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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提到“文远”二字，院子里便传来老管家惊喜的声音:“主家，大郎回来了，大郎回来了！”
“我听说颜家家训乃天下一绝，而一个试图去找胡人学骑射来为族人报仇的女子，也定是嫉恶如仇之人。河北诸州生灵涂炭，乱兵肆虐，一个有钱，有武艺的义士，必然会救下一些无辜之人。”
“等等，你说什么？”钱明山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我号召什么了？还有你小妹……她和君声——”
“父亲，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孩儿之前还怨父亲畏首畏尾，不敢挺身而出。如今看来，孩儿是误会父亲，在此燕平危难之时，您不但号召大家挺身而出，竟然还让小妹也加入了县衙任事，如此胸襟气度，实乃经天纬地大丈夫！”
钱家书房的烛火一夜未灭，钱明山枯坐在案几前，面前的白纸上一笔也未能落下，他的夫人站在一旁研墨，墨汁都快溢出来了，她却浑然不知。
“父亲，您就别自谦了。君声已经告诉大家，昨天夜里你带着小妹去县衙，说燕平乃是钱家生长于斯的祖地，你无论如何也不会逃跑。所以，钱家会鼎力相助县令守卫燕平，还把小妹也送到县衙，在我手下任事，专门协助常山颜公的孙女。现在整个燕平人人都在夸咱们钱家仁义呢！”
赵铎抓了抓脑袋，假装没听见:“嗯，就这么说好了。明日你便人带进城里来。果儿，你看这不就有现成的事了吗。从明日起，你便做代表县衙来辅佐颜姑娘，她们的一切用度都由你经手，你的顶头上司便是你大兄。”
钱明山生生把涌到喉咙口的老血咽了回去，挤出特别慈祥的笑容:“不，没事，扶我进去穿靴。老夫要亲自去请吴家和冯家的兄长！”
“咳，不知钱司户大驾前来，未曾远迎，可不要怪罪老夫啊。”
钱明山“呼”的站了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下了台阶，奔到了中庭，远远看见钱文远绕过照壁，赶紧收敛起脸上的雀跃，倒背着手，板起一副严肃的嘴脸。
赵铎微微欠身施礼:“阿史那家攻城在即，此时我们应当把所有的力量合在一处，我自然是希望颜姑娘能助我一臂之力。”
“就在几天前，常道长挺不好意思的向我借了五石粮，还说用途将来定会告知。此处距离奚人的最近的羁縻州五百里，一人一天行五十里，需要十天。每天吃粮半升，十天便是五升。把人的饭量往大了算，路程往远了算，你手下的人数不会多余一百，我猜大概会是在五十到八十之间吧。”
终于，一抹曙光刺进窗棂。
钱文远满脸都是欢畅和欣喜，丝毫没有在意父亲话中的挤兑，他疾步走到钱明山面前，先行了身为人子的跪拜大礼，然后才起身又行揖礼。
钱夫人还是泪如雨下，她最喜爱的小女儿，竟然连场风光的婚礼都没有，就这么不清不白的许给了别人家的臭小子，什么县令，什么天人，都是没谱的事儿，可这孩子却再也没得选了！
钱文远兴致勃勃，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
经历了赵铎不要她的绝望，颜从迁邀请，又看见他俩你拜过去，我拜过来，然后听说颜从迁凭借一己之力从很远的地方来了燕平，中途拉起了一支队伍，还要去更远的边境找胡人。
两人四目相对，颜从迁触电般将手收了回去，尴尬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脚在地上蹭了好几下，才恼羞成怒:“先生和燕老伯都是碍不住我苦苦哀求，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明日我们便离开燕平，借你的粮食我肯定会还，要是……要是将来我死了，你便去寻我大伯，他也不会赖账！”
颜从迁急了:“那你还想怎样啊！”
“那赵县令不也只有十五岁吗？”钱明山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若他真有天人之资，能在这场祸乱中青云直上，我们家果儿那才算是攀上了好郎君，你不为她欢喜，哭什么哭？”
赵铎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是要去寻找奚人或是契丹人，那么肯定没有世家子愿意追随你，即便是普通的良家子也多半不会随你做这种危险且看起来颇为出格之事。那么，我就可以认为你是孤身离开常山的。”
