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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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万岁爷，惊雷响而万物生。万象更新，春来何处不欣荣？可见您的大志，是要成了呀！”

    “朕迟迟未能亲政——”

    “容若是我的珍宝，言行之间不可有一点闪失。容若亦是天子腰间的一块美玉，至高至真，文韬武略具在。珠玉在侧，伴君为忠，顾家为孝，于内于外，不可沾染了一粒尘埃。”

    纳兰走到禹之鼎身侧，本着为他好的真挚之心，道：

    禹之鼎感泣道：“容若，曹寅，多谢你们！”

    三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像是化解了一场危机一般。

    首席陪臣纳兰容若、御前侍卫曹寅、御用画师禹之鼎。

    画卷在桌面上徐徐展开，另外两人凑近一看，上面：

    翌日。

    可不就是危机吗？

    玄烨猛然掀掉被子，从床上坐起。

    “朕是认真的！”

    曹寅故意带着惊悚的语调，道：“那三粒……可不一定是人呐，在夜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禹兄若是有烧画的打算，那就烧了吧！”

    宋应星小心道：“我的人从明府之中探到密报，说是张公你的大作《湖心亭看雪》被明珠的公子纳兰容若一眼洞穿了端倪。你要好自为之。”

    对纳兰容若而言，就是既救了朋友、也回避了因言多必失而遭受父亲家法处置的苦楚。

    不行却逞强的结果，使得玄烨的处境变成了当下这般：

    顾问行好声说着，一边让少年天子躺下，一边给他盖上了暖被。

    《第一陪臣·纳兰容若传》

    从纸成灰，不过须臾，炭声小响，唯独不见一丝烟雾。

    纳兰的心中，对《湖心亭看雪》一文看的非常透彻：

    另一看上去风度卓然的男子道：“禹兄你才画双修，伴君当差已久，也常去慈宁宫给老祖宗请安，应是懂得帝王心思和太皇太后忌讳的，怎么也这般糊涂？”

    此时的玄烨，跟傀儡皇帝无别，大权都掌握在辅政大臣鳌拜手中，鳌拜自恃功高，不把其他辅政大臣放在眼里不说，更是目中无君。

    *

    青年大惊：“我是觉得这文章写得好、意境自生，就给画出来了。有哪里不妥吗？”

    “其一，张岱在开头就说雪下了三天，如此看来湖面必定已经冰封，如何能够驾驭小舟而往？且‘定更’是在晚上，晚上视线不好，他为何要选择晚上看雪？其二，张岱称他是独往湖心亭看雪，那舟中如何来得两三粒人？”

    “你我都是伴君之臣，必将是互为知己，同舟共济。”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鳌拜一日不除，朕一日难安。顾问行，你是朕的心腹大太监，你说朕有得选吗？”

    最后，舟子口中的“相公痴”和“更有痴似相公者”，更是了不得，简直是把反清的情绪推向了至高点，这不是煽动有一致情怀的人去行动，又是什么？这是张岱的第三刻意。

    京师城郊的一处密所之中，张岱和宋应星同在。

    要知道，多尔衮当年对待反清势力时，手段可是很强硬的，张岱的朋友没有少遭殃。所以一旦孝庄太皇太后晓得此事：侥幸逃过一死的张岱，反逆之心不但未消、反而是死灰复燃，玩起了文字游戏……追查起来，那还了得？

    是夜，明府。

    这三位年纪相仿的俊才，或者说这三位注定了要把名字刻在大清史册上的臣子，便是康熙皇帝身边的三杰：

    “的确如此。”宋应星冷笑一声，“只可惜人各有命，才高者往往寿不高。更何况：江城五月落梅花，人生三十终抱憾。不就是说：纳兰容若出生在寒梅绽放的

    此二人神色肃穆，言语谨慎，俨然在谋划着什么。

    “是！”顾问行重重一点头，“奴才这一生，都是万岁爷您的人，任凭万岁爷差遣，为万岁爷办事。”

    唯独是身边的三人，成了这桎梏的生活中的玄烨的慰藉：

    顾问行执灯上前，半跪在地，竖起了耳朵来听。

    唯有火盆中的红箩炭，无烟无声，却扰人心神。

    顾问行把烛台往旁侧一放，磕头道：“奴才虽然只是个宦官，但只要万岁爷愿意，奴才愿意肝脑涂地，为万岁爷分忧！”

    说白了，这就是张岱的反清之作。

    在日后，他今晚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所表现出来每一份坚定地除去鳌拜的信念，都成了真。真可谓是：逐梦圆满，少年成器；志向得成，圣君有为。

    纳兰继续道：“照我看，张岱的‘独往’是真实状态，此程唯有‘舟子’一人是客观存在的。”

