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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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星眠一回家，看了一眼陶野就挪不开目光了。陶野坐沙发上她盯着看，陶野来厨房了她还要跟过来看。

    给她钱时，这家父亲感叹：“你弹得真好，是音乐专业的学生么？”

    其实她小时候的确是准备走职业钢琴家这条路的。不过很显然，艺术是一项长远投资，且能不能回本还是个未知数。而如今的她只需要快钱。

    但事实就是不如人愿。大多时候，陶野确实也关心她，不过都关心得点到为止。

    “好了，先出去先出去。”陶野推她出厨房，关上了门。

    去了学校，她就把纱布拆了，开始花尽一切心思找兼职。

    又忙了一会儿，身后的厨房门忽然再次打开。

    陶野无奈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呀？厨房门开着油烟不就全出去了？”

    夏星眠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裹纱布的动作顿了顿。

    她也没化妆，五官干净又清秀，夕阳的光暖暖地照进来，都能看见脸侧细细的绒毛。

    ……虽然这种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陶野：“你不是才卸任了会长？”

    陶野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你的手不是才好，接这种钢琴家教的活儿，能弹吗？”

    陶野正看锅，身后厨房门忽然开了，她回头看到夏星眠握着门把手。

    她只要稍微掩饰一下，或者含糊一下，陶野就不会再问了。

    今天陶野休息，不用去酒吧，也没有其他人要陪，在厨房给夏星眠做大菜。

    .

    寡淡成这样，也难免她走神的时候会胡思乱想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夏星眠礼貌地回答：“不，我读财经。”

    陶野笑了笑，“是为什么呢？”

    陶野继续抄笔记，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好吧，没有。”

    夏星眠：“……学弟们遇到了点困难，我去帮忙了。”

    夏星眠去教课的家庭人都很好，那家父母都是老师，对她非常客气，还把苹果切成牙儿戳上牙签端给她吃。

    夏星眠头也不抬地看手机，“她给的钱是拿去还债的。”

    “喀嚓”一声，她拍了一张照。

    夏星眠一下子红了脸，耳朵都在发烫。

    意识到这一点时，夏星眠心情很复杂。她开始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没什么。”

    陶野一回头，看见夏星眠举着手机对着她。

    “怎么了，小满？”她问。

    念财经挺好。陆秋蕊好像也是念财经出身的，万一她走商路成功了，成为另一个陆秋蕊呢？

    周溪泛：“别勉强，钱可以慢慢赚，手恢复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

    ——她到底怎么看待她。一个后辈？一个需要扶一把的年轻人？

    夏星眠：“嗯，以前不这样。”

    在家时，她把纱布缠在手上，手还耷拉着，干啥啥不行的样子。

    ——或许陶野不碰她，是不想影响她的手恢复？

    “我记得你课表上今天下午没课，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在天台那晚，她脑子里出现那句话时，有些东西就已经变质了，有些感情也没办法再回头。

    课时费是按次数结的，上完课她就得到了第一笔报酬。

    夏星眠用左手拿勺子吃，右手还是蜷在膝盖上。纱布白得像雪，一点儿药味都没有。

    甚至幻想到一些摆不上台面的小心事。

    夏星眠听着录音里老教授时强时弱的声音，盯着陶野握笔的手，心里两种情绪又打起了架。

    .

    夏星眠回过神，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应该……可以吧。”

    饭后，陶野像往常一样，帮夏星眠抄今天的笔记。

    一个月过得清汤寡水，无比高洁。

    .

    夏星眠开心地拿着手机朝陶野晃了晃，“这下可以在沙发上慢慢看了~”

    夏星眠第一次来这家面试时，坐在他家钢琴旁弹了一首《卡农》。两个家长看着她修长纤细的十指在琴键上起舞，白毛衣，黑长发，颈长背直，清雅绝尘，马上敲定了她做自家女儿的家教。

    陶野不禁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夏星眠犹豫了一下，问：“能不能开着厨房门？”

    大骨头熬好后，陶野用骨头汤给夏星眠泡了一碗饭，并着撕碎的小肉与蘸碟。

    她只知道，以前陆秋蕊是压着她的天，她所有的感情都无比卑微，又终日无休止地来回自我撕扯。

    陶野注意到了夏星眠的走神，提醒她：“在想什么？”

    陶野看夏星眠高高兴兴地跑到沙发边的样子，越发觉得她后面要长出狗尾巴了。

    就快到家了。夏星眠从包里取出纱布，又缠上自己的右手。

    可陶野不一样。

    但她很快继续向手上裹。

    盯了

    抄的时候，她似是不经意地问：

    公交车报了下一站的提醒。

    夏星眠：“姐姐……”

