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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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说得简单，却回味无穷。

    煮茗闻香，共赏瓶中花，莫论窗外雪纷纷。

    《第一陪臣·纳兰容若传》

    容若神情一颤：“啊？”

    “后来我跟她在树林里见面，一起踩雪听雪，坐在温泉边看雪。”

    禹之鼎坚信道：“云辞跟纳兰没什么，即便是有，也是别人的牵强附会。”

    “你——”曹寅忍不住问，“就不为自己考虑吗？”

    “阿玛不可，府上忽然兴工事，朝中难免会出揣测之音。更何况，儿看雪的兴致，也不在于亭子上。”

    他珍惜像惠儿这样的女子，可是又深知在这个冬天结束之后，二人就要离别：她，会成为玄烨的妃子；自己，仍旧是玄烨的臣子。

    “有惠儿在，我很安心。”

    “实不相瞒，同一天晚上，我约见云辞格格之后，在她家门口碰见了鳌拜大人。分别之后，我没有直接回官舍，而是悄悄前去明府探容若你的情况，结果我爬到了树上，见你被你表妹扶着回房，就知道你定是见到了相见的人，才会被冻的身子不适，没敢前去打扰你休息。”

    曹寅不解：“纳兰，皇上如此冷落你、较劲你，你为什么还愿意为他好？”

    “巧合。”容若相信天意，“洋笺被那位汉人女子拿去了，就是曹寅你第一次带我去字画店时，碰见的那个女子。”

    明府。

    明珠一把跨上马背，冲儿子一笑。

    曹寅的一番话，把那二人拉回了现实：

    “那就谈论朝堂之事好了。”容若道，“曹寅你跟皇上走得近，皇上最近有什么动作？”

    茶饮尽，空盏留余香，浅迹出诗情。

    “纳兰，禹兄，你俩再这么下去可不行啊！一个是喜欢上了八旗亲贵当中最离谱的云辞格格，另一个是对来路不明的民间女子抱有好感，还是我曹寅最理智，至今未陷入情关。”

    他心想：

    容若思量道：“这还真不能劝。”

    “这离谱不是我定义的，而是你要看形势啊！”曹寅郑重其事道，“她身份特殊，是鳌拜大人的堂侄女，没错吧？她对西洋文化不止是喜欢，而是崇尚，日后能否为保守势力容得下，还是个未知数。何况……她跟纳兰，唉。”

    听见侍女来传“纳兰公子回来了”的消息之后，惠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可是把你俩当兄弟才说这些的。”曹寅凑近到容若和禹之鼎面前，“感情之事不是朝堂之事，前者细水长流剪不断理还乱，后者当机立断一斩分黑白。”

    从明珠的房间出来，惠儿扶着容若往房间走。

    食吃罢，盘碗空且净，淡香牵人事。

    惠儿细心道：“惠儿明白。”

    “以后跟洋人打交道……也会？”

    容若谨慎且有自知之明，这是好事。

    明珠一抽马背，在儿子面前飞驰而去。

    *

    “会。”禹之鼎悄声道，“我在偷看皇上书房里的洋书，对照着译文看。”

    明珠一拍儿子的后背，惋惜道：“你说的无错，要不是皇上对你的态度模棱两可，阿玛现在就该让你一并同行进宫，让那些大臣知道我明珠之子——”

    曹寅道：“孝庄太后想借助你阿玛的力量来训练精干的八旗子弟，好暗中布局一切以相助皇上擒贼。可是皇上偏要自己做安排，想靠自己一个人的本事把鳌拜拿下，为此还跟孝庄太后闹了矛盾，几日未去慈宁宫请安了。”

    “周老板卖纳兰做什么？”禹之鼎忍不住笑。

    曹寅吃了一口金乳酥，道：“我又想着纳兰你的作品也不能浪费，就带到字画店去送给周老板珍藏了。”

    容若问：“曹寅，我写的洋笺，皇上亲眼看过没有？”

    “不能劝吗？”曹寅问，“还是不好劝？”

    “我不怪阿玛不知，是我自己有意瞒着不叫他知。”容若露出苦笑，“我会先饮姜枣茶，再拥被发汗。”

    “是啊，我生在田舍之中，打小就是个什么活都干、什么书都看、什么技能都懂的人。”

    “落雪哪里不能看？”明珠反问，“你要是爱看，阿玛明日就叫人在府中新造了一个亭子出来，专门供你消遣。”

    *

    明珠看着容若，的确是一幅受冻后坚忍模样，不由得觉得惠儿的话有道理，就对她嘱咐道：

    容若应了一声：“嗯。”

    “曹寅，孝庄太后那头还要劳你多去走动，你代我跟老祖宗说：‘纳兰向着太皇太后，也甘愿为皇上效力。阿玛没有懈怠肩负的任务，擒贼之事，计日程功。’皇上任性气盛，我们三个做近臣的，不能明着献策为皇上分忧、让皇上误以为自己的才干被我们小看，但是我们仨总得让孝庄太后少操心和放心吧？”

