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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及便伸手接了，道了声：“多谢殿下。”
闻人蔺脚步未停。
赵嫣尚有心思逗弄她, 穿上绯红的罗袍, 将拢起的长发放下来道, “当初回宫前我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难熬也得受着。”
其由东自西开辟了大小十来处园子，栽种着成片的桃梨杏樱等各色花植，兼有山池林立，殿宇错落，楼阁掩映于一片云蒸霞蔚之中，好似人间仙境。
柳姬穿梭数条街道，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大半个时辰，直至确定身后并无可疑之辈跟随，这才进了大宁街的一家胭脂铺子，从后门出，绕到了明德馆的后院围墙处。
柳姬细眉一拧，拔下发间簪子，将案几角落上的“拂灯”二字一点点划破，切割，直至完全看不出原貌。
如此出色的容貌，纵观全席男子，也就肃王能胜一筹。
那是一卷卷轴，巴掌大。挑去绳结展开一角，入眼先是一朵歪歪扭扭的花状图案，继而是几个笔触各异的落款。
“祝酒后便无需太子出场, 若流程走得快，则殿下只需忍耐半日。”
卖豆花的小贩挑着货架路过，目瞪口呆地望着大剌剌坐在墙头的女子。
说罢，她从侍从奉来的托盘中取了一朵层叠绽放的十八学士①。
擦身带起的凉风转瞬即逝。
华阳行宫桃花如霞，灵动娇艳的少女随手折了一枝蓓蕾递过来：“春色正好，闷在书房中实在可惜。小周先生不要这般固执嘛，送给你！”
赵嫣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迎向刚落轿的周及。
顶层是一间三面开窗的阁楼，因荒废已久，未有人及时洒扫，阁中已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使得案几与木地板黯淡无光，几乎辨不出原有的颜色。
她豪迈地提起裙边往腰间一别，也不管露出的里袴和小腿，熟稔地踩着那棵歪脖子枣树，翻身爬上围墙。
“殿下？”周及唤了声。
闻人蔺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缓步越过那言笑晏晏的两人，上了石阶。
看来自己这脸盲之症，是越发严重了。
赵嫣一经出现，席上众人的目光便纷纷投射过来。
“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周侍讲来得正好。昨日所学的簪花礼节，孤尚有一处不太确定，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柳姬撩开车帷看了眼，道：“就在此处即可。”
除了各家选送上来的未婚贵女，闲来无事的后宫娘娘也聚集在东北角的揽芳阁中，登高赏花，远眺盛景。
东宫寝殿门窗紧闭，水汽氤氲蒸腾, 在梁上凝成细密晶莹的水珠。m.chunfengwenxue.com
他这一趟，可不是为太子而来的，没心情逗猫。
那朵白茶躺在他温润的指间，倒也与他的气质颇为般配。
上巳节明德馆内休假，儒生们要么归家探亲，要么结伴出门踏青，风雅点的还会寻个山清水秀之地曲觞流水，吟诗作对。故而此时阁楼空空，并无人值守。
流萤去车上捧了个小袖炉出来，替她熨在眼尾穴位道：“恐是殿下这几日用眼过度，不曾休息好。”
赵嫣皱眉道, 随即被勒得一窒，好半晌才徐徐找到呼吸的间隙。
穿戴齐整出门，便见柳姬戴着帷帽立于廊中。
“眼皮直跳。”赵嫣皱眉。
周及看着她轻松的背影，脑中浮现出熟悉的一幕。
“利用”完周及就走，似乎也不太够意思，她便将手中的白茶递了过去：“这个，就当酬谢先生。”
