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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明。

    周身隐隐泛着湿冷气息，显然已经到了地底，车刚熄火时，空旷的室内还响着回声，很快归于死寂。

    他心里迟钝而缓慢地想——段煊是不是还没回来？

    而在此之前，他们也决定先去找一趟广播员，既是受人之托，认为替人办事有始有终，也是想着是否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信息-

    明明刚从混乱中脱身，肌肉也还是紧绷的，声音微哑，段煊语气却又低又慢，窸窣声中，冷硬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黑不久，屋内外彻底暗下来，夜色深沉不见底，风声细微地扫过窗口。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郁酌困得不行，却时不时半睁半闭地朝门边扫一眼，注意外面的动静。

    广播员沉默了很久，再次出声，语气中流露出捉摸不透的情绪。

    “你去找郁还峥了？”

    “没有。”

失败了，只能找到博士最后一次研制出的那些药，虽然不清楚效果，但我们还是把它带了出来，你——”

    模模糊糊地醒了一阵，郁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中途似乎醒来好几次，也可能只是在做梦，半梦半醒间，窗外的光线隐隐亮起来。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段煊沾血的衣袖上，心中不知是惊愕还是掺杂着其他情绪。

    矮墙在身后关闭，视线立即黑暗几秒，短暂的失重感后，周身的声响骤然停歇，视野也瞬间变得开阔，观察情况半晌，两人打开车门。

    四周没有其他摆设，空荡荡一片，应该只是个暂时的停泊区，几盏灯挂在头顶，不远处的大门泛着独属于金属器械的冷光。

    广播员猜测道，“也就只能从那边着手，也许他们手里会之前有留下的备用品或者药剂配方。”

    郁酌没想到对方会默不作声地独自做了这些，也没想到，他以为的一句安慰性的承诺，段煊却是在无比认真地去实现。

    他看起来能知晓一切，居高临下地观察外面的情况，冷眼旁观其他人在外奔逃，随意救人或给予帮助，却被困在这间四四方方的匣子里，说到底，广播员有时自嘲地想，也许自己甚至还比不上能够自由行动的丧尸。

    郁酌这时彻底没了困意，从堆成一团的被褥中坐起来，脸颊上还残留着困倦中印出的睡痕，蹙了蹙眉，先问出口的却是：“你身上怎么有血，哪儿受伤了？”

    段煊身上是来不及脱下的作战服，风尘仆仆，沾着泥灰，血腥味弥散，周身萦绕着深夜浓重的水汽与寒意，头发微乱，看起来有些狼狈。

    下一秒，他却感觉到脸侧有些痒，像是温热的指腹划过。

    数年前的药剂能让郁酌活到现在，那么经过改良后的半成品，即使有几率会失败，也一定有所优化。

    “现在我不再需要你的血液样本了，能和我见一面吗，带上这些药剂。”

    耳边响起模糊的嘈杂声响，像是有人开车回来，又隔得很远似的，郁酌小半张脸被被褥遮挡住，眼皮沉沉，皱了一下眉，没醒。

    看到他睡乱的头发，有瞥见对方隐含情绪而皱起的眉尾，光下润亮的眼眸中满是自己的身影，段煊终于忍不住，按压一下对方的下巴，手腕微抬，嘴唇覆上去，亲一下：“放心，一点儿伤都没有，身上这些不是我的血。”

    郁酌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半晌，门关得很死，早春寒气料峭，却一点儿风也没灌进来，暖气蒸得呼吸间都弥漫着热意。

    不出几秒，脚下的高度在不断上升，滴滴一阵响，金属电梯门应声而开。

    意外之下，段煊和巡查人员起冲突，多费了些功夫，所以才回来的有些晚，却也找到了药品配方，段煊压在心底的石头暂时地缓了缓，得以喘息，又难得的轻松。

    断断续续聊了两三句，床头灯熄，不清楚时间，广播员也没了动静，郁酌话语渐消，安静地没再出声。

    最终，他前所未有地平静道：“这是我需要你帮的最后一个忙，即使是失败品，我也需要。”

    郁酌手里装着药剂的箱子被段煊接过去，沿路朝前走了一段，按下墙边微亮的按钮，自动化电梯缓慢降下。

    他声音很低，隐约沙哑，保证一般说：“找到办法了，我说过，你不会有事。”

    此时下车，看见四周的环境，他思索几秒，随即眯了眯眼。

    郁酌立即清醒了，敛眉看他，心道他平时一时半刻都不愿意离开，这回却天亮才回来，想问对方一整晚跑哪儿去了。

    而听见郁酌开口询问, 他只轻微地压眉，笑了一下。

    段煊：“那里有军队和有实验室，最顶尖的研究员和技术也聚集在里面，很安全。”

