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观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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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知晦微怔：“别人？”

    “不，是天定二十七年，”殷回之纠正他，然后摊开手，掌心里托着一颗暗红色的药丸，“我暂时还要留在谢府，你回去后自己处理干净，动作别太大。”

    沈知晦还记得上辈子那场大围剿，他被困在尸山血海中，眼睁睁看着眼前之人只身赴战，最后传来灰飞烟灭的消息。

    沈知晦环视了一圈金雕玉砌的寝殿，视线扫过陈设上的谢氏徽纹，不确定道：“天定四十五年？”

    “怎么这副表情，”殷回之半真半假地问，“是在懊恼魂契还作数吗——”

    沈知晦何其聪慧，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神顿乱，却硬生生憋下去，一眨不眨地盯着殷回之的脸。

    沈知晦心里绷着的弦略微松快了些，又暗暗咬紧了牙。

    不、未必魂散。

    今日重逢，殷回之给他的感觉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常言一山难容二虎，沈知晦不觉得殷回之能容得下十七岁的自己。

    沈知晦明白过来什么，心重重一坠，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他轻轻抽了一口气，问：“他还在我这副躯壳里？”

    沈知晦当然不敢坐。

    “以后人前人后都叫主子吧，叫公子也行，不要叫尊主了。”谢凌……不，应该说是殷回之，淡淡纠正了他的称呼。

    “好了，不逗你了，”殷回之收了笑意，问他，“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谢凌对他弯了弯眼睛。

    喉间轻滚，沈知晦沉默半晌，低声说了一句上辈子不会说的话：“没有这些，我也不会背叛您。”

    “知晦，好久不见了。”

    跟从前比起来，殷回之身上那份偏执和疯狂仿佛淡去了许多，但沈知晦清楚那不可能。它们没有真的消失，而是藏进了更深更沉的地方，连他也难窥见三分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有些恍惚惊诧地看着谢凌现在的脸：“尊主，你怎么……”

    自决定效忠这人那天，他便同其结下了魂契。魂契连接生死，亦连接灵魂生灭，对方一死，他便也跟着身陨魂散了。

    上辈子他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定二十七年，沈知晦尚在南海宫谨小慎微，乾阴鬼域还是舟夜说了算，距离他被殷回之收入麾下，还差十三年。

    殷回之注视着他，轻轻道：“知晦，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殷回之’，我只是一个外来者。”

    否则他与尊主不会有今日的重逢。

    “还有点用呢。”

    “——你也一样。”殷回之看着他，坐实了他的猜测，“我信任你，却不信他。”

    殷回之倒回美人靠，指了指自己的头，平静道：“被脏东西缠上了。”

    沈知晦上辈子跟了他几十年，太了解他，知道他不是会拘泥于称谓的人，心生怪异：“为何？”

    指的是原本拥有这副躯体的、真正的沈知晦、而非他这个来自上一世的、已经死过一次的孤魂。

    即便知道殷回之是故意这样说，沈知晦还是生出了几分急切：“不觉得！”

    上一世的殷回之精通驭魂之术，对其中关窍的理解无人能及，沈知晦知道殷回之说的不可能有假。

    “那您……”沈知晦紧紧锁着眉，欲言又止。

    “属下沈知晦，见过尊主。”

    “嗯，我用了点法子，让他沉眠了。”殷回之道。

    陌生苍白的指尖映入视线，沈知晦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怔怔地抬头，看着谢凌。

    殷回之挑眉：“一张魂契卖两辈子命，不觉得亏吗？”

    沈知晦望着眼前的青年，依旧感到难以置信——堂堂鬼域域主、魔界尊首殷回之，竟然成了一个修为奇差的酒药罐子。

    沈知晦唇瓣轻颤，胸口起伏许久，才膝行至谢凌脚下，深深躬下腰：

    谢凌将他稳稳当当地扶了起来，亲切道：“坐。”

    殷回之清楚魂契的效力，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他说：“你确实是，但别人不好说。”

    “他”……

    “我那个啊……”殷回之笑了一下，语气轻飘飘的，像提起一个随时可以折断的玩具。

    认出那是什么后，他眼神微黯，依旧一口吞下。

             着平静下来。

    “不用看了，看不出什么的，”殷回之懒懒道，“这会我给它打发走了，不必慌张。”

    他微微弯腰，朝沈知晦伸出手——

    既是在说魂契，也是在说他们的主从关系。

    沈知晦一懵，旋即无奈轻叹，道：“怎么可能，知晦求之不得。”

    “是。”沈知晦被荒诞的年份信息冲击得太阳穴作痛，却还是本能地应下，伸手接过那枚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