那时阁楼的灯盏彻夜明亮，一如他们胸腔中的火种热烈燃烧。
赵嫣手中还握着温烫的袖炉，余光瞥去，只见斜生出宫墙的梨花下，闻人蔺单手捏着缰绳驭马而来。
墙上鸟雀惊飞，小贩道了声“世风日下”，摇头走了。
赵嫣也没打探她出宫去做什么，“用人不疑”是太后祖母教她的处事之道。
赵嫣想了想，吩咐一旁随行的流萤，“待会儿宴上所有奉上来的酒水吃食，你都要私下验过再呈上。还有兽炉中所用的熏香，也要换成咱们自己的东西。”
思索间闻人蔺已翻身下马，朝这边走来。梨白如雪，在他靴旁翻飞。
柳姬踩着盘旋老旧的木楼梯而上，上了五层顶楼。
赵嫣没料到，前来赴宴的女眷还挺多。
柳姬虽有东宫令牌，但顾及朝中各派盯得紧，又有肃王那样手眼通天的人在，是以行动并不方便。若能藏在太子的车中一并出宫，便可省去这些麻烦。
柳姬将烛台扶起，指腹用力拂去案几边角处的灰尘，只见笔锋端正的“拂灯”二字隐现眼前。
大玄太子赵衍，沈惊鸣，程寄行，王裕，还有柳……
难怪从昨日起，这眼皮便跳个不停。
屏风后映出一道曲线玲珑的影子，赵嫣一手从颈后拢起半干的长发，露出细白的颈项，一手按住胸前质地柔软韧性的素白绸布，一圈一圈转着身子慢慢缠绕勒紧。
赵嫣以指拨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柳姬自永昌坊门而入，在街边铺子随意转了转，便没入了往来不绝的人群中。
她敛袖蹲下，撬开一块空木板，将封存了近一年的物件取出。
在一众青蓝袍服的恩科进士中，东宫太子那身绯色绣金的罗袍便格外抢眼，更遑论他还生有一张祸水般雌雄莫辨的脸！
闻人蔺近来神出鬼没，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再联想他三番五次提及“长风公主”，赵嫣猜想他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白眼一翻，跳进了明德馆后院中。
她想什么、做什么都会直言说出来，且极有主见。譬如她这会儿说的就不是询问“能否将我也带出宫”，而是拿定主意的“将我也带出去”。
“殿下眼睛还是不舒服么？”流萤关切。
微风撩动青衫，周及对猝然浮出的记忆感到疑惑。
缠了小半年的绸缎，这胸都快不是她自己的了。然而天气回暖, 春衫日渐单薄, 赵嫣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主仆正说着，忽闻徐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簪花宴设在皇城以北的蓬莱苑，从东宫侧门出发，拐个弯沿着宫墙外的夹道行两刻钟，便可抵达蓬莱门。
“是。”
赵嫣满意离去。
赵嫣侧身避开视线。她昨日收到了华阳来的回信，是时兰以“长风公主”的名义写来的，说是感谢宫中来使挂念，太后娘娘在华阳行宫一切安好……
大玄以玄红二色为尊，他今日亦穿的一身红底的常服，颜色比官袍款式更深，是鲜血染就般的暗红色，既勾勒出他肩阔腿长的矫健身形，也衬得他的面容比平日更加霜白清俊。
如此，便自然巧妙地避开了与闻人蔺撞上。
陈年腐朽的气息自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柳姬抬手拂去头顶一个硕大的蛛网，几度握拳，方有勇气重新踏入这片萧索的晦暗中。
柳姬没有继续看下去，将这沉甸甸的卷轴往怀中一塞，转身下了楼。
柳姬揉脚踝的动作一僵，将碍事的裙摆放下来盖住，头发一甩凶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幽会情郎？”
赵嫣回神，糊弄道：“多谢周侍讲，孤已记住了。”
明明声音截然不同，性子也天差地别，他为何会觉得眼前之人仿若旧识？
