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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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也偏头看过来，语气散漫：“还活着。”

    她俯身，揉揉小仙童的乌发，手心递到他面前，张开，上面放着一颗黄纸包着的饴糖。

    苍白病弱的青年立于杜仲树下，素衣白带，长身鹤立，气质如霜胜雪。

    记忆里，他正垂首俯身，冷白指尖拨弄着簸箕上枯干的药材，清寒的光洒在他冷淡的侧脸上，清亮的瞳孔黑白分明，鸦睫微微遮住清隽的眉眼。

    昼光洒在他冷白如玉的面容上，他耐心听着师弟们的话，长睫覆下，语气清冷：“名姓。”

    梦中青绿的树林像是流淌起来一样，化作一条瑰丽的长河，最终，混着温煦的昼光，一点一点支离破碎，慢慢消散在风雪之间。

    小仙童两眼放光

    但是大小姐是凡人啊，而且还是年幼的、娇贵的、漂亮的凡人，她吃这些东西，肯定会生病的。

    她刚来时，和阿稚一起又收拾了一番，这里才勉强可以住人。

    【报！早课长老点名，速来！】

    【宁谕说话！】

    青要山上，微弱天光凉如水，静静淌在山间，白鸟低低飞过杜仲树林，层叠交错的繁茂枝叶轻轻晃动，恍若青绿色的松软浪涛。

    小仙童点点头：“是的！”

    “乖阿稚。”她言笑晏晏。

    好吧，大爷勉强帮你这个忙。

    他们凄惨走了三日后，镇云峰的剑修们终于发现他们丢了几个师兄，连忙上报天机堂，将此事禀告给宗门首席。

    半明半昧间。

    “因为，大小姐需要补身体。”他乖乖回答，有点委屈，“宗门里的饭菜都很不好。”

    而且，很多饭菜送进来的时候，都已经凉了。

    这几天，杂役送进霜雪天的，只有稀粥、米饭，还有少得可怜的几片青菜，单调得乏味，一点油水都没有。

    她笑吟吟地，抚上幼虎毛绒绒的脊背，问小仙童：“这是阿稚的朋友吗。”

    大小姐定然知道他是一只很没用的精怪了，连抓只山鸡都要小老虎帮忙。

    白鸟盘旋而上。

    【师兄！】

    他、他好像一直就这么没用，连化形靠的都是偷吃丹药。

    【你完啦，等死吧，嘻嘻。】

    蔺浮玉确认之后，收拢指节，无数命牌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大小姐会不会不要他呀。

    蔺绮走下高楼，走近些，才发现那雪丘其实是一只雪白幼虎。幼虎和蹲着的阿稚差不多高，身上毛绒绒的，圆溜溜的小眼睛直勾勾看着小仙童，呼噜呼噜和他交流。

    【师兄？】

    乖、乖阿稚。

    透过窗子往外看，阿稚小小一只，穿着灰色道袍，此时正蹲在雪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前面，卧着一个白白的小雪丘。

    几人连忙报上宁谕等人的名字。

    说完，杂役慢悠悠走了，只给蔺绮留了一个抽抽嗒嗒掉眼泪的小仙童。

    小仙童垂头，轻轻吸了吸鼻子，脑海里已经从大小姐冷漠抛弃他，想到自己下山讨饭偷偷养大小姐了，小仙童抬起头，鼓起勇气，正要告诉大小姐真相，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一个很没有用处的精怪。

    几乎在她喊出“姐姐”的瞬间，树林里，苍白漂亮的青年就转过身。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大小姐，他想留在大小姐身边，他不想被扔掉。

    【宁谕！！！】

    她把饴糖放在阿稚手心，语气温和：“谢谢阿稚。”

    小仙童抽搭两下，软软开口：“那再多一小块，只能一小块，不然、不然我就要死了。”

    她眨了眨眼睛，淡淡扫了一眼雪地上因为交易失败而生气的雪白幼虎，又抬头，看渐渐往天空正中爬的日头。

    蔺绮眉梢带笑，哄他：“那阿稚去给你的挚友也拿几颗糖好不好，就在我的屋子里，木桌上。”

    顷刻间，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这几日，也只有送饭时会定时过来一趟。

    那是一个极漂亮的青年，漂亮得雌雄莫辨。麻衣松散，他正在拣选草药，身上带着一种清冷疏离的气息。

    宁谕等人出了枯树林，绝望得知，此地离临云宗足足八千里，他们御剑走了一小段路，灵气便迅速衰竭，四周荒无人烟，一行人只得靠两条腿艰难跋涉。www.boaoshuwu.com

