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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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行柯用仅剩的力气飞速转身将手中刚刚捡起的锋利树枝刺出去，却在看见身后的人月光中的半张脸后愣在原地。

    贴着墙角一路向外走，掩人耳目地出了大厅，凉风直接吹在脸上的时候沈行柯才觉得平静了一点。由于晚宴正酣，大厅里歌舞喧嚣，通往庄园门口的小路却空无一人。月光穿过云层洒下来，将路灯都衬得黯然失色。视野里仍旧是暗的，花香似乎也因此显得更加浓郁，支棱棱的鹅卵石在鞋底硌着，细微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许。

    最奇怪的是，omega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们的出生带着原罪，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赎清罪孽，等到下一世成为beta乃至alpha，成为无罪的人。

    地位高些还好，像沈家这样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再加上有着沈爷爷这样机关算尽不择手段的家主和沈行舟这样看不起omega的alpha，如果分化成omega怕是会被榨干最后一分精血吧。

    S国等级分明，虽然alpha数量占多数，但并非每个人都能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至少在沈家所在的东部行省里，就有不少在最底层充当廉价劳动力的alpha。因此许多上流社会的alpha为表明身份尊贵，常常穿着华丽的衣服，将信息素不加掩饰地外放，以显示自己有能力消费alpha专用抑制剂，是与平民截然不同的两个阶层。

    远处响起一个声音，“是谁在那？”说着声音的主人越发接近，显然是看见了灌木从前可疑的黑影。

    又会有怎样一双手接过这骨肉铸成的秘果，理所当然地享受带着人体温的利益。

    “想得挺好。”说着他在沈行柯肩上一按，正不断发着虚汗的人瞬间跪在地上，只能抱住陈彦安的长腿保持平衡。

    身后有人走过来，带着一身颇具韵味的草木清香，身上的配饰撞出丁丁当当的清脆响声，叫人一听便能知道是穿着怎样张扬繁复的衣服，毫不费力便能想象出他是怎样华丽。来人站在他身边调笑着开了口，声音里有酒精浸润过的喑哑，“沈小少爷在发愁？”

    这是个很奇怪的社会，此刻他身后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不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笑语盈盈推杯换盏，可是歌舞结束后，灯光熄灭后，谁也不知道omega会被送到哪位高官贵胄的床上，经过怎样沾着血与泪的一夜，达成怎样的协议。

    他烦躁地在原地踏了几圈，身上的燥热却并没被夏夜的凉风带走分毫，索性丢下手中的杯子下了楼，那股莫名的浅淡花香一直勾得他心绪不宁，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陈彦安？”

    今天花园里的花香味道过于浓烈了。

    所有的课本、宗教都这样宣传，所有人也都这样笃信。他们甚至从未生出怀疑，坚信自己天生地低人一等，只想要用无尽的痛苦为自己偿还原罪。

    

    原来到底分化成omega了啊，沈行舟真是乌鸦嘴。沈行柯苦笑，顾不得纤细的手指陷进泥地里，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生理反应却强硬地盖过了他的理性，酸软和高温如同海啸时的巨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拒绝了他的请求。

    沈行柯并不对omega的身份有多反感，只是也不想自找麻烦，陷入任人鱼肉的境地，如今倒真是糟糕了。

    他正准备掏出手帕擦一擦，体内却有一股汹涌的热流迅速冲进四肢，他一直闻到的若隐若现的玫瑰花香突然膨胀成巨大的气团将他笼罩其中，迫使双腿一软便跪进了路边的泥土里。

    他的信息素熏得沈行柯头晕目眩，往日里并不能清晰闻到的气味此刻如同长了脚，顺着每一寸皮肤的肌理朝血液里爬。那气味爬过的每一寸血管都叫嚣着难耐的热渴，直叫沈行柯坐立难安。

    “怎么？想让他标记你之后再把他杀了？”陈彦安看清他手中尖刺，脖子一歪便躲了过去。发情期的omega虚脱无力动作迟缓，根本就没什么攻击力，完全不能对alpha造成任何威胁，沈行柯也不过是想趁着那个alpha标记自己之后放松警惕的瞬间直接杀了他，没想到在这里被拦下来。

    荒谬。

    若是平日里，沈行柯只需要两眼一闭装没听到就好，奈何他今天似乎是吹多了风，身上发起薄薄的热，像是给温软的外貌套上一层壳，就连听着大厅里的歌舞都像隔着一层薄膜，影影绰绰的，让人着实提不起兴致来。