    纳兰问罢，就对禹之鼎细数起张岱的文章的暗含之意来：

    当然了，少年天子的那声抱负，别说是顾问行觉得是句不切实际的话，任凭谁听到，都会认为那只是句发泄不满之言吧？

    翩翩公子琢磨许久，终于对着青年谨慎道：“你这画一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皇祖母孝庄为了缓解这一困境，就让玄烨娶了索尼之女赫舍里为皇后，原本以为得到了索尼的支持，皇权一定能够慢慢回握，哪料索尼早死，压根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好在是赫舍里皇后懂事，在后宫执掌凤印期间，将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条，免去了玄烨的“家事之忧”。

    轰隆——

    岸边横着一舟，舟有倒影。烟水茫茫，若现一堤；话音渺渺，可闻天机。仿佛早已不是人间之景。

    “是，是……奴才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跟万岁爷同一立场的。”

    纳兰知道，在明府，在父亲明珠的监管下，自己是没有自由的，有许多话，包括朋友之间的闲聊之词，都只能点到为止，不可说破。

    禹之鼎恨不得立刻把画作扔进火盆里烧了。

    少年天子在就寝之前，嚷出这么一句话来。

    雪景静谧，湖心有小亭台一座，小亭台中有数人对饮。一小巧香鼎、一温酒红炉、数碟饼食，一并合桌而放。

    张岱先是一惊，然后难以置信地问：“都说明珠的公子非池中之物，才不输貌，果真如此？”

    安然渡劫的，莫过于是禹之鼎本人了。

    真可以说是：自由不得自由，与嫡妻相敬如宾。

    “啊？这么说来——”

    首先，如今已经是大清，张岱却用了大明的年号来开篇，这是他的第一刻意；

    朝中有权臣束手束脚，朝后有皇祖母孝庄事事过问。赫舍里皇后虽然端庄温柔，却始终少了点女子该有的灵气和个性。

    天鸣震夜幕，外头响起了一声惊雷。

    “张岱写的篇章可不就是处处可疑吗？”

    火苗遇见画纸，一下子就窜了上来，火光在红焰和青蓝中交织，渐渐地，就将画作包围、灼烧成了灰烬。

    虽然说，有皇祖母孝庄的抚养，玄烨不公开跟鳌拜做对、一直熬到鳌拜死去也能够重新掌权，但是对于一个胸怀大志的皇帝而言，怎能允许自己在少年时期就碌碌无为？

    “朕要成为千古一帝！要造福大清，造福百姓。”

    禹之鼎对着纳兰和曹寅一点头，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画作扔进了火盆里。

    “雪夜怎么打雷？”

    执笔作画，果然是不能一时冲动；品书入境，果然是要多思三分；情怀所至，果然是要顾及后果。

    “就是这么回事。”曹寅接着纳兰的话道，“所谓的对饮之人、对谈之语，全是张岱杜撰的，目的就是跟我大清做对！”

    所谓“尘埃”，指的就是：

    *

    一位青年在两位朋友面前亮出一幅画作来，畅意道：

    曹寅的开窍、禹之鼎的一点就通是一回事。

    顾问行紧随在后，诚心诚意道。

    其次，亭中宾客自称来自金陵，此地点绝非乱套，而是有意提及。金陵是明太祖朱元璋称帝时的首都，这不是表达对故国之思又是什么？这是张岱的第二刻意；

    纳兰容若才华横溢，如皎月透云、青莲出尘，让人无法挑剔；曹寅能文能武，聪明绝顶，鬼点子虽多，但也个个能够派上用场；禹之鼎痴画如命，性格直爽，敢于在君前之言己见。

    落雪纷纷，连着呼吸的雾气都隐约可见。

    正想要熄灭就近的烛火的大太监顾问行吓了一跳，忙道：“奴才伺候万岁爷安置！”

    “朕定要生擒了鳌拜！”

    “朕信得过的人，除了纳兰容若、曹寅和禹之鼎以外，就只剩下你。”玄烨双目直视着跪地之人，“内宫之中，你是离朕最近的人……你不可背叛朕！”

    “我读了《湖心亭看雪》，寥寥百余字，张岱就把文章写的如此精妙，真是稀罕！所以我就心血来潮给此文配了一幅画，两位看看我画的如何？”

    说破就等于要被明珠用家法处置，明珠曾说：

    那么，心思通透、聪慧至极的纳兰不能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对曹寅而言，作为被孝庄太皇太后安插在皇帝的身侧的棋子的自己，就是自避了一桩“知而不报”之罪。

    “啊？悟了！真叫我如梦初醒——”

    “是啊。”翩翩公子一边把画作卷起一边道，“况且禹兄你与张岱一样，也是江南出身，要是因为一幅画牵连上了不该牵连的事儿，那就倒霉了。”

    禹之鼎的后背沁出满满的冷汗来。

    玄烨仰起了头，目光坚毅，不容置否。

    玄烨披衣下了床，来到了隔窗一尺的位置。

    事实证明，少年天子的确不是说说而已。

    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纳兰和曹寅一同反握住禹之鼎的手，齐心协力道：

    只可惜，玄烨势单力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