“流萤, 你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东宫车驾停在正门下，赵嫣踩着脚凳下车，忽的驻足揉了揉右眼，那颗细小泪痣被揉成了艳丽的红。
一路上东躲西藏，倒还真像个见不得人的苟且之辈。
她抬手撩起垂纱一角来，朝赵嫣道：“我要出宫，殿下将我也带出去吧。”
赵嫣闻到了闻人蔺身上那股极淡的木香，还夹杂着一丝之前未曾嗅过的气息，像是……严冬时节冰雪的清寒。
但肃
柳姬抱臂躲在院角的假山后，皱眉等那群吟诗闲逛的酸腐儒生走了后，这才转出来，径直朝镜鉴楼行去。
这信写得委婉，暗指确实有人在暗中打探华阳的事。
他们都以为长夜将尽，黎明就在眼前……
小太子素来打扮雅净，常服以雪色、杏白居多，今日却难得穿了一袭浅绯色的罗袍，鲜丽的颜色让其整个人都明亮起来，连眼尾的泪痣都带了几分娇艳。
他们浑然不知疲倦，累了就横七竖八相枕而眠，有时睡梦中突然涌出一条极妙的点子，便蓬头垢面爬起来奋笔疾书，直至晨光熹微，方怀着莫大的满足倒下。
“十八学士”的花瓣与她的指尖相比，竟不知哪样更为洁白。
簪花宴，储君赐花乃是莫大的恩赏，不可拒绝。
流萤伺候主子披上素白的中衣，遮盖住那层层紧绷束缚的白绸，低眉道，“春夏最难熬, 殿下受苦了。”
莲花烛台倾倒在地，纸糊的灯罩破损得只剩下竹制骨架，仿佛一架白骨残骸横亘于地。
而此时，她颇为勤勉地捧着一朵层叠绽放的白茶，根据周及的提点不断调整姿势，眉眼间尽是浅浅笑意。
蓬莱苑的防备不如宫中严密，宴上鱼龙混杂，多点戒心总没错。
是了，父皇让他在宴上挑选合眼缘的贵女，自然要穿得打眼些。
去年此时的记忆如洪流涌现，儒生们围着病弱温柔的太子殿下谈经论道的盛况历历在目。
流萤回道，“已提前交代过李浮了，入席后，奴婢会再提醒他一遍。”
她是皇后亲手教出来的宫婢, 行事自然也和皇后一般只问结果，不在乎手段, 难得说两句体己话。
赵嫣目送她远去，方吩咐孤星继续驭车前行。
] 周及便伸手接了，道了声：“多谢殿下。”
闻人蔺脚步未停。
赵嫣尚有心思逗弄她, 穿上绯红的罗袍, 将拢起的长发放下来道, “当初回宫前我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难熬也得受着。”
其由东自西开辟了大小十来处园子，栽种着成片的桃梨杏樱等各色花植，兼有山池林立，殿宇错落，楼阁掩映于一片云蒸霞蔚之中，好似人间仙境。
柳姬穿梭数条街道，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大半个时辰，直至确定身后并无可疑之辈跟随，这才进了大宁街的一家胭脂铺子，从后门出，绕到了明德馆的后院围墙处。
柳姬细眉一拧，拔下发间簪子，将案几角落上的“拂灯”二字一点点划破，切割，直至完全看不出原貌。
如此出色的容貌，纵观全席男子，也就肃王能胜一筹。
那是一卷卷轴，巴掌大。挑去绳结展开一角，入眼先是一朵歪歪扭扭的花状图案，继而是几个笔触各异的落款。
“祝酒后便无需太子出场, 若流程走得快，则殿下只需忍耐半日。”
卖豆花的小贩挑着货架路过，目瞪口呆地望着大剌剌坐在墙头的女子。
说罢，她从侍从奉来的托盘中取了一朵层叠绽放的十八学士①。
擦身带起的凉风转瞬即逝。
华阳行宫桃花如霞，灵动娇艳的少女随手折了一枝蓓蕾递过来：“春色正好，闷在书房中实在可惜。小周先生不要这般固执嘛，送给你！”
赵嫣不着痕迹地转了个身，迎向刚落轿的周及。
顶层是一间三面开窗的阁楼，因荒废已久，未有人及时洒扫，阁中已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使得案几与木地板黯淡无光，几乎辨不出原有的颜色。
她豪迈地提起裙边往腰间一别，也不管露出的里袴和小腿，熟稔地踩着那棵歪脖子枣树，翻身爬上围墙。
“殿下？”周及唤了声。