    陈彦安的眼睛在昏暗的花园里晦涩不明，似乎带着居高临下的打量和不怀好意的思索。

    陈彦安的声音陡然变成沙哑又不满的状态，浓郁的烈酒气味的信息素扩散开来，沈行柯仰头看向陈彦安赤红的双眸。

    他无奈地苦笑，为了防止omega隐瞒自己的状况以致失去利用价值，专用抑制剂和避孕药这种东西都是长期握在掌权者手中的，黑市上虽然有商品流通，但都是粗制滥造的盗版，对身体的损害称得上致命，他现在可真是陷入任人鱼肉的境地了。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怎样让人心悸的话，也并没有察觉沈行柯的异常。

    沈行柯指甲一掐，手指间的灌木枝芽便脱落在手中，他不由自主地握紧掌心去碾，沾了满手的草木青涩香气和浓绿汁液，厚到令人想要打喷嚏的气味氤氲开来。

    实在不行就引诱他标记自己吧，反正被标记之后一段时间内生 殖腔会强制性闭合，标记后的信息素也会与他人产生强制排斥，也好过被送到不同的床上。他思绪混乱，靠在灌木丛上，任由花枝戳刺在脊背的皮肉伤勉强保持清醒，无力地想，幸亏自己长得还不赖，勾 引人应该能成功。

    沈行舟却好像没听懂他的不耐烦，“不会又在愁分化的事情吧？”说着他把一张和沈行柯五成相似的脸凑近，草木香气越发浓郁。他自恃分化成了alpha，从来不屑掩藏自己的身份，信息素从来都是大摇大摆地外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第二性别一般。

    气味首先是浅淡的，有些像栀子或者茉莉那种稍稍一嗅便能想象出它是怎样开出纯白的花的品种，而后颜色越发浓郁，浓得跟花园中繁盛地组成一道花墙的玫瑰花气味融为一体。

    怎么又来。

    “给我舔。”

    今天是沈家这位准接班人沈行舟的生辰，沈家家主这样大肆举办庆典实质上也是在对上流社会的大家宣布了接班人，沈大少爷此时明明应该陷入觥筹交错无暇分身，怎么还能有空来找他这个庶出子的麻烦呢。

    沈行柯在沈家是出了名的分化晚，已经成年了三四年，却还是没有展示出任何要分化的迹象，因此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沈行舟揪住嘲笑了很久。不过也正因如此，沈行柯在家里明哲保身，很少在大场合抛头露面，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带来麻烦。

    其实他说的是事实，在这片土地上，omega一直是被欺压鄙视的对象。底层的omega被当成生育工具流转于各个承担不起结婚费用的家庭里，上流社会的omega更成为大家族利益交换的工具，被当成货物成为蹂躏的工具。

    顾不上干净与否，沈行柯慌乱地感觉到身后隐秘的部位有液体流出来，他甚至有种体内正在形成一个柔软腔道的错觉——那里能包裹他人的欲望，能容纳别人的体液，也能孕育新生命。

    沈行柯站在大厅里的阳台上避开宴会的喧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石栏上精雕细琢的纹路，将小半个身子探出去，明明花园远在庄园门口，现在轻轻一吸气却有断断续续的花香涌进鼻子。

    他身上从宴会开始就泛着令人憋闷的烦热，明明并没喝酒，但每个关节都浸润在让人牙根酸的酸软之中，使不上力气，又着实不想跟沈行舟纠缠，只好应付过了他的挑衅。

    “沈小少爷可当心了，别分化成下贱的omega，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法还没成型，身后伸出一双手迅速地拖住他的手臂把他拽进灌木丛形成的死胡同中。

    是夜里巡逻的人，沈行柯再次试图爬起来，却手脚瘫软使不上力，只能跪坐在原地无力地等着那人过来。

    发 情期的omega极为敏感，沈行柯能感觉到到郁郁葱葱的灌木抵在他皮肤上，仿佛下一刻就会戳进血管吮吸他的血液，泥土混着新叶的味道一股脑涌进鼻腔，呛得他咳嗽不断。

    即使再怎么不愿意想象这种可能，沈行柯也完全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沈行舟就是其中的一员。

    沈行柯闭了闭眼睛，把满目被打扰的不快仔仔细细遮住，“当然不像您无忧无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