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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柜“嗨呀”一声,自信道:“我从小在富城长大的,祖上三代都是本地人,你问就是。”

    下修界的街道不比上修界繁华,却也别有人间烟火气。

    殷回之蹙眉,只好又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你是不是认识我?”

    殷回之把灵草袋子勾到指尖:“我想向你探个消息。”

    殷回之似是想了想,慢慢道:“我其实不太懂这些……”

    这些东西的确在丹道医书上能查到,但谢凌怎么就知道他是看书了解的?

    “上修界的仙师将魔修伏诛后,把断了一只手的欧阳少爷交还给了阳氏——哦,阳氏你知道吧,旧姓也是欧阳,灭门案后他们嫌这个姓不吉利,改了阳姓。”

    可惜没走几步,双腿便僵住不能动了,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改道返回。

    谢凌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殷回之只得将疑虑暂时压下。

    掌柜恍然大悟,视线跟着袋子转了一半圈,热情道:“好说好说,你问。”

    他犹豫片刻,还是又问出了那个缺乏新意的问题:“你帮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还是上次那套说辞,就不必提了。”

    殷回之恼怒道:“松开我。”

    掌柜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可没诓你啊,你看,你这个灵草呢,品相是还行,但是从出土到现在,连个储物                                                袋都没有,也没有灵力维护,就放在这个普通布袋里,多少受点影响……”

    掌柜的唏嘘道:“当年欧阳家被天夜门血洗,就剩一个……”

    “是,”谢凌赞扬,“书没白读。”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这么轻松安逸过了。

    两人脸色彻底变了,用力踹开了门。

    距离换班还有整整一刻钟,两人紧张的心蓦地一松,忙打起精神,站得笔直,等待换班。

    寻了家药铺走进去,掌柜从柜台底下探出脑袋。

    殷回之虽常年待在观澜山上,但也不至于冤大头到让对方压了三分之二的价还听不出来,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掌柜,重复:“五百?”

    谢凌咬了一口那青得人牙酸的果子,纠正:“那可不是我想让你看,是你的好师叔们。”

    掌柜脸上的笑容一僵,精明圆滑的眼睛里露出一点探究:“你不是本地人吧,问这个做什么?”

    殷回之一身靛青窄袖长袍,除幻形法器加持外,还易了容,走在街上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人。

    七年前,欧阳家还是本地最显赫的仙门,带着富城都半只脚踏进了上修界地域,亲戚也连跟着沾光。

    谢凌面上的笑意淡去。

    既没动静,便说明没问题,他们要是贸然问询,等于找罚。

    树杈上坐着百无聊赖的谢凌,正把玩着一枚叶子,似乎在此恭候他多时了。

    云深雾浓,月隐其间。

    世家正派况且如此,魔域之人又岂可轻信?

    殷回之微微一笑:“那灵草收吗?”

    画着他像的悬赏缉拿令已经贴到了镇外的关口,本地人围在那,一脸新奇地对画像上的他指指点点,显然是第一次知道仙盟之首观澜宗还有这么一号人。

    ……那日寒潭的绝壁上,是不是也有这样一株斜伸出来的枝丫?

    “那好、好说啊!”掌柜下意识合掌,触及殷回之含笑的眼眸,及时把话拉了回来,“我来给你说说啊,这些草药呢,在市面上,收购一般是这个价。”

    至于那些穷困贫瘠、仙门零落的地区,则被称作下修界。

    过了许久,他才道:“算是吧。”

    殷回之出手截获,抬目望去。

    掌柜重重点头:“对咯。”

    没人应声。

    一刻钟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根本没有任何人前来。

    -

    谢凌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奈而纵然的笑:“那真是可惜了,只有那套话。”

    掌柜瞪眼,没想到还有反向谈价的:“啊?”

    上修界风光无两,世家大族个个以仁义正道为旗,观澜宗作为其中翘楚,却不分黑白地将他这个遭受无妄之灾的弟子打成杀人犯,可见有时说的是一回事,做的却未必是同一回事。

    无他,下修界灵气稀薄,的确很少有修炼的好苗子,故而在观澜宗,哪怕是末的杂务弟子,也来自上修界。

    谢凌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要是我反悔了呢?”

    “所以我需要在灵液中泡上一晚,”殷回之若有所思地接话,“等提高身体的耐受性,再外力拔除。”

    反正他修为已经废了,被赶下山和“畏罪潜逃”有什么实质区别吗?

    汤浴房外瞌睡的仆从突然惊醒,左右顾盼的同时,连忙推醒靠在门框上睡倒的同伴。

    ——只过去了半个时辰。

    他起先还有疑惑,出去一趟便全明白了。

    “——故人之子。”

    殷回之略微蹙眉:“现在就开始?”

