然,在为师查明他们的目的之前,你不要跟他们有任何接触。”

    “没了?”长孙无涯看了眼一望无际的妖兽,一脚踢在重炮上,火冒三丈地道,“大明皇宫前不久才遇袭,这帮妖怪是一点记性都没长啊,还能让敌人摸进弹药库炸了个底朝天,现在好了,对着敌军打哑炮,笑死它们。”

    邬如晦:“硬灌。”

    陆昃:“……”

    忽然,邬如晦怀里的长生剑铮铮而鸣,足足十八声,充满急促的意味。

    陆昃见状,脸色不太好看,语气倒是柔和:“是我让它们盯着你的,你不必责怪它们,有什么尽管冲我来。你此番死而复生,本是逆天而行,千百年来独此一例,为师唯恐你魂魄和肉/身有闪失,你有任何不适也不许瞒着,明白么?”

    邬如晦冷眼旁观,听到风撷香就要辞别,冷不丁截住话头:“且慢。”

    邬如晦指尖拂过长生剑剑鞘的纹路,神情倒是不见多少波澜:“与其被牵着鼻子走,不如主动出击。”

    陆昃思忖片刻,沉声道:“为师陪你走一趟。”

    一不留神,动静闹得大了些。

    邬如晦神色不变:“我非去不可。”

    两只枫树精应声。

    “忍忍吧,姑奶奶,求援信号不是发出去了吗。”罗奉叹气。

    陆昃怒极反笑,连说数声好,一字比一字冰寒:“不知死活的东西。”

    “其一,伤筋动骨尚且要养一百天,更别说你伤在魂魄;

    果然,邬如晦一眼都不想再看他似的,冷冷淡淡地撇开眼,转头问风撷香:“我学艺不精,于医术一道仅是粗通,请教风大夫,白发早生、经脉尽断、灵力尽散是什么意思?”

    她抬手,和同样脸色很差的罗奉一起,往重炮里灌注灵力。

    没有么……

    邬如晦的眉心倏地一蹙:“求救信号。”

    陆昃缓缓吐出一口气,压下心中骤生的疑虑,刚想换张轻松些的笑脸,将这段囫囵揭过。

    陆昃:“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雾十八城暴乱,月霰宫宫主遇刺,生死不明,长孙和罗奉二人是你好友,现今也被困在青霭城,但你不能去蹚这趟浑水。

    邬如晦的这一缕魂魄被扣在天机阁手上,等同于一枚不知何时爆炸的地雷。

    “其二,长孙和罗奉一个是同天尊独女,一个是燧明城少城主,不缺你一人搭救;

    邬如晦把长生剑搁在腿上,随手翻了本剑谱看。

    风撷香摇摇头,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必同我客气,还是那句话,我是阿昙的朋友,应该的。既然贵徒无碍,我就先——”

    若是别人提这个问,他必然会顺着话头贫个嘴,然而说这话的是邬如晦。

    青霭城护城大阵上满是蛛网般的裂痕,但还勉力坚持着。

    这回邬如晦没再拦她,而是吩咐枫树精去厨房熬药。

    邬如晦淡声问:“你还好么?”

    直到现在,一碗苦涩汤药下肚,他才终于冷静下来,不得不开始面对这个,找回了所有记忆的邬如晦。

    陆昃敛了神色:“不可。”

    破破烂烂的城墙头。

    想必只取了很小一缕,又费心做了掩饰,才让风撷香都没能看出来。

    他

    陆昃低声问:“如晦,可是魂魄还有损伤?”