闻人蔺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缓步越过那言笑晏晏的两人，上了石阶。
看来自己这脸盲之症，是越发严重了。
赵嫣一经出现，席上众人的目光便纷纷投射过来。
“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周侍讲来得正好。昨日所学的簪花礼节，孤尚有一处不太确定，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柳姬撩开车帷看了眼，道：“就在此处即可。”
除了各家选送上来的未婚贵女，闲来无事的后宫娘娘也聚集在东北角的揽芳阁中，登高赏花，远眺盛景。
东宫寝殿门窗紧闭，水汽氤氲蒸腾, 在梁上凝成细密晶莹的水珠。m.chunfengwenxue.com
他这一趟，可不是为太子而来的，没心情逗猫。
那朵白茶躺在他温润的指间，倒也与他的气质颇为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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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去车上捧了个小袖炉出来，替她熨在眼尾穴位道：“恐是殿下这几日用眼过度，不曾休息好。”
赵嫣皱眉道, 随即被勒得一窒，好半晌才徐徐找到呼吸的间隙。
穿戴齐整出门，便见柳姬戴着帷帽立于廊中。
“眼皮直跳。”赵嫣皱眉。
周及看着她轻松的背影，脑中浮现出熟悉的一幕。
“利用”完周及就走，似乎也不太够意思，她便将手中的白茶递了过去：“这个，就当酬谢先生。”
那时阁楼的灯盏彻夜明亮，一如他们胸腔中的火种热烈燃烧。
赵嫣手中还握着温烫的袖炉，余光瞥去，只见斜生出宫墙的梨花下，闻人蔺单手捏着缰绳驭马而来。
墙上鸟雀惊飞，小贩道了声“世风日下”，摇头走了。
赵嫣也没打探她出宫去做什么，“用人不疑”是太后祖母教她的处事之道。
赵嫣想了想，吩咐一旁随行的流萤，“待会儿宴上所有奉上来的酒水吃食，你都要私下验过再呈上。还有兽炉中所用的熏香，也要换成咱们自己的东西。”
思索间闻人蔺已翻身下马，朝这边走来。梨白如雪，在他靴旁翻飞。
柳姬踩着盘旋老旧的木楼梯而上，上了五层顶楼。
赵嫣没料到，前来赴宴的女眷还挺多。
柳姬虽有东宫令牌，但顾及朝中各派盯得紧，又有肃王那样手眼通天的人在，是以行动并不方便。若能藏在太子的车中一并出宫，便可省去这些麻烦。
柳姬将烛台扶起，指腹用力拂去案几边角处的灰尘，只见笔锋端正的“拂灯”二字隐现眼前。
大玄太子赵衍，沈惊鸣，程寄行，王裕，还有柳……
难怪从昨日起，这眼皮便跳个不停。
屏风后映出一道曲线玲珑的影子，赵嫣一手从颈后拢起半干的长发，露出细白的颈项，一手按住胸前质地柔软韧性的素白绸布，一圈一圈转着身子慢慢缠绕勒紧。
赵嫣以指拨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柳姬自永昌坊门而入，在街边铺子随意转了转，便没入了往来不绝的人群中。
她敛袖蹲下，撬开一块空木板，将封存了近一年的物件取出。
在一众青蓝袍服的恩科进士中，东宫太子那身绯色绣金的罗袍便格外抢眼，更遑论他还生有一张祸水般雌雄莫辨的脸！
闻人蔺近来神出鬼没，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再联想他三番五次提及“长风公主”，赵嫣猜想他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白眼一翻，跳进了明德馆后院中。
