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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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门水太深，我把握不住。

    风一吹，红绳招摇，铃铛就轻轻作响。

    愤怒的声音在亭间轰然炸开，直冲云霄。

    很有钱途。

    此消息传到小师妹耳朵里时，她正在试剑台和弟子对剑。

    此时残雪初晴，日头拨开云层，昼光自云霭的缺口倾泻而下，浩浩荡荡恍若天河倒灌。

    “对对，这里风雪大，一个人容易走丢。”

    他没在意，点点头接话：“诸位说得对，待会儿，我们定然得去帮小师妹讨回公道。”

    此时，她手捧一杯热茶暖手，仰着小脸儿，认认真真看青袍年轻人。

    “……”

    现在想想，还是太年轻。

    “那个蔺绮……”

    他又看见漂亮师妹甜甜的笑。

    “袖子皱了，就不好看了。”她温声细语，乌黑鸦睫轻轻垂下。

    ——怎么会不好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说不好看！这么漂亮的师妹，就是去土里滚一圈都是人间绝色！

    她还是乖乖的，歪着头，很认真，水雾笼罩的漂亮瞳孔里，带着好奇的光。

    青袍年轻人想起近日种种，愈觉不公，心头涌上几分酸涩。

    我信了，我来了。

    “师妹一起走吧。”

    有人看见苍茫的雪景，慨叹：“如此景象，倒让人想到霜雪天，听说那里也是终年风

    肤色莹白，柳眉星眼，瞳仁极黑，像昼光下清水里浸泡的乌玉。

    你懂个屁。

    少女原本剑招流利，一套飞云剑法似流风回雪。

    “刚从大山里接回来的杂灵根，十六岁仍未入道，比之外门仆役都不如！”

    “那蔺绮算个什么东西！”

    周围叽叽喳喳的，一堆人仍然在吵方才的事。

    他脑子晕晕乎乎还不清醒，一连往少女的袖摆上砸了几十个洗尘诀。

    他们走在雪地上，霜白的雪反射出泠泠的清光。

    “咱们绝不能让小师妹受了委屈。”

    自打进了内门，他身边的师姐师妹一个个高贵冷艳遥不可及，打起架来比他还拽，他一个剑修、男的，混在那些人里，日常怀疑自己是个垃圾。

    哼，生气！

    白茫茫中，他们听见漂亮师妹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砰——”地一声，一只手猛地拍向石桌。

    一行人：“……”

    她似乎瞧见了什么稀奇的事，眉眼弯起，看起来像一只开心的小鹿，她很有礼貌地道谢：“谢谢师兄。”

    青袍年轻人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一个乡野丫头，除了血脉出身优越些，哪里比得上小师妹！她有什么资格当临云宗的大小姐！又有什么资格抢走小师妹的霜雪天！”

    薄山，临云宗，霜雪天。

    ——从前是何等的灿烂耀眼。

    这师妹是哪座山头的怎么瞧着有些眼生嗨呀不管了能不能把漂亮师妹拐走啊好想听她叫我师兄！

    “凭什么！”

    年轻人嘴里的话一下子卡壳了。

    呜呜好软，想摸摸头。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好、好乖好漂亮！

    他连连点头，一把子握住发声人的衣袖：“这位师妹，你说得对，不应当！”

    “师兄。”像是能看穿他的想法一样。温温软软的声音，落在雪地上。

    “这么多年，于外，小师妹为宗门争光；于内，小师妹孝长敬亲，对同门亦是诚心诚意。”

    再看，面色已然惨白。

    眨眼间，袖摆平整如初，像新的一样。

    乌黑发丝如瀑布般披落，近发尾处又用一条红绳扎起。鲜艳的红，打结处系着精致小巧的银白铃铛。

    临云宗内门小师妹，出身尊贵，有长辈爱护，又是剑道天才、天生道心。

    他们邀请石桌边的少女。

    “何其不应当！”

    他咬紧牙关，怒斥：“十几年的宗门情谊，难道都比不上那狗屁的血脉吗！”

    浓厚的灵气光泽自年轻人指尖放出，接连不断萦绕在少女霜白的袖摆上。

    传言此处可以观到云霞浪卷、霜雪星河，是传说中最接近月亮的地方，亦是临云宗乃至整个仙门的神圣之所。

    只有提到“蔺绮”这个名字的时候，她那清透的眸光带了些莫名的意味，凉凉的，像漫天的飘雪，但很快又平和安静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乖乖软软的小可爱了。

    乖巧又温顺。

    山野荒僻，一亭、一树孤零零立在白雪之间，余下的只有苍凉素净的白。

    年轻人一脸冷淡。

    如今风雪暂歇，一行人起身去找出路。

    众人喧嚷间，一个穿青色道袍的年轻人重重放下茶杯，指尖气得颤抖，愤懑道：“说得好听点，那个蔺绮是宗主的亲生女儿，说难听点，她不就是个废物吗！”