    幼虎眯起竖瞳，尖尖的牙齿相磨，发出吱吱的响音，它似乎在审视小仙鹤开出的条件。

    他站在树林间，眉眼弯起，回头望过来，张开双手。

    小仙童晕晕乎乎，觉得自己开心得要飞起来了。

    “这样啊。”蔺绮闻言，微垂眸，轻轻开口。

    蔺浮玉略一颔首，五指一勾召来一册卷宗，指尖溢出青绿色的光芒。

    完了。

    她要去找她的漂亮姐姐。

    宗门倒是派了杂役来侍奉，但那个杂役只草草来转了一圈就走了。

    小小的姑娘往前扑，青年积年沉疴，身上总带着清苦的草药气息，她听见极轻极轻的一声笑。

    ***

    ……

    她穿衣起身，临窗坐下，倒了一杯凉茶润嗓子，抬头看窗外，霜雪天的风雪已经停了，昼光照耀下，雪地上泠泠一片白。

    “大小姐……”

    青光漫上卷宗的那一刹，蔺浮玉微掀眼帘，无数命牌虚影漂浮在空气中，命牌上刻着临云宗弟子的名字。

    小仙童眼眶红红，袖摆被拨上去，白净的胳膊如莲藕一般，伸到幼虎嘴边，巴巴跟幼虎商量：“我给你咬一点点，然后你就去帮我抓一只山鸡。”

    【哇你竟然不来，那么勇敢？】

    【师兄你人呢！卧槽你不会死了吧！】

    发尾的银白铃铛响个不停。

    几千里外，黄沙漫卷，宁谕一行人走在荒芜的大漠里，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青年着白衣，佩金带，眉目冷淡，此时正垂首认真擦拭手中佩剑。

    大小姐肯定要嫌弃他了。

    蔺浮玉面前，师弟们一个两个乖得要命，小鸡啄米式点头：“是。”

    ***

    已经快正午了。

    脆生生的小奶音响在树林里。

    蔺浮玉倚窗而立。

    大约是因为这里太久没住人了，楼阁里许多屋子都积了灰，这是最干净的一间。

    清早的风混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呼啸而过，擦过软乎乎的侧脸，擦过耳尖，擦过她乌黑的长发。

    “叮叮当当——”

    蔺绮睡得昏沉，醒来时，头有点疼。

    虽然他开灵智就开了三百年，但是无论如何，按人类的纪年算，他已经是大人了，无所谓吃什么。

    蔺绮想起这桩事，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窗外苍茫的雪地，清亮的瞳孔里，眸光浅淡，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蔺绮住在高楼三层的一间屋子里，这里摆件很简素，远不如高楼外观看起来那么奢华壮阔，屋子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个衣柜。

    听阿稚说，那时他拉住杂役，乞求：“这里有很多灰，不能让大小姐住在这么脏的地方。”

    几个师弟垂手立于一侧，悄悄觑了首席师兄一眼。

    “未经允许擅自离宗，胆大妄为。”他语气平和，淡淡道，“待回宗后，让他们亲自来戒律堂跟我解释。”

    心里怜悯：惨，真惨。

    他找到那几个人的命牌，命牌在西北偏远的角落，他看见其上泛着的金光，金光耀眼，可见生命力极其旺盛磅礴。

    天光乍泄。

    像落入声势浩大的春天。

    纤细指尖摩挲碎雪，冰凉的雪水顺着苍白的指节往下流。

    听见大小姐带笑的话，他愣愣答：“没、没有关系的。”

    他是仙鹤，今年已经三百零七岁了。

    宁谕恢复了一丁点儿灵气，他吐出一口黄沙，打开芥子袋拿出云镜，就被云镜上未读消息的狂轰滥炸吓了一跳。

    雪白幼虎：“呼噜呼噜。”不够。

    蔺绮听见，梦中的自己极欢喜地唤了一声“姐姐——”。

    小小的姑娘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摸出洞府，光光的小脚丫踩在微湿的青草地上。

    蔺绮又笑。

    “呼噜？”

    “真的？”小仙童眼睛一亮，他正激动着，抬眼看见远处枯树下，身穿红裙的漂亮少女，雾蒙蒙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无措。

    漂亮少女笑着，声音柔和缱绻，又问：“阿稚要山鸡做什么。”

    阿稚刚出声，就和大小姐四目相对。

    雪白幼虎矜持点了点虎头：“呼噜呼噜。”

    小仙鹤软乎乎的手上，放着一颗饴糖，他低着头，目光灼灼，似乎很激动，小脸儿都红了。

    宁谕看着最后一行字：？

    梦中是一个寻常的清早。

    她飞快跑起来，身侧的柿子树、杜仲树、青草、凤凰花刷刷往后退。

    瘦得跟竹竿一样的矮小男人眯起眼睛，重重打掉他的手，满不在乎道：“这不是能住吗，大小姐以前住得估计还不如这儿，她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哪有那么金贵。”

    少女单手握着着木梳，一下一下，梳着乌黑的长发，动作矝雅漂亮，冷白指尖勾起桌上的红绳，双手翻后，将长发扎起。

    蔺绮看着他，眉眼弯弯，漂亮的瞳孔里水光潋滟，像是桃花满树的温暖春日，柔和又干净。

    “在、在的。”阿稚连忙应。

    天机堂。

    “他是我的挚友！”小仙童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