    风撷香开完药方,忙不迭地就告辞了。

    在这纷乱的声响里,正打坐调息的邬如晦迎风徐徐睁开眼,正好与沉着脸的陆昃对上视线。

    《假死白月光翻车了》

    风撷香艰难地道:“自然是……尽量少动用灵力,平日里以温养重塑经脉为主。”

    罗奉赶紧拉住她:“姑奶奶,脚下留情,弹药没了也能用啊。”

    灯火跳动,闪烁着为这跨越死生百年的第一眼镀上泛黄的光晕。

    石头垒成的城墙在一下比一下猛的撞击下,簌簌发着抖,擅长攀爬的妖兽趴在城墙头,张开血盆大口,尖啸声直冲云霄。

    他在重炮底下捣鼓几下,传来咔哒咔哒机括声,重炮表面掠过一层符文的光,变形重组成了另一个样式。

    枫树精自知心虚,连忙往陆昃身后一躲。

    风撷香则拎着药箱走上来:“烦请伸手,我替阁下诊个脉。”

    殿内寂静一片,邬如晦没有说话。

    25

    邬如晦平静地补充道:“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吐几口胸口的淤血,那群枫树精大惊小怪,风医师见笑。”

    陆昃苦笑,只得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老实说,即便出自仙界名医风撷香之手,这种药对上陆昃这副千疮百孔的躯壳也还是杯水车薪。

    城池十里之内,密密麻麻的都是妖兽,遮天蔽日。

    陆昃瞅着他的神色,颇为头疼地想:坏了,还是不高兴了。

    城外大军围城,烽火连天。

    邬如晦手一顿,淡淡地道:“不必,你赶过来之前在做什么,接着去做便是。”

    邬如晦从善如流地道:“明白。”

    他这般乖巧,陆昃反而眉心一拧。

    但魂魄对修士何等重要,仅一缕即可大做文章。

    陆昃只道:“给我个理由。”

    风撷香撤开手,点点头:“它们也是关心则乱,阁下见谅,不过阁下说的不错,的确是五内郁结,淤血吐出来就好。”

    长孙无涯回手一掏,掏了个空,身旁的罗奉苦涩地道:“弹药没了。”

    邬如晦面无表情地听完,微微一哂。

    那些不合时宜的混蛋话讲出口,也嫌荒谬。

    收到枫树精传信时,陆昃想都没想,抓上风撷香就往回赶。

    枫树精刚吃里扒外完,正心虚着,急于将功补过,领了命就冲进厨房,不多时,就给陆昃端来一碗黑乎乎黏糊糊的药汁。

    与此同时。

    “可巧,”陆昃揣起袖子,皮笑肉不笑,“为师就是从青霭城赶过来的。”

    邬如晦点点头:“如此甚好,烦请风大夫开一张方子。既是医嘱,又白纸黑字写着,定然没人会不听。”

    一路带起强劲的风,大殿四角的风铃叮当乱响。

    风撷香看向陆昃,陆昃看向远方:“……”

    现在周围没有旁人,他低头盯着药碗上的冰裂纹,终于轻声道:“除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逆徒,阴阳怪气给谁听呢。

    画面飞快地闪烁,最后定格在两个名字:长孙无涯,罗奉。

    他屈指正要叩剑回应,就被陆昃在半空中截住手腕。

    他语气极淡,并不如何咄咄逼人,但听得人冷汗都要下来了。

    “要不是……啧,区区三万小畜生,都不够我杀个七进七出。”长孙无涯声音仍中气十足,但脸色苍白极了,显然是受了重伤。

    收到枫树精传讯后,他一时心急,将诸般顾虑抛在脑后。

    陆昃抬起眼,却发现邬如晦不知何时已经停止翻书,目光落在他身上,发冷。

    谢绝了枫树精捧来的糖丸蜜饯,舌尖一片苦涩,陆昃倒是无所谓,他有一句更苦涩的话压在舌底。

    邬如晦垂着眼,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勾着剑穗,听到这通胡说八道,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大夫不吝赐教,在下受益匪浅。那么试问,若有人修炼了这种不破不立的秘法,正处于经脉尽断的阶段,下一步该当如何?”

    风撷香只能硬着头皮瞎编:“凡人白头许是因为衰老或者忧思过度,仙人…仙人也许是因为喜欢,至于经脉……我听闻有一种不破不立的秘法,呃……”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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