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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穹日记[废土]》

    白穹缓缓抬起头,望向正上方。

    第三十四章

    女孩收到惊吓后,第一反应就是借助小区里的设施甩掉她,未果后,又钻进了这栋居民楼里。白穹猜测大概率女孩一直都住在这里面。

    “见笑了。”舒一刀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把白穹放在桌上的手电筒关闭,递给她,“充电不容易,省点。”

    “死掉的邻居,我都埋了。小区后面有片的土坑,当初说是要修个景观园,几年也没动静,沙土和工具都在那边堆放着,我就干脆把他们都埋那了,不然天气一热,风一吹,那个味道太恐怖了。再然后我就开始等我的死期,等啊等的,等不来,后来我就懒得熬了。小舒就出来了,她的世界里的这个小区比我的眼睛里有意思多了。”

    白穹的手电筒往下一荡,这才看清女孩身上黑黢黢的衣物。

    念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女孩脸上的表情甚至是迷茫的,她不能理解自己讲出口的词语,但那一瞬间她又下意识地认出了这个人的样貌。

    “怪不得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小区四周的门都是被关严实的。”白穹接话道,“你之前遇到的那种怪物,应该是掠食者。”

    白穹依次推开门,最后找到了女孩临时居住的家。

    白穹看向女孩的表情。

    白穹试探道:“我叫白穹,路过这里。你呢?”

    然而实际上她本人的心脏早已不再发挥功用。

    “对,就是对那种怪物统一的称呼。”白穹道,“灾变刚刚降临时,你没看过新闻吗?”

    “你说你是路过的,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外面还有活人吗?”舒一刀问。

    “哥……哥?”女孩困惑地又叫了一遍。

    “除了我。”舒一刀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活了这么久……”

    白穹站在门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然后她举起胳膊,打算用手电筒的光照亮里面的情况时,她忽然意识到,门轴的吱扭声已经不再响了,所以她现在听到的宛如女鬼般的笑声是……

    “后来呢?”

    “嗐,不提这个,”舒一刀不在乎地一笑,说道,“世界末日刚开始的时候,小舒在外面,我刚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她的那些记忆都是臆想出来的幻觉。后来,听到人们在抢什么火星的船票,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有莫名流行起来的怪病,这小区里住的人都慌了,拖家带口地能走的都离开了,我是没地方去了,干脆就留下来了。”

    白穹这才发现女孩的年龄比她预估的要稍微大一些,只是之前讲话的腔调和语气误导了她。但面前这个女孩2.0版本看起来比之前的容易交流许多。

    原因无它,实在是这个场景太有攻击力了,她险些以为自己的心脏停跳了。

    手电筒的光芒照射下,映出了一个正在呲牙咧嘴笑的女孩,她正保持着一个四肢发力卡在狭窄走廊的姿势,头朝下,嘴里正在发出奇怪的笑声。

    女孩伸出食指,点在照片里的男人身上,然后开口道:“哥哥……”

    在一间单身公寓里,白穹找到了女孩的生活痕迹。面前的房子不大,家具挤挤攘攘地堆在一起,柜门大开,风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摆在书桌上的照片显示着这个屋子原本的主人,上面没有女孩的踪影。

    她朝着女孩走了两步,用袖口蹭掉女孩脸上的灰尘,对方没有挣扎也没有退缩,然后白穹又擦干净女孩的手,女孩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动不动地盯着白穹,然后又忽然笑了:“魔鬼。你是被诅咒的魔鬼。”

    “那还挺好的。”舒一刀说,“我的朋友、家人都死了。这里面只剩我一个。哦,还有小舒。一般都是她出来活动,遇到危险才换我出来。怎么说呢,也算是我在逃避现实,不愿出来吧。”

    她见过舒一刀的身体动起来的样子,即使是小舒主导,她的身体虽然足够灵活但看起来绝对不可能跑过掠食者。舒一刀却能这么轻易从掠食者前跑走?

    但那时候的白穹和她姐姐并不知道这一点。

    白穹坐在床边看着书桌上立着的照片,而女孩跟在她身后也一起望向了照片上的人。

    白穹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想起对方在一片漆黑里看不见,又出声道:“可以。”

    “其实我也是刚刚遇到你……遇到小舒,她被我的手电筒吓着了,跑进楼里,我是追着她过来的。”

    “末日刚开始的时候,网络还没断,我还能跟我的病友聊聊天,猜测什么时候这个星球直接完蛋,后来,网没了,空气有毒了,人就一个接一个地死了,倒的比麦秆还要快。”

    于是她们两个人就在一片黑暗的屋子里坐着。

    白穹微怔。

    女孩忽然抬起头,幽幽地看着白穹,开口问道:“你是谁?”

