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episode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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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这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永远困在那个山坡下，躲在一个洞里。

    小橙子埋在了秋天。寒风还没席卷这个城市的时候，他妈妈在层林尽染的山头陪了他一整天。

    他说：“不是谁路过我，都会看我看那么久的。”

    会很疼。

    是任何的别人都不会让他感受到的。

    余庆探头探脑在门口，像个人机一样观察了半天后，看见池晚桑对面病床上的人动了下。

    秦叠走得心神皆乱，总是忍不住去想池晚桑见到空无一人的病房会怎么样。

    秦叠讪笑一声，声音还是淡淡的，她低下头，说：“是嘛。”

    “我就来找你了。”

    秦叠也只是解释一场意外，还宽慰池晚桑多去看看池向榆。

    池晚桑的心猛地揪在一起。

    秦叠见那影子微微张了口，池晚桑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池晚桑在床边搭了个简易小床，每晚都在。可今天偏偏有事，给她打过招呼了。

    就这么互相试探着，佯装着没什么大不了地住了几天院。

    “池向榆。”池晚桑冷厉地叫住他，皱了皱眉，示意他不要太无礼。

    临走时她问了下池晚桑，秦叠的情况，池晚桑也只是说吓着了，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这边是外科，你怕不是走错了，应该去精神科。”

    池向榆差点没暴起，谁他妈是你弟弟！

    周静昀觉得秦叠状态不好，没说几句便拉着余庆走了，不然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把哪个同学出柜了，哪个老师又闹八卦了，全给抖一遍。

    遇见的池晚桑失明了，遇见的小橙子去世了。

    “池晚桑。”秦叠猛地没绷住，声音先崩溃了起来，“我，我可能有自残倾向，我……我不想伤害你。”

    她又该朝哪边走呢？

    她知道池晚桑在头顶山坡上找她，却一直没有回应。然后下起了雪，大雪将万事万物给覆盖，软绵绵的白下面，却是一道道暗红的血迹。

    后来周静昀下课赶到的时候，余庆在秦叠病床边唾沫横飞，一会儿说二食堂的饭变得又贵又难吃，一会儿说学校里的野猫不知道在哪儿找到真爱，肚子明显大了好多。

    她知道生活不尽如人意，日子也没有那么顺利。

    他看见余庆，气就不打一出来，前几天刚结的梁子，可没那么容易过。

    她往下望了望。

    他没等秦叠的指示，迈步朝街对面走过去。

    声音冷冷从背后传来，“秦叠。”

    她努力压抑着哽咽，下唇咬出一丝血腥。

    她径直走了过去。

    电话那头空了很久没说                                                话，池晚桑的声音才慢慢出来，“秦叠，葬礼已经结束很久了。”

    但秦叠要去看小橙子，不然来不及了。

    话说回来小橙子葬礼她还没去呢。

    “哎呀！”余庆用力拍了拍大腿，吓得隔壁床的老爷爷都朝这边看了眼，“老天无眼啊，怎么偏叫咱的人都给遇上了。”

    “抱歉。”他沉着嗓子说。

    余庆倒抽一口气，没再吐出来。

    他没打伞，雪花落在他发尖，睫毛，肩膀，积了薄薄一层。他肤色本就浅，看着更加冷。

    这里是三楼。

    “秦叠。”池晚桑的声音透过手机，清晰而温柔，也许是紧贴着耳边的原因，显得沉静又温暖。

    就是没有海。

    “是不是有病？”池向榆乜了他一眼，紧接着白眼翻上天。

    他在秦叠路过自己的时候，感受到了离别和留恋。眼神像是有声音，字字在道珍重，句句在说爱意。

    余庆走出了舞台剧上，突闻情人噩耗，颤颤巍巍往情人墓边走过去的架势。一步一顿，一手掩嘴，就差双眼含泪，摇着头说苍天不公了。

    秦叠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这还是之前池晚桑让她多出去走动的时候，带到医院来的。

    难受你家大黄狗的二舅姨夫。

    他瞬间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丝毫没有被池向榆吹胡子瞪眼给唬住。

    似乎因为惊讶，拉她的手指蜷缩了下，紧了紧力道，又猛地松开。池晚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眉头却似乎一直没有抚平。

    她这回的声音很大，哭腔在电话里传入右耳，左耳又清晰地听见对面的人在哽咽。

    那里天高地阔，有山有水，他这短促的一生想看见的，大多都在这里了。

    路过上楼的池晚桑时，秦叠脚步顿了下。

    池向榆闭上眼睛，表示此人不在。

    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池晚桑斜靠在窗边，嘴角都不时抬高。但床上的人只是安静地听着。

