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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线人还未把话说完下半阙,就被沈宛打断。

    “好,朕听从皇阿奶的话就是。”

    “好在老祖宗您是南蒙古科尔沁出身,不然也不好避嫌。否则谁要是拎出一个‘抉择’来问:太皇太后是向着娘家还是向着皇上?您也不好办。”

    孝庄把端起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看玄烨。

    济国寺后山独栋屋,沈宛和师傅、张岱先生一同在庭院中纳凉。

    “奴才告退。”

    “后宫有惠妃,惠妃一向顾全大局,朕相信她能过平息众议。”

    惠妃思忖小会儿,道:“本宫会好好斟酌着来办。”

    “小不忍则乱大谋。”孝庄教诲,“皇上若是身处诸多要务之中无法脱身,后宫也难以风平浪静,中宫正是怀胎的关键时候,前朝不可多议战事,免得有心人趁乱而起,祸乱朝纲、惊扰后宫。”

    “那噶尔丹的使者要说法呢?”

    屏退了旁人,孝庄问:“皇上,融贵人可是你有心杀死的?照理说她进宫以后,前期虽是顶撞皇后目无尊卑,后期道也是真的有所反省,真的到了该用她的死来警戒噶尔丹的地步吗?”

    惠妃认真做了判断,终于道:“张公公,你明儿仔细着些,把这事带信给明珠大人和纳兰公子。”

    玄烨才听罢内务府总管对后宫各项开销的汇报,就听见了“太皇太后驾到——”的通传声。

    “朕并没有不记挂皇后,只是心中咽不下吴三桂逆袭的那口气,所以才会急着想用另一场战争来证明自己是个明君!”

    张全保应了一声:“是。”

    玄烨心中一震,觉得皇祖母的话确实有道理。

    “最懂孙儿心思的人,莫不是皇阿奶和纳兰。”玄烨自己认了,“正如皇阿奶所说,朕的确是从来没有喜欢过融贵人,选她入宫有目的、杀她于池塘也别有用心,但是她死的不冤,最起码不用再过没有盼头的日子了。”

    “顾总管,朕要打北蒙古,纳兰跟朕强调‘起战之因’和‘作战之法’,朕参合了他的建议之后,就牺牲了融贵人和多次去上驷院检阅战马;太皇太后要朕‘明天理’和‘顾着皇后’,朕也选择听从……”

    “老祖宗可是要去书房给皇上讲道理?”

    “是啊,噶禄总管领着内务府上下一并接了旨。”张全保道,“所以奴才方觉得奇怪:照理说粮饷筹备,物资应是归兵部管,钱款应是归户部管,但是万岁爷偏偏找到了内务府。”

    线人应

    孝庄道:“皇上起来吧,咱们祖孙俩坐着说说话。”

    玄烨起身,向孝庄行礼:“孙儿给皇阿奶请安,皇阿奶吉祥。”

    “是。”张全保领了差事,“奴才会万无一失地去办。”

    *

    宋应星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打听到了消息,回话道:

    等到人都离开了,苏麻喇姑上前去询问:“老祖宗,您这举动会不会太招显了些?各宫的主位怕是会不理解您的用意啊!”

    “万岁爷,你还年轻,当然奴才不是说您份量不够、不足以征服各方势力,而是您也要分个轻重缓急才好。”

    “宋公张公宛姑娘,逼死蒙古妃子、筹集马匹饲料、加强侍卫营对内宫的巡逻……种种迹象表明,康熙皇帝决心攻打漠北。”

    玄烨一想,然后答话:“老天爷既不会帮朕,也不会帮噶尔丹,只会让世人知道,噶尔丹要是继续扩张势力威胁我大清统治,康熙皇帝势必与他清算到底!”

    *

    延禧宫。

    “皇上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不必我多说什么。我只是想听听皇上对北蒙古的看法。”

    ——放心?

    “但愿皇后母子无恙,否则真是对不住朕对战事的让步。”

    宋应星又问:“纳兰性德对此是什么反应?”

    沈宛问他:“康熙皇帝要攻打漠北,纳兰公子是否随驾同征?”

    “融贵人会死,失足也好,惊吓也罢,又或者是有幕后黑手所逼也都过了,总归是皇上逃避了的责任。”

    “万岁爷,有人给您出主意和给您讲道理,那是好事呀!”顾问行好声,“说明纳兰公子和太皇太后都在乎您。”

    宋应星和张岱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询问:“可有听到康熙皇帝是汉人士人们的态度?”

    “你接着说——”宋应星催道,“汉人士人们可会受到皇上心情的左右,而遭受无妄之灾啊?”

    “好,你退下吧!”

    “你说的对。”沈宛点头,“皇上是不该这个时候还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立功疆场。”

    “这不是打或者不打的问题。”孝庄指出,“而是皇上你有没有十足把握去面对天下,大清的国土贯通四海、何止一个北蒙古?大清的百姓遍布各处,何止眼前京师和眼外边界?皇上的敌人,或者说大清的敌人,难道就仅仅有吴三桂和噶尔丹吗?”