她想什么、做什么都会直言说出来，且极有主见。譬如她这会儿说的就不是询问“能否将我也带出宫”，而是拿定主意的“将我也带出去”。
“殿下眼睛还是不舒服么？”流萤关切。
微风撩动青衫，周及对猝然浮出的记忆感到疑惑。
缠了小半年的绸缎，这胸都快不是她自己的了。然而天气回暖, 春衫日渐单薄, 赵嫣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主仆正说着，忽闻徐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簪花宴设在皇城以北的蓬莱苑，从东宫侧门出发，拐个弯沿着宫墙外的夹道行两刻钟，便可抵达蓬莱门。
“是。”
赵嫣满意离去。
赵嫣侧身避开视线。她昨日收到了华阳来的回信，是时兰以“长风公主”的名义写来的，说是感谢宫中来使挂念，太后娘娘在华阳行宫一切安好……
大玄以玄红二色为尊，他今日亦穿的一身红底的常服，颜色比官袍款式更深，是鲜血染就般的暗红色，既勾勒出他肩阔腿长的矫健身形，也衬得他的面容比平日更加霜白清俊。
如此，便自然巧妙地避开了与闻人蔺撞上。
陈年腐朽的气息自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柳姬抬手拂去头顶一个硕大的蛛网，几度握拳，方有勇气重新踏入这片萧索的晦暗中。
柳姬没有继续看下去，将这沉甸甸的卷轴往怀中一塞，转身下了楼。
柳姬揉脚踝的动作一僵，将碍事的裙摆放下来盖住，头发一甩凶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幽会情郎？”
赵嫣回神，糊弄道：“多谢周侍讲，孤已记住了。”
明明声音截然不同，性子也天差地别，他为何会觉得眼前之人仿若旧识？
“流萤, 你真是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东宫车驾停在正门下，赵嫣踩着脚凳下车，忽的驻足揉了揉右眼，那颗细小泪痣被揉成了艳丽的红。
一路上东躲西藏，倒还真像个见不得人的苟且之辈。
她抬手撩起垂纱一角来，朝赵嫣道：“我要出宫，殿下将我也带出去吧。”
赵嫣闻到了闻人蔺身上那股极淡的木香，还夹杂着一丝之前未曾嗅过的气息，像是……严冬时节冰雪的清寒。
但肃
柳姬抱臂躲在院角的假山后，皱眉等那群吟诗闲逛的酸腐儒生走了后，这才转出来，径直朝镜鉴楼行去。
这信写得委婉，暗指确实有人在暗中打探华阳的事。
他们都以为长夜将尽，黎明就在眼前……
小太子素来打扮雅净，常服以雪色、杏白居多，今日却难得穿了一袭浅绯色的罗袍，鲜丽的颜色让其整个人都明亮起来，连眼尾的泪痣都带了几分娇艳。
他们浑然不知疲倦，累了就横七竖八相枕而眠，有时睡梦中突然涌出一条极妙的点子，便蓬头垢面爬起来奋笔疾书，直至晨光熹微，方怀着莫大的满足倒下。
“十八学士”的花瓣与她的指尖相比，竟不知哪样更为洁白。
簪花宴，储君赐花乃是莫大的恩赏，不可拒绝。
流萤伺候主子披上素白的中衣，遮盖住那层层紧绷束缚的白绸，低眉道，“春夏最难熬, 殿下受苦了。”
莲花烛台倾倒在地，纸糊的灯罩破损得只剩下竹制骨架，仿佛一架白骨残骸横亘于地。
而此时，她颇为勤勉地捧着一朵层叠绽放的白茶，根据周及的提点不断调整姿势，眉眼间尽是浅浅笑意。
蓬莱苑的防备不如宫中严密，宴上鱼龙混杂，多点戒心总没错。
是了，父皇让他在宴上挑选合眼缘的贵女，自然要穿得打眼些。
去年此时的记忆如洪流涌现，儒生们围着病弱温柔的太子殿下谈经论道的盛况历历在目。
流萤回道，“已提前交代过李浮了，入席后，奴婢会再提醒他一遍。”
她是皇后亲手教出来的宫婢, 行事自然也和皇后一般只问结果，不在乎手段, 难得说两句体己话。
赵嫣目送她远去，方吩咐孤星继续驭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