    静默之中，漆黑房间里，广播员闻言，只一言不发地坐在显示屏前，耳旁各类仪器滴滴作响，他目光低垂，视线落在自己孱弱嶙峋的双腿上。

    一睁开眼，郁酌就看见段煊站在床边。

    自末世爆发，他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始终不见天日，身体机能也一天天衰竭下去，无法行动，只能和这些显示屏为伍。

    还未开口，段煊便俯下身，似乎是想亲亲他，但随即动作微顿，怕身上的脏污沾染过去，于是只抬手拨弄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静默几秒，段煊答非所问地说：“他几天前就到B市了。”

    “你——”

    他惊动其他人，心道只需要去找到那几个研究人员，谁知后来出了点小变故。

    黯淡光线里，渗人的冷气扑面而来，皮肤也传来轻微的刺痛，郁酌手指冰凉，抿了抿唇，微微抬起眼，却因为过于黑暗而看不清眼前的画面，只能从接连不断的回声中推断出这里空间不算小。

    这是他早就规划过的路线，实际上，很久之前段煊就被数次邀请过，却因为各种原因回绝，现在看来，这是最合适的选择。

    与其继续以这幅面貌茍延残喘，广播员实在无法忍受，心道倒不如试一试。

    从对方第一次出现开始，郁酌猜测过很多次广播员的身份，也怀疑他的目的，虽然大概能从失真的声音推测他的年龄，却还是只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对方思来想去半天, 面对他的询问, 也给不出准话，只是回答说：“实验室里的人现在都死光了，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做备份，如果实在没有办法……”

    天气干燥，车轮轧过路面，尘土飞扬。

    当车辆停在一栋看似废弃的矮楼前时，郁酌还是禁不住有些迟疑。

    从研究中心带出来的那些药剂太少, 就算在这段时间能缓解郁酌的情况, 也极有可能撑不到真正找到解决办法的那一天。

    郁酌半晌没等到对面人的回答，也并不着急。

    待两人视线清晰，眼前出现一处能供车辆进入的小型升降台，即使只是远远一眼，也能轻易看出其精密程度和构建成本。

    又亲一下。

    然而紧接着，车辆刚刚停稳，轰隆一声，墙壁居然缓缓自中间分开，剧烈响动中，泥沙混杂着尘土簌簌掉落。

    郁酌脸上不出意外地蹭上一点痕迹，被亲了又亲后，原本还想质问几句，思绪却顿了一瞬，接着就听见对方继续说：“休息之后，我们就去幸存者基地。”

    最后, 他还是勉强出了个主意——不久之前，虽然马博士从郁还峥那儿逃走，却留下了几个和他一起做研究的学生，现在仍然在郁还峥的基地。

    窗帘被拉开小半，天色仍然有些灰蒙，只有若隐若现、柔软的光线铺下来，段煊垂眸看着郁酌。

    段煊摘掉手套, 揉搓一下郁酌的手指，想要擦净刚才动作间被自己沾上的血渍，缓慢而柔和, 直至露出白皙的皮肤和微红的指节。

    对方眉眼冷峻，眼下泛着疲惫之色，冷凝的神情却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倏地散去，转而帮郁酌掖紧被角，看着他笑了笑。

    实验终止，失败后引发暴.乱，留下来的只有残次品，根本无法供人使用，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对方的计划也只能功亏一篑。

    郁酌微微扬眉，抬眼看他。

    呼吸声渐缓。

    因此, 段煊出来之后一直心情沉重，等安顿下郁酌, 又瞒着他单独问了广播员。

    蒋自明他们各自去探望家人，车上只有段煊和郁酌。

    矮楼破旧，似乎完全是由砖瓦砌成，墙壁喷漆，挂着各种夸张而陈旧的数字、符号和喷洒的血迹，外部堆满杂物，野草丛生，根本不像是有人类生存其中。

    寂静中，头顶的监视器微微闪烁，广播员出声，话语有些简短：“直接上楼吧，我等你们很久了。”

    只短暂思索一阵, 段煊没告诉郁酌这件事, 问清楚郁还峥的具体位置，趁着夜色, 连夜赶去他们暂时扎营的地方。

    “到了？”

    段煊压了一下眉，在车边留了个记号，开车驶入。

    对方话音落下，郁酌心中微动。

    “就这样吧。”

    耳边响起类似机器运转的各类声响，生硬冰冷，却又显出些许诡异的热闹感，使得此时的氛围

    第62章 轮椅

    “段哥？”

    而段煊分明只这样简单说了一句话，他却突然反应过来。

    翌日。

    心中保留着警惕，郁酌上前一步，又被站在身旁的段煊紧紧攥住手腕，示意他小心。

    即使只是三言两语，他也感觉到广播员发生了某些变化，神色迟疑几秒，却没直接答应下来，含糊其辞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会考虑的。”

    他话语微顿，实际上，就算郁酌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广播员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郁酌一怔，下意识抬手，却在段煊手臂上蹭到一阵濡湿，指尖也被染上血迹，但是并没有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