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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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停了。
禹之鼎一知半解，但是官云辞说话时神采奕奕的样子和认真专注的表情，却让他很是欣赏。
“瞒不过你。”明珠单手把棋盘上面的棋子一混。
“真厉害！”禹之鼎绕着浑天仪走了好几圈，“以测天之术，开太平盛世。”
但是，索额图想要通过什么手段害我，却是个未知数。
“云辞，不能让云层遮蔽我们的眼睛，我要看天，要跟你一起往外面的世界看！”
“你去哪儿？”
索额图想要下手的对象应该是我，不然阿玛不会对我的行动严加管束。
“儿想清楚了，躬身入局不如以身作局。”随着最后一颗白子落回棋盒，容若向明珠会心一笑，“索党放过来的背后冷箭，儿接定了，但也会回之以利剑。”
此外，桌面上的一个瓷盘之中，还放着两颗用作倒计时一般的冻梨。
“是这种感觉啊云辞……我身边的人，像星辰一样照亮我，我有你有纳兰，有曹寅有市井人间、有如意馆的同僚们有皇上……是有了你们，我身上才染上了光芒，眼中才有了神采。天上之星和身边之星，我都有。”
等到真正把这个望远镜装好，已经是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
他就只好靠自己的慧根去想、去悟、去寻。
唯独是寒夜的星空，清亮明澈，如同黑色锦缎之上坠满了宝石，闪亮似零火之花，明灭之间，合乎了两颗跳动的心。
他虽不知那一小片瓦是沈宛“夜探明府”时碰落的，却留意到了不知何时落在瓦侧的洋笺，所以他猜：自己不在的时候，宛卿来过家中。
禹之鼎问：“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见皇上用？”
“云辞，这东西多好呀！”禹之鼎对成品惊叹，“除了观星，还可以用在战场上。到时候指挥官站在高处，拿着望远镜往下看、往远处看，不是一下子就侦破敌情了吗？哪里还需要派出细作和探子去敌营？”
“你第一次观星，感觉怎么样？”
容若从明珠手中接过那张字条，一看便知其中的玄机。
索额图等着鳌拜倒台，所以未在前朝轻举妄动。他如今将大部分时间部署在后宫的赫舍里皇后身上，为的是让她拉拢君心，好为自己谋利。选秀之日在即，索额图不会不知纳兰明珠的心思，在他看来，与其酿成日后——朝堂上纳兰父子主导话语权，后宫中惠妃专宠，还不如棋行险招，先下手为强。
阿玛不让我出门，应该是不想我前往危险之地。我想去的地方是养心殿，前去的目的是给皇上上折子。我此举所触动的，是鳌拜一党的利益；朝中虽然三权分立辅政，但鳌拜是实际上的首辅。索尼已死，其之子索额图爱权胜过他阿玛百倍，必定对今日局面不满。
容若反复思量，最后还是决定去找明珠。
“索额图想在养心殿用外力设局杀你，你有什么想法就当着阿玛的面大胆说。”
“还有难的倒你的事吗？”明珠把黑子放回棋盒，专心看着儿子，“说吧。”
父子两人坐在棋盘两侧，黑子和白子对弈在经纬之间。
终于，心中有所串连：
“原来是这种感觉。”
“儿觉得自己有难，正在被阿玛尽全力保护。儿想知道：现在是否到了父子开诚布公的时机。”
“可是冻梨还没有……”
“哦？”容若淡笑，反而不落子了，“有一件事，儿有所解惑，但又不完全透彻。不知可否请阿玛指教一二？”
“因为你我是有缘分又有福气的人，连夜穹都知道不下雪来满足我们观星的愿望呢。”
“阿玛看你今日的棋路比昨日精进了呀！”
云辞指向一个圆球体的、镂空的东西道：“这叫做银镀金浑天仪，是南大人在康熙八年的时候进呈给朝廷的。”
小的，只有你手臂的一半大。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一截可以透光望天的竹子。”