    “说来话长,当时遇到了一点意外。”白穹的目光落在桌角,想起那段记忆。

    白穹按下疑问,继续听舒一刀说:“在那之后                                                ,我就把小区门四面的门都关起来锁好了,免得小舒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去。”

    白穹没能笑出来。

    舒一刀身体往后一靠:“说了这么多我的事,轮到你了,讲讲你的故事吧。活到现在,我们这些人最不缺的估计就是故事了。”

    舒一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你能看出来吧?我脑袋这儿有点问题,解离症。有时候那小姑娘就会跑出来,她叫小舒,只有几岁,她的记忆乱糟糟的,有很多光怪陆离的我不理解的东西。需要时间梳理一下。你要是不着急走,给我说说她之前做了什么,行不行?我已经好久没出来过了,也没见过除我之外的人了。”

    “修女?”女孩困惑地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白穹问题的含义。

    “是啊,那种长得很奇怪的怪物。”舒一刀用手比划,“我当时一睁眼就见到那东西,吓得我夺路就跑。也不知道小舒是怎么遇到那些怪物的,她平时都不怎么出小区。”

    白穹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白穹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轻车熟路地从自己裤兜里扒拉出一堆死虫子,抖抖袖子,又掉出一串干掉的碎花杂草:“你这……还挺忙哈?”

    “拿到了?”舒一刀问,“那你怎么没走?”

    “从南边。”白穹道,“不只是我,还有我的同伴。”

    白穹决定换一种方式。

    这次她的笑声清丽,带着她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声调。

    白穹沉默。

    这时候她身上的气质和初见面时的傻劲完全不同。白穹微微一怔。

    “危险?”白穹问,“你们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是……修女服?只是对于女孩的体型来说有些过于大了,像一件巨大的黑色袍子罩住了她。领口束在女孩的脖颈处,头发被隐藏在头巾下,最中间晃来晃去的是银质的十字架吊坠。

    白穹试探着开口:“你是修女?”

    白穹见状问不出什么,干脆执起女孩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白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女孩,她的神情古怪,眼神没有聚焦,看起来似乎有精神问题。

    女孩没在乎白穹突然的沉默,女孩有些烦躁地捞起手上的皮筋把散乱地头发都扎起来。

    这个词似乎有魔力,女孩不断念叨着,然后突然停止,动作激烈地抱住自己的头,然后静止了。

    “关于我的故事,”白穹想了想,说道,“很简单。”

    “灾变降临的时候我还在上学,刚开始没有几个媒体报道这件事,大家的目光也都落在那几个打仗的国家,一边担心战火烧过来一边担心临近毕业找不到工作。再然后,学校停课了,复学时间无限延期,防毒面具一售而空。我们才慢慢意识到这次的情况很严重,是有可能危及到整个星球的那种严重。”

    舒一刀低头一扯自己的衣服,笑道:“这不,你看,她还学会角色扮演了。修女。”

    “掠食者?”舒一刀问。

    “魔鬼?”白穹问。

    白穹看着女孩四肢张开扣住墙壁,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往下一跳,落在白穹身前,目光亮得发烫,白穹甚至觉得对方把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了那双努力睁大的眼睛上。

    获得乘船资格的人需要分批搭上官方委派的车辆,为了避免飞船登陆时没有获得名额的人借机偷渡动乱,飞船起飞地点是严格保密的。因此,登上官方委派的接驳车辆就成了人们唯一的指望。

    “在一片焦灼和绝望里,火星飞船的消息传了出来,人们的情绪终于有可以发泄的地方了,之前纠结未来怎么办的人各显神通去争上船名额,我也不例外,参加了第一阶段的选拔考试,拿到了乘船资格。”

    “之后我就跑回小区里躲起来了,没再见着那些鬼东西。”舒一刀说。

    舒一刀开口道:“那时候啊,那时候我还待精神病院里治疗呢。”

    白穹看着女孩,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过去干涉。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女孩生活在一片没有空气过滤装置的小区里,她和云杉一样,不用呼吸阀。

    “幸会幸会。我是舒一刀,砍一刀的‘一刀’。”女孩抬头朝白穹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手底下收拾自己的动作却没停。

    “魔鬼,对,我是魔鬼。”女孩忽然又垂下头,一边摆弄着胸口前的十字吊坠,一边小声念叨着,“我也是魔鬼。都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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