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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即便如此,他此刻也站在这里。在继位的前一天晚上,也许也在前几天的许多个晚上,没带多少侍卫,只带着心腹,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的人。

    典礼很快开始了。先进行的是陈亦川和何一尧的婚礼。

    何一尧似乎已经从旅途的疲惫中恢复过来了,看向陈亦川的眼神明亮又温柔,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一句他是个合格的omega,但沈行柯看着却怎么都觉得奇怪。原因无他,他见过太多沉溺在深爱之中的人,眼神绝不该是这样清明冷静的。即使再理智的人,会在自己跟相爱的人的婚礼上还能分出闲心去整理戒指盒旁边的花束吗?

    “他喜欢何一尧到了这种地步吗?”

    继位仪式很盛大。陈亦川的野心勃勃不止体现在开疆拓土方面,他有心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皇城和京畿地区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因此他在百姓口中是很有声誉的。

    何一尧在这一天里一直都没现身过,要不是陈彦安派人跟着他并且不断回报何一尧安全的消息,就连沈行柯都要觉得陈彦安是想要利用这位太子妃进行点什么胁迫陈亦川的不良行为了。

    而另一边旖旎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站到路灯底下的何一尧脸色不像之前那样苍白了,相反很有红润的感觉,漂亮的眼睛亮过从前,生机勃勃地笑着,灵巧地躲过了他母亲半是责备半是心疼的一掌,一行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屋。

    “这是不是太奢华了些。”沈行柯从牙缝里往外挤感叹词,“我还是见识短啊。”

    他艰难地在陈彦安的进攻底下挣扎着,转头却看见在视野模糊的小路的另一端,一个清瘦但活泼的身影跑了过来。

    陈彦安面上没什么表情,实际上也压低声音凑近了沈行柯:“实不相瞒,我也在克制偷两块宝石走的冲动。”

    陈彦安这种老谋深算的人都在婚宴上抱着栏杆训狗呢。

    他抬起头,对上了坐在自己不远处的陈彦安的眼神。见他看过来,陈彦安笑了笑,然后举起了手。

    由于是男性omega,何一尧的婚服被设计成并不完全遮盖住面部的形式,因此众人感慨新皇后很是漂亮,跟着花车一路来到了皇宫门口。陈彦安他们正等在这里,跟着花车一起进入了皇宫。

    “真可惜,我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沈行柯喃喃地念叨了两句,谁想到就是这么两句感叹,竟然被陈彦安听去了。他鼓着嘴气势汹汹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熄灭了小锅里面的火,坐在沈行柯旁边,扳着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

    无名指上闪亮亮的,是沈行柯用自家的纽扣为陈彦安融的一枚戒指,他怕弄丢,所以很少带在身上。今天带出来,也像是处于一种炫耀。

    无论别人的婚礼怎样,他已经和自己的丈夫拥有了一场完美的婚礼,这就足够了。

    想起那一天的誓言,沈行柯无意识似的按了按胸口——那枚精钢戒指还挂在他的胸口,而且因为前一天晚上的折腾而在他胸口的皮肤上印下了一个红红的痕迹。

    “他们和我们怎么能比?我喜欢…”沈行柯并不因为他没头没脑的假设感到生气,反而笑着回复,只是说到一半,就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他委屈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引人怜爱了,沈行柯只好像哄小朋友一样拍拍他,“你这不是知道吗?还要问什么。”

    只可惜表现得像个需要哄的小朋友的陈彦安并不是真正的小朋友,他是别有所求的贪婪的猛兽,听完这句话,他掐着沈行柯两条腿的腿根站起来将他抵在落地窗上。

    这是沈行柯第一次来皇宫。前一任老皇帝不愧是全天下吃喝玩乐的第一纨绔,皇宫里的装饰是沈行柯即使这几年走南闯北大长见识之后也没有见识过的繁华,他挽着陈彦安的手狠命地攥着,努力克制四下张望的渴望。

    那场婚宴并不盛大,没有千万人的祝福,没有这些奢华的装饰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花海,有的只有陈彦安和沈行柯两个人同生共死的决心和跟对方一起携手余生的勇气。

    他不能去找何一尧。不只因为他的身份让他不能离开皇城,更因为如果他表现得太过在意,无疑是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在无数虎视眈眈的人面前,那样更是把何一尧推进险境。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陈彦安根本懒得抬头看陈亦川,手里的瓶瓶罐罐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不论他们是怎样或期待或防备或害怕,继位仪式在几天之后如约而至。