禹之鼎仔细一观察，倒是在“黄道带”上认得了一行字：康熙八年仲夏臣南怀仁等制。
“我敢！”禹之鼎自信满满，“走，我们一起到外头去跟夜穹说话。”
是顿悟，亦是大悟：
*
【注1】具体事件见第10章，孝庄对纳兰的考验。
“皇上只是自己私下用而已。”云辞告知，“朝臣也好，天下子民也罢，安分守己居多，谁敢问天和凑近了去看天上的万象？”
“我——”禹之鼎伸手向夜穹，“好像只要站起来，就能摘到星辰一样。”
阿玛、额娘、惠儿，都不方便问起此事。
“果然是冲明珠的儿子来的。谢阿玛明示。”
当然，不管是对谁——
“你可知道南大人在恩师汤若望遇难时，对皇上说了一句话？”云辞佩服道，“他说：历法的革故鼎新和校对勘误由臣来，大清传统时历的守护就交给皇上了！丝毫不惧五年的牢狱之灾。”
云辞细数起来：“寻星镜，凹镜，凸镜，伸缩杆，调焦钮，外壳，装饰用宝石，刻字用的小刀，放置用的支架，合成一体倒也不难。”
禹之鼎心中慷慨澎湃，他用激动而兴奋的声线道：
“原来男子和女子的感受之别就在这里呀！”云辞有所感慨，“女子追求观星时的情怀和情调，男子却是着眼点更大，想到了战场上的事。”
“喏，你看这是地球，镶嵌在环架通轴的正中心。上面刻有：亚细亚、欧罗巴、阿美利加、利未亚等洲际的名字。你看这个，这个就是太阳和月亮的图形，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
容若心细，发现了落在雪中的一小片瓦。
“阿玛，我不能叫皇上一个人面临危机呀！”
禹之鼎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在空地上步伐信信地走：时而欢呼、时而拍手、时而惊叹。
*
“是啊，所以咱俩是第一批接触浑天仪的人。你看，这东西的金色环架可以分三层，外层有三个圈：子午圈、赤道圈、地平圈；中层有可旋转的三道：赤道、黄道、白道；最内层是四游环，环上刻有度分。”
钦天监的授业暖阁之内，禹之鼎和官云辞一同面对着：南怀仁亲自拿来的望远镜组装零件。
禹之鼎，今日你景仰于天，日后你在大清画坛摘星夺魁，也必将为后人所尊敬、所仰慕。
“我算是跟着南大人学习西洋科学的首批弟子，学问和勤奋可是不输给皇上的。”
钦天监外头的空地四周，显得格外安静。
“好奇怪，云辞，我心中不断责问自己：‘绘画是己之所长，为何还有学艺不精之感？’我，明明是在跟你一起看星星呀！”
冻梨是禹之鼎憨憨带来的，他说等望远镜组装好了之后，要跟云辞格格一起吃。
禹之鼎停在了心爱的女子面前。
“玄烨怎么样都好，阿玛现在在乎的是你的性命。”明珠对儿子关切道，“知道索党之人的行动手段和地点，却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时间，阿玛也不好在养心殿内外贸然部署。”
可是说归 说——
禹之鼎嘴快道：“那不就是今年吗？”
“那就顺了索额图的心。”容若捡拾着盘中的白子，“演一场纳兰父子的戏、玄烨容若君臣的戏，看看戏中人和局外人谁才是明白人。”
云辞用手指碰了碰一个悬挂着的、会动的小球，道：
他的头始终是向上仰望着的，没有低下过。
“儿知道阿玛在想什么。阿玛在想：索额图敢这么做，说明他压根没把少年天子放在眼里。顺治帝崩逝的早，可想而知如果康熙也不长命的话，赫舍里皇后若是生下嫡长子，朝纲岂非要成为他们索家的朝纲了？阿玛您断断容不得事态如此发展。”
“回来再吃，即便是化了，我还有呢，再带给你吃。”
带着禹之鼎去看望远镜之前，官云辞领他来到了南怀仁的专属小房间内。
“宇宙浩渺，学问无穷，你这么想也在情理之中啊。你看，星空不是包容一切吗？禹画师，我希望你的画也一样，既要有自己的风格，又要博采众长，去尝试自己没有尝试过的画风和内容。”
明珠听之惊讶：“容若，这事非同小可，你想清楚了？”