    病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秦叠踩上窗边池晚桑常睡的那个小床，打开半扇窗户，冷风呼呼将她头发全给鼓到脑后。因为风太过猛烈，甚至一时间没有呼吸上来。

    可过了街，两侧的店铺都关门了，黑乎乎的，只有身后的医院还灯火通明。

    虽然在他眼里，全是黑暗，但是他知道有个人在对面看着自己，得保持微笑。

    听到这话，她忽然转过身去，斑马线上只有她留下的一串脚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堙灭。而在脚印尽头的，马路对面，赫然站着一个人。

    池晚桑问：“秦叠，你能帮我看看现在能不能过街吗？红绿灯提醒好像坏了。”

    风雪夜里，路上几乎没有车和行人，雪花就肆无忌惮又慢慢悠悠地平铺了一层又一层。

    那可就太多了……

    秦叠眸光动了动。

    “你……”

    池晚桑仍旧靠在墙边，楼梯间外面的照明将他的阴影拉得很长，落在秦叠前面，他穿的不厚，影子显得更加单薄。

    她下意识想应答一声，但秦叠哽了哽，压着嗓子回道：“认错人了。”

    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下半身，他以为是秦叠醒了。

    电话里，池晚桑噗嗤一声笑了，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眼睛里却莹莹泛着光，“你不是说我会算命吗？我算出来，今晚你不会走。”

    腹中千回百转的情绪才刚抒发了个头子，在看见病床上一脸冷漠，用看二百五的眼神盯着着他的池向榆时。

    但余庆天生就缺了根筋，目光在两人面前逡巡了下，觉得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么巧，事情就一并给解决了。

    “师姐啊！”余庆梨花带雨，朝着病床飞奔而去，“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快让弟弟看看你伤到哪里了，弟弟……”

    秦叠忙关上窗户，弹簧床上不容易站稳，一着急，脚给扭了下。她慌慌叨叨穿好外套就要出门。

    但这也，太他妈操蛋了。

    他又转头看向池向榆，做足了高年级学长的气势，关切道：“向榆啊，怎么样，难受吗？”

    来人一身风雪味，因为刚从室外来的原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霜的气息。他就在三楼的楼梯口站着搓手，想去除这一身冰冷再去看秦叠。

    在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的瞬间，初雪悄无声息地来了。隔壁病床上那家人也搬走了，再过不了多久，秦叠也可以离开这里。

    她忽然有些害怕了，想大声呼救。可风雪也变得大了起来，干枯枝丫发出旧船木在海浪中，快要摇散架的声响。

    她以前试过用碎瓷片，也很疼。

    秦叠猛地惊醒，窗外因为一片雪白，世界在月光下并没有那么黑暗。

    雪掩埋了耳语，困住了声音。

    手腕却忽然被抓住。秦叠愣在原地，两人都没说话，楼梯间的声控灯熄灭了。

    可池晚桑还在朝前走，马路上两个人的脚印交缠在一起。

    她从来知道好事不会一直留在自己这边。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每天却要兼职两份工，就是不想再欠那个家庭一分一毫；毕业了以为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了，秦东柏却找到了。还不如没找到。

    只是呼出来的暖气肉眼可见。

    池晚桑似乎是知道她看见自己了，露齿微笑着，抬高一只手朝对面晃了晃。

    一切都晚了。

    风雪夜中，医院一层昏黄的灯下，有一人拄着一根黑色的棍子，黑色呢绒大衣穿在他身上挺拔而干练。

    “所以，当时，我可能是自杀，你懂吗？我这种人，不值得……”

    兜里手机震动了好几次，秦叠知道是谁。

    秦叠只穿了件白色的加厚长款羊毛外套，她将手往袖口里缩了缩，等着绿灯亮起的一瞬过街。

    看着池晚桑似乎对自己当时把他弟弟给打了的事，并不上心，余庆也不想和这尊铁面佛纠缠，问了池晚桑秦叠的病房就要出去。

    池晚桑可看不见他们俩剑拔弩张的气势，说：“事发的时候，他和秦叠在一起。”

    他甚至把这几天在哪栋教学楼的厕所里开了盲盒，买的外卖又被哪个不长眼的人给偷了，送给那人□□堵住的美好祝愿，拉拉杂杂都讲了出来。

    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橘子味，医院的消毒酒精也掩盖不过去。

    此时才茫然地接通，她心平气和地说：“别担心，我就是去看看小橙子，葬礼快结束了。”

    不是问句。

    如果她不想让他找到，果真这么容易。

    《两只黄鹂不说话[先婚重圆]》

    “这是咱弟弟吧？”余庆扭头看向池晚桑，造作地问，“晚桑哥，弟弟怎么了？”

    傍晚住院部的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柜台里面的护士昏昏欲睡，走廊两侧的窗户被风吹得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