    声音轻轻的，落入清风里，很温和，尾音上勾，又显得软乎乎。

    娇小的少女站在试剑台上，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如今，却因为一个杂灵根的废物，受尽了委屈。

    ——少女生得明艳又漂亮。

    村头二狗告诉我，临云宗是天下第一仙门，金玉遍地，走在路上都能被黄金砸死。

    青袍年轻人听见这附和，激动不已。

    碎雪自枯枝上抖落而下，落在少女柔软的发旋上。

    十六年前，宗主夫人流落人间时，子嗣在混乱中与农妇之女对调，临云宗名义上的大小姐被留在那座封闭的村庄，而农妇的女儿则成了临云宗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她为宗门做的只多不少，现下却因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乡野丫头，被冷落，受委屈……”

    “对，我们待会儿就去找宗主。”

    “荒唐！这般行径，置小师妹于何地，置小师妹这些年辛辛苦苦挣来的宗门荣耀于何地！”

    “对，不应当！”

    有人应和：“不应当呀。”

    一个时辰前，一行人结伴至主峰，走到一半却忽而发现，周围的景色陌生起来，大雪漫天，他们这才找了一处亭子歇脚。

    清光透过枯朽的枝桠，落在少女瓷白的脸上，映出她清甜的小梨涡。

    年轻人眸光闪亮，愤慨的眸子里，映出眼前人清甜干净的笑。

    他大声唾骂：“小师妹得知自己不是宗主亲女后，本就十分难过，宗主非但不安慰，竟还将小师妹心心念念的霜雪天赠予那丫头。”

    小师妹对此地很是憧憬，几次向宗主讨要，在宗主将要松口时，蔺绮回来了。

    年轻人感动得快哭了。

    于是，宗主就将此地给了蔺绮。

    心头的小花儿开到一半，他听见憨批同门关切的话：“师兄，你看你都被气病了。”

    年轻人强压心中的激动，他左手握拳抵住唇角，咳嗽一声，矜持答：“无、无事。”

    晦暗散去，雪地上霜白一片，亮堂堂的。

    直到十六年后，宗主察觉到小师妹体内并没有蔺家血脉，才派弟子去人间寻回了蔺绮。

    是又乖又漂亮还会温温柔柔叫他师兄跟他道谢的软妹啊！！！

    震耳欲聋。

    青袍年轻人拍案而起，脸色发红，表情郁愤，似有怒火中烧。

    “那个蔺绮既然如此不要脸，抢了小师妹的霜雪天，咱们就再帮小师妹抢回来。”

    少女漂亮的瞳孔盈盈带水，水上罩着一层薄雾，湿漉漉的，恍若山间小兽一般，干净纯粹。

    他悲恸大喊：“这应当吗——”

    年轻人连忙放开她的衣袖，连骂人都不顾了，内心恍恍然疯狂尖叫。

    “扑腾——”

    可是小师妹又有什么错呢。

    霜雪天位于薄山山巅上的云海之中，自成一方小秘境。

    他一下子就不行了。

    是软妹！

    “好呀。”甜腻的声音，乖得要命。

    她喊完师兄，似乎是不好意思，耳尖泛上淡淡的红。

    弟子们想。

    成和三百一十四年，九月初六，晴。m.liulanwu.com

    亭边斜歪老树的枯枝都颤了一颤，抖落簌簌的碎雪。

    年轻人看着身侧的少女。

    他们义愤填膺。

    有人四处回望，嘟囔道：“就是不知这是哪座山头，该如何走才能回到主峰。”

    他们只当是误入了哪位同门设下的传送阵法，被传送到了一座偏僻的山峰。

    她怔愣良久，眸光凄然，失魂落魄下了试剑台。

    临云宗位于薄山山群之间，峰头何止三百，又因五行运转，山间囊括四时变化。

    然而，在她不经意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手上的剑哐当落地。

    她在临云宗无忧无虑生活了十六年，被所有人宠爱着长大，凭什么要因为血脉，打破生活中一直以来的平静，成为受欺负受委屈的那个人。

    她将手往袖摆里缩，看着自己的衣袖，声音小小的，有些难过：“皱了。”

    ——《远游小札》

    一行人笑得灿烂，纷纷开口跟漂亮师妹搭话。心里暗骂临云宗垃圾宗门，薄山垃圾山脉，他们迷路倒也罢了，怎么能让这么乖这么漂亮的师妹迷路，可恶。

    故而，当他们走到这里，发现有陌生山头大雪封山的时候，没人放在心上。

    年轻人怔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