官云辞站在原地看着他，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种期待：
] 雪停了。
禹之鼎一知半解，但是官云辞说话时神采奕奕的样子和认真专注的表情，却让他很是欣赏。
“瞒不过你。”明珠单手把棋盘上面的棋子一混。
“真厉害！”禹之鼎绕着浑天仪走了好几圈，“以测天之术，开太平盛世。”
但是，索额图想要通过什么手段害我，却是个未知数。
“云辞，不能让云层遮蔽我们的眼睛，我要看天，要跟你一起往外面的世界看！”
“你去哪儿？”
索额图想要下手的对象应该是我，不然阿玛不会对我的行动严加管束。
“儿想清楚了，躬身入局不如以身作局。”随着最后一颗白子落回棋盒，容若向明珠会心一笑，“索党放过来的背后冷箭，儿接定了，但也会回之以利剑。”
此外，桌面上的一个瓷盘之中，还放着两颗用作倒计时一般的冻梨。
“是这种感觉啊云辞……我身边的人，像星辰一样照亮我，我有你有纳兰，有曹寅有市井人间、有如意馆的同僚们有皇上……是有了你们，我身上才染上了光芒，眼中才有了神采。天上之星和身边之星，我都有。”
等到真正把这个望远镜装好，已经是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
他就只好靠自己的慧根去想、去悟、去寻。
唯独是寒夜的星空，清亮明澈，如同黑色锦缎之上坠满了宝石，闪亮似零火之花，明灭之间，合乎了两颗跳动的心。
他虽不知那一小片瓦是沈宛“夜探明府”时碰落的，却留意到了不知何时落在瓦侧的洋笺，所以他猜：自己不在的时候，宛卿来过家中。
禹之鼎问：“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见皇上用？”
“云辞，这东西多好呀！”禹之鼎对成品惊叹，“除了观星，还可以用在战场上。到时候指挥官站在高处，拿着望远镜往下看、往远处看，不是一下子就侦破敌情了吗？哪里还需要派出细作和探子去敌营？”
“你第一次观星，感觉怎么样？”
容若从明珠手中接过那张字条，一看便知其中的玄机。
索额图等着鳌拜倒台，所以未在前朝轻举妄动。他如今将大部分时间部署在后宫的赫舍里皇后身上，为的是让她拉拢君心，好为自己谋利。选秀之日在即，索额图不会不知纳兰明珠的心思，在他看来，与其酿成日后——朝堂上纳兰父子主导话语权，后宫中惠妃专宠，还不如棋行险招，先下手为强。
阿玛不让我出门，应该是不想我前往危险之地。我想去的地方是养心殿，前去的目的是给皇上上折子。我此举所触动的，是鳌拜一党的利益；朝中虽然三权分立辅政，但鳌拜是实际上的首辅。索尼已死，其之子索额图爱权胜过他阿玛百倍，必定对今日局面不满。
容若反复思量，最后还是决定去找明珠。
“索额图想在养心殿用外力设局杀你，你有什么想法就当着阿玛的面大胆说。”
“还有难的倒你的事吗？”明珠把黑子放回棋盒，专心看着儿子，“说吧。”
父子两人坐在棋盘两侧，黑子和白子对弈在经纬之间。
终于，心中有所串连：
“原来是这种感觉。”
“儿觉得自己有难，正在被阿玛尽全力保护。儿想知道：现在是否到了父子开诚布公的时机。”
“可是冻梨还没有……”
“哦？”容若淡笑，反而不落子了，“有一件事，儿有所解惑，但又不完全透彻。不知可否请阿玛指教一二？”
“因为你我是有缘分又有福气的人，连夜穹都知道不下雪来满足我们观星的愿望呢。”
“阿玛看你今日的棋路比昨日精进了呀！”
云辞指向一个圆球体的、镂空的东西道：“这叫做银镀金浑天仪，是南大人在康熙八年的时候进呈给朝廷的。”
小的，只有你手臂的一半大。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是一截可以透光望天的竹子。”
禹之鼎仔细一观察，倒是在“黄道带”上认得了一行字：康熙八年仲夏臣南怀仁等制。
“我敢！”禹之鼎自信满满，“走，我们一起到外头去跟夜穹说话。”
是顿悟，亦是大悟：
*