    “你怎么能喜欢别人。”陈彦安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凶,又有些抖,听起来很是委屈,“你只能喜欢我,你最喜欢我。”

    身边跟着一个跟自己同样“没素质”的人,沈行柯瞬间放下心来,跟着陈彦安入座。

    沈行柯面露难意。并不是他不希望他们好,可是陈亦川身份特殊,他是万人之巅的皇帝,尤其还是锐意改革的有野心的皇帝,这就注定了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会不得安宁。何一尧会成为陈亦川的软肋,更重要的是在将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沈行柯和陈彦安很可能会与陈亦川为敌,到时候何一尧这个软肋,他们是利用好呢,还是不利用好?

    他惊讶地又扭头去看陈亦川,他仍旧那样站在雾气和灯光的交界处,既没像何一尧父亲那样焦虑地踱步,也没像何一尧母亲那样四下张望唉声叹气,只是定定地站着,看着自己脚尖上凝出的一点露水。

    陈亦川也有自己的谋划,对这种安排求之不得,于是特意给两人安排了相邻的靠近的两张桌子。

    “陈亦川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有备选方案吗?”沈行柯终于转过身来,面向陈彦安波澜不惊的脸问,“如果何一尧到最后真的没有回来,他要换人吗?”

    “他会不会怀疑你故意骗他,胁迫他的太子妃啊?”沈行柯看那对焦急的夫妇看得揪心,于是把视线转移到一边陈亦川平静的身影上,抿了一口杯里的甜牛奶,调笑着问道。

    陈彦安正给沈行柯煮牛奶。沈行柯爱吃甜的,但是皇城天气比较热,这边的人偏好飘逸轻灵的审美,所以吃东西也大多比较清淡,卖甜食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每次买回来的牛奶,陈彦安都会把它再加工之后给沈行柯喝。

    陈亦川也站在那里。明明第二天就是他的大日子,他应该在皇宫里安排好一切早点休息的,可是他仍旧站在霜露中面无表情地等着。

    陈亦川扶着穿一身正红衣服的何一尧上了花车,摇摇晃晃地从皇城正中间的大街上驶向皇宫。皇城的居民们爱极了这种热闹场面,纷纷涌上街头去看新皇后长什么样子。

    沈行柯在后背贴上玻璃被冰得战栗了一下的瞬间,就知道自己的反抗恐怕是无效了。他抱着陈彦安的脖子苦苦哀求,总算为自己累累重负的腰争取了一个躺在二楼卧室里床铺上的机会,以至于第二天参加继位仪式的时候不至于坐都坐不稳。

    说到这里,陈彦安终于迟滞地生出了点兴趣似的抬起头,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没出现,小柯你会不会换人?”

    沈行柯感觉自己已经被陈彦安的不分场合锻炼出了厚脸皮,可是他完全没有坦然到在一楼、在没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前、在皇帝陛下就在自己十几米外的情况下跟陈彦安胡闹一场。

    其实按理说,他们两个已经成了婚,应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但是沈行柯毕竟也是一块领地的领主,陈彦安不愿意别人单纯将他看作自己的爱人,于是特别要求陈亦川将两人分开。

    闹了整整一周的、轰轰烈烈的、在事后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掀翻了一个家族的“太子妃被掳”事件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似乎就这样静悄悄地落幕了。

    但这终究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异常。沈行柯遥遥看着两个人给彼此戴上戒指,许下一生一世的甜蜜誓言,而何一尧的眼睛里满是平静的伪装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婚宴。

    “陈彦安!”

    由于不想让隔壁发现这边的窥视,两个人没有开灯,抹黑坐在客厅里观察的行为已经十分诡异了。现在陈彦安坐在自己身边,死死盯着自己的样子更是让周边紧张的氛围更上一层楼了。

    外面的街道上仍旧是空无一人,薄薄的雾气遮住了石砖路的另一端,即使是路灯也无法穿透雾气将视野开拓。陈亦川站着,脊背挺直,丝毫没有顾及肩膀上的露水。

    直到继位仪式前一天的晚上,日头沉甸甸地坠入地平线下,华灯初上,连城市都渐渐安静下来,何一尧还是没有现身。坐在沈行柯家里的客厅里,沈行柯和陈彦安能够清晰地透过落地窗看见何一尧的父母担忧地站在门口,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沈行柯终于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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