    “这可难说。”线人道,“ ‘花鸟风月楼’楼主张纯修带了孔尚任去明府见纳兰公子,要孔尚任向公子保证:非常时期之内,不写新章节,不演旧戏,一切都等皇后娘娘诞下皇嗣,普天同庆之后再恢复往常的调子。”

    孝庄继续道:“当下最要紧的,是确保赫舍里皇后母子平安,一切外交之事、征战之事,甚至是皇上曾经夸下海口的要去拜谒明孝陵之事,都等赫舍里皇后顺利生产之后再议。”

    内务府总管感激道:“万岁爷您恩泽六宫,想必各位主儿都是念着万岁爷的好的。奴才这就叫徒弟张全保一一去办,过来再来向万岁爷回话。”

    张全保张公公先一步向惠妃汇报了皇上对后宫各位主儿的“夏季用冰和汤饮”的发放之事。

    张全保事无巨细:“给大龄的、该出宫返乡的太监和宫女们的遣散款,内务府在收到娘娘的造册之后,都已经将钱款分拣完毕,就等着万岁爷的意思下来,好一个不漏地发放出去呢。”

    “大清是皇上的,我自然是向着皇上。”孝庄清醒的很,“我也要叫人去给娘家传个信:不管日后是否跟噶尔丹有瓜葛,都要以大清为重,以康熙皇帝为明主,誓死不叛变,誓死效忠,誓死不屈强敌。”

    线人道:“翰林院一切平和,那些大儒们除了做学问就是拟写皇后嫡子的贺文,倒是新科状元彭定求,给康熙皇帝献策几次都碰了一鼻子灰,却仍旧以纳兰公子为榜样,积极上进。”

    他无奈一笑,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书房里。

    “用作粮饷?”惠妃蛾眉微动,“这事怎么到了你们内务府手里?这不是对外的吗?你们噶禄总管答应了?”

    苏麻喇姑扶孝庄起身,主仆一块往外走。

    “皇上真就那么想把战火对准噶尔丹?用一个后宫嫔妃的死来挑起大清与北蒙古的矛盾,皇上以为天理在谁手里?”

    “奴才还有话要给娘娘回。”

    玄烨挥了挥手让顾问行退下。

    *

    *

    “是,奴才要告诉万岁爷,法师们多有祈祷:为了大清也为了皇后娘娘母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万岁爷大可放心。”

    恭送太皇太后离开后,玄烨叫来了顾问行。

    “在下不知。”线人的确是没有眉目,“只是近期后宫即将添丁,纳兰公子婚后也有家事要顾,皇上若是还发起战事,未免太过于独断专行和不理智。”

    远黛道:“我们娘娘对皇上管后宫之事管的细早就生疑了,张公公你是明党之人,应当将听到的风声和内务府的动向都仔细跟娘娘说清楚才是。”

    孝庄盘着手上的念珠道:“我总不能派人去观德殿给死者祈冥福,或是叫宝华殿的法师来后宫大兴法事吧?皇后还在待产,一切只能往最善的方向去办。”

    深夜,星明月朗,有阵阵虫鸣之音。

    “融贵人死了的消息始终会传开,皇上你要怎么给后宫一个交代?”

    孝庄听闻后宫有蒙古妃子死了的消息后,立刻下旨将与死者相关的物品都销毁,将死者居住过的地方都做内外清扫。

    张全保神色谨慎,“回娘娘,太皇太后今儿去书房见了皇上,过后皇上也没有叫顾总管来内务府或是叫梁九功梁公公去后宫传话,可见皇上是想将融贵人之事交给娘娘您来妥善处理纳!”

    玄烨一抬头,吐出一口气,“朕难道就不能遵从自己的心,痛痛快快地指挥作战一次草原吗?”

    “下个月中旬。”

    继续道:“内务府如今在准备的事,首先自然是跟皇后娘娘肚子里的皇嗣相关,皇上是一日不差地叫人来问话的;其次就是,夏季的消暑和防火事宜,奴才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的;真要说有什么是奴才想不通的,那就是皇上派了顾总管过来交代:要内务府拿出部分银子来筹做马匹的粮饷。”

    “有德嫔作证融贵人精神恍惚,所以朕会以‘融贵人意外身死’来回应。噶尔丹使者要是不服,那朕就当面亮出本意;若是噶尔丹使者提出安抚条件,那朕就全部拒绝,等着噶尔丹本人的反应,看看他对大清是什么态度再做定夺。”

    “皇后的产期,太医院那边可是已经预计出来了?”

    “朕不是好战,而是吴三桂和噶尔丹都不是善茬,是他俩逼着朕去开战。朕如今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心怀天下,才会想着用胜仗来彰显自己的万丈雄心!没有军功的统治者,怎可成为好皇帝?”

    “老祖宗心明如镜,是大清和皇上的福气。”

    惠妃听罢,遂问:“张公公你是知道的,后宫出了命案,皇上未向本宫过问一句,反而是叫内务府照常分拨用度,这是何意?”

    于是,他迅速拿了主意,对内务府总管道:“那些支出都悉数按照规矩来向各宫拨给,天气渐热,冰块和消暑汤饮也要及时送往各宫,不可有所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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