【注1】具体事件见第10章，孝庄对纳兰的考验。
“皇上只是自己私下用而已。”云辞告知，“朝臣也好，天下子民也罢，安分守己居多，谁敢问天和凑近了去看天上的万象？”
“我——”禹之鼎伸手向夜穹，“好像只要站起来，就能摘到星辰一样。”
阿玛、额娘、惠儿，都不方便问起此事。
“果然是冲明珠的儿子来的。谢阿玛明示。”
当然，不管是对谁——
“你可知道南大人在恩师汤若望遇难时，对皇上说了一句话？”云辞佩服道，“他说：历法的革故鼎新和校对勘误由臣来，大清传统时历的守护就交给皇上了！丝毫不惧五年的牢狱之灾。”
云辞细数起来：“寻星镜，凹镜，凸镜，伸缩杆，调焦钮，外壳，装饰用宝石，刻字用的小刀，放置用的支架，合成一体倒也不难。”
禹之鼎心中慷慨澎湃，他用激动而兴奋的声线道：
“原来男子和女子的感受之别就在这里呀！”云辞有所感慨，“女子追求观星时的情怀和情调，男子却是着眼点更大，想到了战场上的事。”
“喏，你看这是地球，镶嵌在环架通轴的正中心。上面刻有：亚细亚、欧罗巴、阿美利加、利未亚等洲际的名字。你看这个，这个就是太阳和月亮的图形，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
容若心细，发现了落在雪中的一小片瓦。
“阿玛，我不能叫皇上一个人面临危机呀！”
禹之鼎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在空地上步伐信信地走：时而欢呼、时而拍手、时而惊叹。
*
“是啊，所以咱俩是第一批接触浑天仪的人。你看，这东西的金色环架可以分三层，外层有三个圈：子午圈、赤道圈、地平圈；中层有可旋转的三道：赤道、黄道、白道；最内层是四游环，环上刻有度分。”
钦天监的授业暖阁之内，禹之鼎和官云辞一同面对着：南怀仁亲自拿来的望远镜组装零件。
禹之鼎，今日你景仰于天，日后你在大清画坛摘星夺魁，也必将为后人所尊敬、所仰慕。
“我算是跟着南大人学习西洋科学的首批弟子，学问和勤奋可是不输给皇上的。”
钦天监外头的空地四周，显得格外安静。
“好奇怪，云辞，我心中不断责问自己：‘绘画是己之所长，为何还有学艺不精之感？’我，明明是在跟你一起看星星呀！”
冻梨是禹之鼎憨憨带来的，他说等望远镜组装好了之后，要跟云辞格格一起吃。
禹之鼎停在了心爱的女子面前。
“玄烨怎么样都好，阿玛现在在乎的是你的性命。”明珠对儿子关切道，“知道索党之人的行动手段和地点，却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时间，阿玛也不好在养心殿内外贸然部署。”
可是说归 说——
禹之鼎嘴快道：“那不就是今年吗？”
“那就顺了索额图的心。”容若捡拾着盘中的白子，“演一场纳兰父子的戏、玄烨容若君臣的戏，看看戏中人和局外人谁才是明白人。”
云辞用手指碰了碰一个悬挂着的、会动的小球，道：
他的头始终是向上仰望着的，没有低下过。
“儿知道阿玛在想什么。阿玛在想：索额图敢这么做，说明他压根没把少年天子放在眼里。顺治帝崩逝的早，可想而知如果康熙也不长命的话，赫舍里皇后若是生下嫡长子，朝纲岂非要成为他们索家的朝纲了？阿玛您断断容不得事态如此发展。”
“回来再吃，即便是化了，我还有呢，再带给你吃。”
带着禹之鼎去看望远镜之前，官云辞领他来到了南怀仁的专属小房间内。
“宇宙浩渺，学问无穷，你这么想也在情理之中啊。你看，星空不是包容一切吗？禹画师，我希望你的画也一样，既要有自己的风格，又要博采众长，去尝试自己没有尝试过的画风和内容。”
明珠听之惊讶：“容若，这事非同小可，你想清楚了？”
官云辞站在原地看着他，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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