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故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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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回之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殷回之将画皮怪捆到一边，俯视着他道：“如果你足够了解我师兄，就会知道，无论在什么情况                                                下，他都不会用缚仙索来捆一个凡人。”

    谢凌：“……”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面前出现了两个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的洞口。

    糟了。

    “这里十一道门，唯有一道是生门，只有欧阳氏的家主和继承者知道是哪道。若只是普通族人……必须血祭一个活人才能拿到答案。”

    在他的注视下，那张温和俊秀的脸一点点扭曲、蜕落、露出里面狰狞的本体。

    他又低低念了一次照明术口诀，没有成功。

    那人抓着他，直接凌空而起，朝某个方向飞去。

    石洞曲折迂回，看不见尽头也难方向，还有不知道从哪吹来的阵阵阴风。

    殷回之稳了稳呼吸，若无其事地迈步：“门开了，走吧。”

    

    殷回之故意装傻：“问什么？”

    谢凌“唔”了声，似乎是随便拣了个顺嘴的方向：“东吧。”

    除了他们进入的一侧只有两扇拱门，剩下的三面墙上都各有三扇拱门，中央一个巨大的祭台，以石砖砌成。

    殷回之心说废话，谢凌这人嘴里十句有三句真话就不得了了。

    他骤然暴起，一掌拍上“季回雪”的胸口，“季回雪”被他震飞，撞到墙上，宛如软趴趴的面条一样滑了下来，毫发无伤。

    殷回之将舌尖抵到齿尖，正要狠狠用力咬下，眼前却骤然一片清明——对方撤了对他五感的封禁。

    殷回之几乎被他气笑了。

    “轰隆隆……”神像收回了手，又恢复成最初那个悲喜难辨的模样，而它身后的石墙朝两侧缓缓分开，露出来一个方形的洞口。

    季回雪顿了顿，面露失望之色：“我说完了，阿殷，我没想到你竟信他至此。”

    他一路除了观察，也在顺便留意每次拐弯的方向，单从这点算，他们此刻面朝的方向应该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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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回之指着右边自带冷风的洞口，作决定：“那我们走这边。”

    季回雪看着他的眼睛：“这可是欧阳家的神庙，你真以为那人是想帮你吗？”

    殷回之眼神矛盾，声音愈来愈低：“我信他，是因为他……”

    他暗自打定主意，要借这次机会，撬开谢凌身上的硬壳，挖出对方的秘密。

    “师兄？”殷回之失声叫道。

    富霖山北为崖，东为海，西为陆，南为城。

    “没什么，”谢凌收回目光，把穗子抛起又接住，“只是今天才知道，还有人这么关心我的死活——就是这关心有点废骨头。”

    无人应声。

    殷回之只瞧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殷回之唇角浮现一点弧度：“我也觉得。”

    他刚要叫谢凌的名字，就被一种悚然感席卷了全身。

    谢凌懒洋洋道：“不然呢。”

    殷回之心说：骗鬼呢。

    ——神像的眼珠真的转动了，并且无声地朝向膝下的谢凌。

    神像的视线也落在这根穗子上，那张诡异的哭脸再度变化，露出了一个近似疑惑的表情。

    殷回之拉着他进了另一个洞口，闷声道：“走这边。”

    殷回之仰头看着神像，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说完，他便率先朝殷回之指的洞口走去，刚要迈进去，就被殷回之死拽着袖子拉了回来。

    谢凌转身，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儿童：“又怎么了？”

    地面方正，石顶被造成了弧形，大约是取自古时的“天圆地方”之意。

    谢凌看起来对这座神殿也不是很熟悉，沿着殿墙慢慢踱了一圈，最后停驻在了巨大的神像之下。

    谢凌笑了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问我？”

    耳畔传来谢凌的轻笑声，殷回之步子顿时迈得更快了。

    要破五感的封……有时候未必需要借助外力。

    巨手坠地，将地面震出道道裂纹，殷回之和谢凌滚做一团，两人身上都撞得生疼，堪堪躲开了这一击。

    谢凌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拽住他的后领，似笑非笑道：“这次怎么不刨根问底了？”

    殷回之离神像有一段距离，因此能直观看清神像的脸，谢凌拧下神灯的一瞬，神像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

    然而谢凌反手拽住了他，不仅没跟他走，还把他也摁在了原地。

    殷回之和谢凌默契地一前一后，留意着情况，沿着石道前进。

    但每次拐弯后的一截石道，并不完全是直的。

    殷回之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难以置信地问：“你不是回观澜宗了吗？”

