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凄冷黑夜，独自蜷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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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昏沉黑暗中，萧无劫身上穿着松垮单薄的睡袍坐在圆桌旁，目光深邃又迷离望着窗外。

    门外只有一片沉重的黑暗。

    就在这短短的半分钟内，萧无劫已经疼得全身抽搐，双手紧抓床边，手背之上，骨节青筋暴起。

    不觉，三页白纸几近被他写满。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手扶着桌子缓缓起身，呼吸有些发沉。

    他想跟她言明一切，却害怕说不清，道不明，更害怕她会因此弃他不顾。

    我又病了。

    只是对萧无劫这种情况的病人，发病时就算放到他手边都没有力气拿。

    陆逐风慌不择路在他口袋中翻出药，颤着手送进他嘴里，又在床边医药箱中翻出了止疼剂。

    窗外风雪茫茫，一盏孤灯，一支秃笔，一切再无保留。

    喷涌的情感如激荡的潮水奔涌向前，笔下文字如大江东去，浩浩千里。

    在这里，他有着所有人都没有的上帝视角，他能轻易洞穿每个人的人性底色，他有着Bug级的异术，面对任何人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陆逐风说得很对，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矫情货。

    不出意外明早的帝都东将换上一副崭新的面貌。

    门“砰”地一声被踢开，陆逐风入目便见他口中涌着鲜血，倒在玻璃渣中。

    姐姐无条件的信任，让爱灌满了他的心房，也让一颗钉楔在了心脏中央。

    原来，他已经脆弱到连她不看他都会感到难过。

    陆逐风会注射止疼剂，但非医护人员出身，手法自然粗糙，针管注入皮肤的瞬间，萧无劫眼眶蓦然红了一下。

    姐姐抓住了那根直达他内心的线，给了他着陆的力量与方向。

    他把他平放到床上，掏出手机去打林青衣的打电话，半分钟过去，只传出一声冰冷的机械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第一个问他这个问题的是他自己。

    第二个问他这个问题的是楚飞宏。

    他口中还有鲜血溢出，脖颈侧转，脑袋垂在床边，鲜血不断顺着床沿滴落。

    他还是怀疑，怀疑他还能陪她多久，怀疑他还有几天日子可活。

    他想如果他仅有半年可活，又何必讲出这些缥缈虚无的事，不如把所有的美好幸福留在当下。

    他是谁？

    从一个同样苍茫的雪夜，昏沉遥远的记忆，冰冷的孤儿院……

    他贪婪无度地索取姐姐的爱，像身处蜜罐中，哪怕病痛都能被姐姐炽热的爱意融化，变成幸福与喜悦流遍全身。

    疼得发颤，难以呼吸。

    相较于言说，他还是选择了纸笔记录，他怕他只要对上楚璃月带着复杂甚至怀疑情绪的目光，他就没有言说的勇气了。

    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抱起倒在地上的萧无劫。

    呼吸一颤，喉结上涌，一口鲜血自口喷涌而出。

    很美，很想看。

    他低估了楚亦辰，更低估了艾西·霍尔，早在姐姐告诉他艾西·霍尔是一位卦能通灵的占卜师时，他就应该警醒了。

    他打心底害怕他的执线人放手，让他重新变回那个无依无托的孤魂野鬼，浑噩游荡。

    他最喜欢白色，也格外钟爱雪景。

    打开了桌上的小灯，他取来一面镜子，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

    他就这样枯坐了半个小时。

    没有你，我有点受不住了……

    这些东西，楚璃月到了任何地方都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为的就是应对这种突发情况。

    房间中，没开灯。

    更想……和她一起看。

    他当然渴望活下去，如果能活下去，他便再也没有瞒她的理由了，如果是那样，他自己就要被心底的负罪感折磨疯了。

    他知道她在消化那些复杂的情绪与信息，他瞒她在先，他没资格埋怨她。

    身形摇晃，整个人不受控地向桌边倒去，单薄的身躯砸在桌边，带着桌上的花瓶砸到地上，“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楚飞宏问出这个问题时，他还是那只飘在空中的气球，只是他拥有了执线人。

    他是在地狱里爬行了太久的鬼，独受风雪，无畏洒脱只是伪装，抓住了光亮，就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地方。

    曲曲折折，反复停笔，一股莫大的惶恐与不安将他包围，前方，曾经冰冷的地狱，似乎已清晰可见。

    他能理解一切，可心还是好疼，一抽一抽地疼。

    终于他落地了，姐姐成了他扎根的土壤，在她无保留的爱意浇灌下，他生根发芽，迎风成长。

    初来时，他是一只随风飘荡的气球，毫无着陆的重量，找不见归途，看不见远方。

    在他的一拖再拖之下，竟是这件事成了艾西·霍尔可钻的空子。

    凄冷的雪夜，他只能蜷缩着，不断被扯进更深更痛苦的漩洄，冰冷的黑暗向他裹挟吞噬而去。

    命运的时针拨至今日，明日的前路将何去何从？

    几经徘徊，这件事也就被他放下来了。

    “拿……药，止疼……剂。”

    每时每刻被姐姐当心尖宝贝宠，他终究是放松了警惕。

    他想清了，也拎清了，在那些他们共御风雨，爱意相融的日子里，他有一万次的机会开口，向姐姐解释一切，再无隐瞒。

    只是一眼，便已恍惚。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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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你还在吗？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他伸手抽过了桌上的纸笔。

    因为那时候很多问题，他自己都还没想得清，拎得清。

    强撑着一口气，他手指发颤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无数夜晚的独守病榻，所想一切流泻于笔端。

    他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与鼻尖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回来的路上，她第一次一路望着窗外，没有看他。

    那种若有若无的欺骗感与负罪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他伸手卷了卷衣袖，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臂，苍白的俊颜在灯光下近乎透明，眼底带着复杂到极致的色彩凝视着在纸面上流动的笔尖。

    这个曾困扰过他很久的问题不再是问题，他已经无比地清楚他是谁了。

    当楚飞宏当着姐姐面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慌了。

    好疼，好难受，你为什么不心疼我了……

    眼睛一睁一闭之间，他穿过无尽的冰冷黑暗，来到了这里。

    但独独是他自己，一个孤独如野鬼的灵魂，真实拥有了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一切，那种迷茫感与不真实感是任何人都难以体会的。

    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奇迹在他身上降临。

    林青衣被顾君辞喊走抢救她弟弟了……

    普通的医生对他这种病症完全束手无策，这种情况也只能期盼药和止疼剂能起效，硬熬过去。

    冰冷的雪夜，没有温柔的轻哄，没有温暖的怀抱，却似有一只冰冷的手无情扼住他的心脏。

    一日又一日，他像一株即将枯死的植物，对姐姐的爱索求无度，而他的姐姐对他毫无保留，予取予求。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眼底水光婆娑望向门外。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犹豫了。

    今夕所得，可慰平生。

    清晰的是世界，模糊的是自己。

    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模糊又清晰。

    他轻颤着将几张白纸简单对折了一下，塞进口袋中。

    他的病几度恶化，他再强大，可面对绵延不绝的病痛却没有任何抵抗力。

    枝头凝霜，屋檐挂玉，天地换裳，入目皆白。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耳畔炸响，让他眉头瞬间紧蹙，难忍地伸手捂向脑袋，口中鲜血不断溢出。

    他是谁？

    前尘种种，浮生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