    伤筋动骨本就恢复不了太快。不过就算手疼得出了汗，她也丝毫没表露在脸上。

    说是要炖好几个小时的大骨头，要是搁在平时是绝对没有闲时间做的。

    课上，夏星眠教小女孩弹简单的音阶，她在高音区弹，小姑娘在中音区弹。正弹着，小女孩忽然指着夏星眠的手说：“大姐姐，你的手心湿湿的。”

    夏星眠继续用手机和学生家长确定上课时间，含糊吐出三个字：

    周溪泛坐在她旁边，眼看着她下载了半个面板的找工作app，短短两天，已经找了图书馆、服务员、钢琴家教三个兼职了。

    周溪泛耐人寻味地笑，一边转笔一边调侃：“通常情况下，人要是突然开始考虑未来，就是心里有了想负责的人咯。”

    夏星眠：“钱可不能慢慢赚。”

    因为她的手伤，这一个月她和陶野是纯纯的盖棉被光聊天。其实她挺愿意陶野来碰她，可陶野每天只是做饭、做家务、上班、帮她抄笔记、给她念书听。

    所以……她对陶野来说，是不是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夏星眠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哦——”陶野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在笑，“小仙女动凡心咯。”

    她理智上是不希望陶野多问的，不然她兼职的事捂不住，手好了的秘密怕是也得捅出来。可潜意识里，又总是希望陶野多问她一些。

    以往陶野都很忙，所以做饭都穿着可以随时出门的齐套衣服，带着精致的妆。今天不同。她穿了件宽松居家的长T恤，围着白色碎花围裙，头发扎成马尾，松松的，耳鬓边有碎发翘着。

    她便拿了纸巾，默默擦去汗渍。

    男人：“真可惜，你的水平连我们这些业余人都能听出来不一般。如果你在钢琴这方面长远发展的话，未来一定大有建树。”

    陶野：“以前不这样？”

    陶野是和她一起站在地面上的人，可以拉着她的手，陪着她，给予她最真实的温度，与最不真实的美梦。

    周溪泛：“那这些……？”

    ——她在她的世界里，究竟充当一个什么角色呢？

    夏星眠糊弄道：“学生会有点事。”

    “你疯了？”周溪泛非常不解，“陆秋蕊不是给你钱吗？”

    夏星眠盯着陶野看，简直想在对方胸口盯出一个洞，看看皮骨下的那颗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似乎问得多了，就意味着陶野对她是关心的。

    冬天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夏星眠一个人去医院复查。医生说她的骨痂长得很好，骨折线也基本消失了，给她拆了石膏。

    她离开时，却问医生多要了一卷纱布。

    可听过陶野说的那些话后，她至少敢做这种梦了。

    夏星眠坐在公车上，一会儿幻想她变得特别有钱用钞票砸陆秋蕊的样子，一会儿又幻想她扛着满是钱的麻袋给那些债主发名片一样发钱。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觉得她这白日梦内容真浮夸。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如果陶野知道她手好了，可能的确是会愿意和她做那种事，她所有痴心妄想都可以得偿所愿。

    陶野的目光在她过于白净的纱布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对陶野不再仅仅是短暂的、囿于欲望的迷恋，还多了一种妄图把对方纳入未来的认真。

    周溪泛凑过来，看了眼她的手机，说：

    夏星眠支起下巴，淡淡地答：“不知道。”

    她觉得这样的陶野真好看，她想在沙发上也能看到这个样子的陶野。

    夏星眠嗫嚅：“我……我就看看你。”

    太美了。他们仿佛在夏星眠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儿的未来。

    一个月后。

    夏星眠回过神后，自己也对自己这种敏感脆弱的心思觉得厌烦，皱起眉，“我最近变得特别矫情。”

    周溪泛：“你到底急着买什么啊？”

    又默默移开，什么都没说。

    “我没有。”她下意识辩解。

    夏星眠划过屏幕上那些兼职app，说：“这些准备攒起来，给未来做点打算。”

    陶野赶她：“你去沙发上等，别在这里。”

    小女孩才上小学二年级，短胳膊短腿，坐在琴凳上脚都够不到地，趴着琴盖上，一笔一划地用铅笔抄最基础的五线谱音符。

    ……但她就再也没有留在那个屋子的理由了。

    后来，白日梦越做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