    他这话说得含糊,但掌柜听到聂姓,已是信了大半。

    谢凌愉快应道:“嗯?”

    掌柜又多看了两眼,才问:“小友啊,你这些准备卖多少呢?”

    “咚”地一下,他把那颗果子用力扔了回去,精准砸入谢凌怀中,弹落时被谢凌轻松捞住。

    殷回之唇边笑意消减,手指微微蜷缩。

    他看着谢凌的眼睛,补充:“我说的是寒潭那夜之前。”

    他压低了声音,附在殷回之耳侧:“就剩一个小少爷——”

    殷回之叹息一声:“我的确不是本地人,实不相瞒,我来自欧阳氏远亲聂家,当年欧阳府出事,富城内外人人自危,我家又远在北方,只知道这边状况惨烈,却没有亲眼来瞧,如今听说幸存者还在富城,我才瞒着家里偷偷跑来……”

    没有回应。

    掌柜“嘶”了声,忍痛道:“六百,六百行了吧,真不能加了!”

    谢凌从树枝上一跃而下,黑色鎏金袍角被风卷起翻涌,落地恰好与殷回之面对面。

    “大差不差,”殷回之扯了下嘴角,气息微顿,“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和帮助。”

    “如此甚好,”殷回之垂眸,“你知道当年欧阳氏灭门案后,幸存者现在何处吗?”

    说实话,殷回之没想到宗门居然会花力气悬赏他这个叛逃弟子。

    掌柜扫了眼殷回之脏兮兮的衣摆,又蹲回去做自己的事,头也不抬道:“买凡药去隔壁,这是灵药铺。”

    殷回之心头微颤,那种诡异的被看穿的感觉再度浮现。

    殷回之紧紧咬了一下口内软

    两人很快都清明了,一齐看向廊上的灵晷。

    谢凌大方地依言撤掉了控制,毫无心理负担道:“开个玩笑——真的想好了?”

    “灵草?”掌柜立刻又抻出脑袋,“哪种灵草?”

    仆从并非没有怀疑,只是外面有侍卫严加看守,如果有情况,现在也该传来动静了。

    他这些天从未打消过逃跑的打算,在谢凌那里佯作挣扎、软化,只是为了寻找最合适的时机离开。

    “是……”谢凌垂首,同样注视着殷回之,少年浅棕色的瞳孔中映出他的身影,他轻声说:

    两个仆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慌张,但还是存有侥幸心理,叩了叩紧闭的房门。

    “……谢凌!”殷回之从嗓子里憋出来一声,试图制止他。

    掌柜可能是有点心虚了,搓搓手,跟他打商量:“要不五百五?”

    殷回之掉头就走。

    “自信一些,去掉‘似乎’。”谢凌笑吟吟道,“既然如此,今晚便开始吧。”

    殷回之的行动限制被解开了。

    “这是魔骨草?乾阴灵犀藤、叶金香……”掌柜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殷回之说的灵药都是修真界边境才能找到的罕见货。

    殷回之倏然回神,回绝道:“不用,就五百吧。”

    殷回之在观澜宗时,偶尔也会听见过宗内弟子聊到下修界,只是态度大多鄙夷轻视。

    “你想让我看的,我看过了。”殷回之说。

    殷回之沉吟道:“我要问的恐怕只有本地人才清楚。”

    正派仙门百家直接控制的区域被称为上修界,也是这片大陆最人杰地灵之处。

    屋内水汽氤氲,人去无踪。

    殷回之一路奔波,昼夜不休,终于来到了下修界。

    没等他想清楚,背对着他的谢凌勾勾手指,他的双腿便被对方恶趣味地驱使着,在原地转了个圈,宛如一条向主人博取欢心的小狗。

    -

    回到沈知晦的府邸,经过庭院中的老树时,一颗果子骤然朝他飞来。

    殷回之扯了下嘴角,悄悄退出了人群。

    殷回之看得出来谢凌此刻心情不赖。

    谢凌拍拍手:“重塑丹田之前,必须将你体内毒素拔除干净,但你现在还是□□凡躯,直接灌灵力进去剔除弊大于利。”

    《成为反派黑月光后[水仙]]》

    殷回之看着掌柜伸出的五根手指:“五百灵石?”

    那张言辞犀利冷峻的通缉令犹在眼前,殷回之自嘲道:“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一幕突然勾起了殷回之脑海中某个晚上的记忆。

    聂家也跟欧阳家来往密切过,后来不知怎么,两边家主闹了矛盾,之后二十来年,聂家都没踏足过富城。

    殷回之摘下腰间布袋,将途中采摘的灵草灵药取出来放在柜台上,掌柜一看就瞪直了眼睛,忙捡起透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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