    “禹兄你会爬树？”

    容若轻道：“我很好，真的很好。”

    容若并不突兀打断，而是从管家手中牵过马，把缰绳放在明珠手上，给明珠壮行道：“儿恭送阿玛。”

    容若没对惠儿说谢，因为他知道，惠儿需要的并不是一句谢，而是他的病尽快好起来、彻底好起来。

    曹寅用丝帕一擦手，然后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道：“我是说，纳兰你怎么猜到洋笺不在周老板那里了？”

    尽管觉得自己弄错了重点，容若还是这么问。

    言多必失，所以容若没有细道。

    容若露出一个“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微笑，继续道：

    惠儿上前解围道：

    “驾——”

    我想说的话，即便是十个字里面只说一个字，他也能够准确无误地知道我的意思。而他不让我说全的话，定是自己心里有了分寸，权衡利弊之后才巧妙地阻止了我说出口。

    锦衾生暖，傍得全身温，同聚一室话津津。

    因为担心伯父明珠会责备表兄几句，所以她连忙就往伯父所在的地方去了。

    “皇上急着立功来证明自己的能耐，所以谁劝他听皇祖母的话、就是谁踩在了他的火药口上。得想个法子，让皇上不那么执拗才行。”

    容若故意问：“你可知道那个洋笺到了谁手里？”

    “阿玛从来没想过你会不打招呼晚归。”明珠尽可能让自己的口气不那么严厉，“幸好是皇上没有忽然召你进宫，不然你叫阿玛怎么回话？怎么交待？”

    禹之鼎问：“那后来呢？”

    容若送两位好友离府，才站在家门外跟他俩挥手道别，就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容若道：“儿贪看落雪，就在林子里坐久了，忘却了时间。”

    “你倒是能说出几番道理来。”明珠叫了容若起身，招了招手，“坐到阿玛身边来。”

    “今晚惠儿会一直陪着表兄。”

    “皇上其实想见你。”曹寅对容若道，“只是因为‘画作题字’一事，他搁不下自己的脸面来向你承认不是，才把你撂在一边，不叫你入宫陪伴。”

    “我会吩咐下去，叫下人们烧好沐浴的热水，熬好祛寒的姜枣茶，到时候惠儿你在容若身边陪着，叫他喝了姜枣茶后再就寝。”

    “这我都知道，恰好我也需要这么一段时间来养身子，皇上不见我就不见吧。”

    容若简约道：“为国，尽忠；为君，尽责；为父，尽孝。”

    “不是，儿当真只是在府外看雪。”

    “表兄再忍一忍，马上就到房间了。”惠儿加快了步子，“表兄的寒症需要发汗才能解，伯父所说的泡澡之法无用。所以惠儿会叫人多拿些被褥和暖炭过来，给表兄催汗。”

    “所以为今之计，是先让孝庄太后舒心，再让皇上静心。等皇上自己静心想明白‘擒拿鳌拜’一事，光靠他自己办不成的时候，他就懂得皇祖母的用心良苦了。”

    容若松下绷紧的一根弦，道：“惹阿玛和惠儿你担心，是我不好。此刻我的确是冷，只怕是再在阿玛身边多呆一刻，身子就熬不住了。”

    曹寅说不下去，皇上虽然没去孝庄太后面前提那桩姻缘，但是那日如意馆之中发生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孝庄太后耳中，她的意思是：观望，除非能给纳兰公子挑个比云辞更好的女子。

    容若道：“满人有打马入宫的传统，要么是救急救驾，要么是商议机密要事，否则不会如此匆匆。儿想是后者，阿玛前去商议之事，应当是与除去鳌拜或是提防索党之人有关。”

    明珠收住步子，免了儿子的礼，道：“你怎知我是入宫？而不是去别处。”

    “你老实说，今夜你去了哪里？跟谁一起过夜？”明珠半皱眉，“你向来知分寸，不会做不合规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被谁威胁了，是索额图的索党之人吗？”

    他向明珠行礼道：“儿给阿玛请安，盼阿玛此程入宫，一路顺风。”

    曹寅如实道：“我原本是想拿给皇上看的，可是我一想，不对呀！万一皇上把你写的‘君臣之情’硬说成是‘男女之情’，又重提给你指婚之事，那可怎么好？”

    “伯父，惠儿见表兄一身冰凉，脸色和指尖微白，应是在林间冻久了的缘故，没有见谎。表兄心思细腻，最易融情入景贪看忘时，难免不觉天色已晚，回来的迟一些也是有的。不如许了表兄回房，让他先暖暖身子吧？”

    回头，果然是明珠。

    几日后，曹寅和禹之鼎一并到明府看望容若。

    是夜，深宫之中。

    容若饮了半碗燕窝羹，道：

    曹寅一怔，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下意识地反应：“周老板把你给卖了？”

    禹之鼎问：“云辞哪儿离谱了？”

    见管家牵了一匹强硕的马过来，容若就猜到阿玛这一趟赶着时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