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活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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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琅月国虽保留了依草原而居的传统，却也有像中原那样的四方都城，只不过并没有中原那么繁华。

    起初前头的几个人也只是遍体鳞伤，可越往后走，场面越让人悚然，甚至有的人伤口溃烂得不成样子，连镣铐都锁不住他，只得倒靠在一旁苟延残喘，用一滩烂泥作为形容也不为过。

    沈桃忽然想起陆昭对她说的话，莫不是陆昭有意护着沉南，她若是与沉南起了冲突，陆昭说不定会不让她好过。她思索片刻，站起身，不情不愿地给沉南行了一礼，“大护法教训的是。”

    沉南是镜宗门大护法，擅长毒术，这淬毒谷她几乎日日都会来。她瞥了眼蹲在地上的沈桃，语气冰冷带着疏离：“连这点东西都怕，真不知道门主收这么个累赘当徒弟有何用。”

    江太傅叹了口气，无奈摇头，“老夫当真管不住你。你可记住，无论是在镜宗门还是外面，你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天寒地冻，外面摆着一排刑架。被绑在上面的人从肩背到腿脚，几乎看不见一处好肉。若仔细看，绽开的血肉之中藏着几个黑色蛊虫，在坏伤处蠕动，弄得整个人痉挛颤抖，牵扯刑架上的锁镣伶仃作响。

    她细细品味“累赘”这词，这话倒也提醒了她。因和亲之事两国并不太平，她还需要陆昭护她一段时间，更需要陆昭手里的解药，她若是真整日什么都不做，恐怕早晚会磨掉陆昭的耐心。

    陆昭随意点了下头，挑起垂帘望着冷清的街道。

    陆昭多看了眼江太傅，“太傅，我的婚事您就别掺和了。”

    “嫁给我这个病秧子？”陆昭斜眸瞧了眼江太傅，苍白的面容上勾起几分讽刺的笑，“就算她愿意，她老子也不愿意啊。”

    陆昭面上没什么表情，苍白的脸色让他的面容显出几分病恹，他扯了扯嘴角：“无所谓，一个小姑娘而已，大不了到时候杀了便是。”

    江太傅轻咳两声，“苏乐郡主是安贤王的掌上明珠，她若愿意，安贤王应当会允。”

    怪不得世人都传镜宗门是人间炼狱，以活人炼药这种事沈桃只听过，却想象不出来。

    .

    沈桃不作声，另一只搭在膝上的手紧攥成拳，掌心里全是汗。她当真是被吓到了，就连大理寺的刑罚手段都没这般残忍，那蛊虫在血肉里蠕动的画面一直刻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两人目光如剑，流转几个回合后，便分道去做自己的事了。

    白宣知道沈桃是一国公主，也知道门主对她起了心思。本身就是娇养长大的金贵人儿，看不得污.秽之物，更不可能习毒。想必是门主做做样子给大伙儿看，哪能真让她习毒术。

    沉南是个冷清性子，就算瞧不上沈桃，也不愿多逞口舌之快。而沈桃也谨记陆昭的话，不和沉南过多牵扯，省着陆昭发病。

    陆昭在进城之前，特意换了身玄色金线鹤纹锦袍，遮掩虬实的肩颈，他取下骨坠，换了只白色流穗耳坠戴上。

    琅月国前身是草原部落，后来先帝统一了附近几个部族，合并成一国。再后来与中原国都有所来往，血脉交融，很多习俗和中原相互贯通，也有不少琅月人拥有着中原姓氏。

    沈桃顿了下，“多谢师姐。”

    镜宗门位置隐秘，傍世外山峦建成，其中淬毒谷便是门内弟子习毒术之地。刚刚日头初升，就有很多弟子来这里研磨制毒。

    江太傅唉叹口气，摇了摇头。当局者迷，陆昭以为他能降住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可他当时连青玉国那个商贾之女都降不住，那女子欺负他，他也反抗不了，等她死的时候，他却气急攻心吐了血。

    沈桃本还沉浸在恐慌中，被这话一刺激，心中恐慌消散大半。

    他默了默，用手中的白色布条遮住那双异瞳，在脑后系了个结。

    他特意服下让人浑身无力的催魂散，整个人乏弱地靠在轮椅里，病弱至极。以往的那几分野性桀骜被尽数遮掩，如今的模样更像是被病痛缠身的贵公子。

    “苏乐郡主还一直挂念着你，如今和亲之事告吹，恐怕陛下有意将她许配给你。”江太傅试探道。

    沈桃倏然蹲下身，紧捂着嘴才勉强不让自己失声惊呼。她垂目看着被血染红的青石阶，不再敢抬眸看一下。

    而这个青玉国三公主和那个衍枝一样纨绔，陆昭究竟为什么收她，明眼人都懂。

    一国皇子进城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他当真是不受宠的皇子，也难怪沈桃不知道自己嫁给谁，估计也就琅月皇室和衍枝知道琅月国还有个三皇子了。

    寄人篱下，事事不由己，在这边她又没朋友，万事只得靠自己。

    白宣领着沈桃往里去，走着走着，她忽然放缓脚步，压低声音说：“前头的东西可能会脏眼，师妹小心些。”

    马车内，侍卫正帮他拆解编发上的银饰。一旁的江太傅唉叹着气道：“你啊，非不听话收了那公主。我都查了，那公主在青玉做事跋扈，断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收了个和善姑娘也就罢了，你把她拴在身边，小心被她反咬一口。”

    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懂得变通。

    肩膀传来疼痛，他皱了皱眉，推开那只老手，“太傅，激将法可对我没用。您就当我寻了个新奇玩意儿，说不定哪天我玩腻了就把她杀了。”

    忍耐，克制。

    白宣停下脚步，俯身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最里面就是毒库，那里倒没有这些东西了。”

    白宣正想着要说些话安慰她时，沉南却不合时宜地来了。

    往里走去，悚意直往脊背上窜。

    这陆昭，当真想折磨死她。

    白宣心里明白，对这个娇养大小姐也多了几分客气。

    陆昭如今已成病弱之躯，江太傅虽已过半百，可这力道着实让他有些承受不住。这疼痛无非是想让陆昭想起他病殃殃那几年，被衍枝肆意捉弄欺辱，却没法还手的无可奈何。

    江太傅眉头一拧，布满褶皱的手覆在陆昭肩上，用了几分力道握紧，“殿下，逝者已去，万不可沉迷过去。更何况，那姑娘当初在质子府对你做的事，根本不值得你如此记挂。”

    身后的侍卫帮陆昭拆了编发后，将他的墨发半束，插了只玉簪，然后去到外面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