    一只血淋淋的画皮怪。

    “咔哒——”苍白的手落在了佛像膝下的神灯上，重重一拧。

    画皮怪下意识捂住脸的手也慢慢挪开，怔怔看着眼前消散的光晕。

    季回雪眉间浮现出怒意：“我若回了观澜宗，今日你便该没命了！”

    它的脸一瞬间变幻不息，似哭似笑、非喜非悲，最后突然定格在了一个哭脸上。

    ……是缚仙索。

    “哧——”

    双手被某种柔软的东西紧紧收缚在背后，殷回之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却无比清晰地分辨出了那是什么。

    谢凌平静的眼眸随着他的出现波澜乍现，似是要说什么。

    那张血淋淋的脸上流露出不甘和阴毒：“我的确不是你的师兄，但是我刚才的话可没有骗你……真正骗你的人，还在祭坛呢。”

    谢凌手上勾着一条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剑穗，灰蓝配色。

    “谢凌？”

    “我知道，是因为当年我救下欧阳昳时，他害怕自己会怀璧其罪，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求我带他回观澜。”

    画皮怪愣了一下，倏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能随手掏出“魇”，能吸人“精气”的魔修，自称“筑基期的废物”？

    嘴突然被一只手捂住，殷回之双眸猝然睁大，屏住呼吸向后肘击，那人却似乎并未受到祭坛的限制，轻而易举地用法术制住了他、封了他的五感。

    所以他刚刚根本没必要……

    不，是因为我用的根本不是灵力，殷回之心道。

    谢凌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爽快道：“行。”

    这次他们来到了一个类似祭坛的地方。

    “砰隆！”

    没等谢凌把话说完，他便要扯人起身，躲开再度追来的巨手。

    来不及想祭坛怎么会有画皮怪这种东西，殷回之飞快捏了个杀诀，朝对方打去，却在半空被一道无形屏障生生挡下。

    而眼前的两个洞口，一个有阵阵微风，似乎他们入洞时的微风就是源于此；另一个洞口则毫无动静。

    “比你诚实——”

    殷回之被他臊得耳根发烫，羞耻中带着一点来源不清的气恼，一言不发钻进了石洞。

    谢凌后知后觉地抬首看去，却一动未动。

    殷回之：“谢凌！”

    可堪堪要砸到他们头顶时，神像却停了下来。

    他立刻转身，伸手去探谢凌的存在，却捞了个空。

    他抬手召起缚仙索，朝画皮怪丢过去，这次没有再受到阻拦。

    谢凌：“你——”

    缚仙索的力道蓦地松了许多，只虚虚搭着他的腕，季回雪携他落地，彻底松了他的绑：“阿殷。”

    “季回雪”怨恨地盯着他：“你怎么看出我不是……还有你的灵力，竟然没有被封住，你是欧阳家的后人？”

    可就算知道谢凌是在骗他，他也没办法。

    只是因为拐弯的次数极多、每段石道都不算长，一眼就能望到头，所以这点极易被人忽略，他也险些被骗过。

    殷回之看了他两秒，反问：“难道你要听我的？”

    殷回之脑中绷着的弦骤然断裂，行动快于思考，下一瞬，他已瞬移到了谢凌身边——

    殷回之手里的光毫无预兆地溃散，似乎是受到了祭坛内某种力量的干扰，他的法术被破散了。

    ——如殷回之所料，这里的每一步都没有回头路。

    谢凌跟上，石洞在他们身后重新闭合。

    算上每节石道偏离的弧度，他们此刻的朝向应该为东。

    殷回之只好绷紧齿关，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

    殷回之心念微动，是祭坛的力量在阻止他伤害这只画皮怪？

    然而殷回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用力将他扑开了。

    神像的巨掌以破风之势拍来，殷回之以为自己就要被谢凌拉着交待在这。

    殷回之听懂了他的意思，蹙起眉头：“可是师兄，他没理由这么做——而且你又怎么知道这便是生门？”

    然而佛像悬在空中的大手比他的声音更快，径直朝着膝边的谢凌重重拍下！

    这东西是欧阳氏的旧物，十有八九是谢凌从欧阳昳身上偷的，神像没有心智，感应到欧阳昳的气息，便分不清闯入者究竟是不是外人了。

    殷回之侧头看去，四目相对，谢凌对他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问他：你又想说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脸。

    殷回之：“走哪边？”

    “谢凌，你还能分清我们现在的朝向吗？”殷回之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