钱秋果早就已经进入了一种波澜不惊，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
钱文远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胳膊:“父亲，您不舒服？”
“不管你是临时起意要北上学骑射，还是早就有此打算。身为世家女，你的生活肯定都不拮据。城破之时，女眷应该不会在城墙上迎敌，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收拾一些金银首饰，混在难民中离开。”
颜从迁一怔，显然是被戳中了心窝，但旋即间那栓明亮的眼睛中又升起疑惑:“这是何处的俗语？”
钱明山也觉得有些不忍，抬手搂住老妻的肩膀，喃喃道:“别担心，君声那孩子是个有情义的，况且还有文远照应着……”
颜从迁连忙蹦起来，一掌盖在了他嘴上:“别喊！”
钱明山才猛然间醒过来一样，脸上浮起一抹又悲又喜的笑容:“一夜没有送回，想来是成了。从今以后，我钱家可就和那小子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了，再想逃可也逃不掉了。”
钱明山只觉得声音越来越远，眼前黑得跟老妻研的那缸墨一样，赔了儿子又折姑娘，真是赔了儿子又折姑娘！
他心头一热，晃了晃差点栽倒下去。
颜从迁咬着腮帮子:“她们可都是女子，也不像我从小学过武技，大部分连书也没有念过，在没能学会女子的骑射之术前恐怕没有什么用处吧。”
赵铎将向后仰的脑袋摆正，笑了笑:“不行。”
赵铎瞅着颜从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钱夫人手下一抖，松开墨块，捂着嘴低声呜咽起来:“果儿才十三岁……”
“但你毕竟是个小姑娘，既不能凭空变出粮食，也不能凭空变出衣服和房屋，在范阳以南，尚可以寻一些被劫掠过的村子暂居，也可以抢一些弱小的散兵和为富不仁的大户。但范阳以北的秩序，尚还没乱到如此地步。”
“这个数目放在城里太醒目，放在山中又不安全，毕竟燕老不可能时时看护着你们。我想想看……山神庙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进山和出山的队伍都是燕老一手负责的，只要在山神庙后面开个门，来往队伍休息的时候稍稍避开一下，便不会被发现。甚至在庙后搭上炉灶，还能吃上热食。石榴……”
他回头大声喊道。
赵铎摇摇头:“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何必非要分是男人还是女人，拾的是樟木还是柏木呢？”
她的世界观已经碎了一地捡不起来了。
此时听到赵铎的吩咐，只是机械的点头。
] 刚提到“文远”二字，院子里便传来老管家惊喜的声音:“主家，大郎回来了，大郎回来了！”
“我听说颜家家训乃天下一绝，而一个试图去找胡人学骑射来为族人报仇的女子，也定是嫉恶如仇之人。河北诸州生灵涂炭，乱兵肆虐，一个有钱，有武艺的义士，必然会救下一些无辜之人。”
“等等，你说什么？”钱明山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我号召什么了？还有你小妹……她和君声——”
“父亲，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孩儿之前还怨父亲畏首畏尾，不敢挺身而出。如今看来，孩儿是误会父亲，在此燕平危难之时，您不但号召大家挺身而出，竟然还让小妹也加入了县衙任事，如此胸襟气度，实乃经天纬地大丈夫！”
钱家书房的烛火一夜未灭，钱明山枯坐在案几前，面前的白纸上一笔也未能落下，他的夫人站在一旁研墨，墨汁都快溢出来了，她却浑然不知。
“父亲，您就别自谦了。君声已经告诉大家，昨天夜里你带着小妹去县衙，说燕平乃是钱家生长于斯的祖地，你无论如何也不会逃跑。所以，钱家会鼎力相助县令守卫燕平，还把小妹也送到县衙，在我手下任事，专门协助常山颜公的孙女。现在整个燕平人人都在夸咱们钱家仁义呢！”
赵铎抓了抓脑袋，假装没听见:“嗯，就这么说好了。明日你便人带进城里来。果儿，你看这不就有现成的事了吗。从明日起，你便做代表县衙来辅佐颜姑娘，她们的一切用度都由你经手，你的顶头上司便是你大兄。”
钱明山生生把涌到喉咙口的老血咽了回去，挤出特别慈祥的笑容:“不，没事，扶我进去穿靴。老夫要亲自去请吴家和冯家的兄长！”
“咳，不知钱司户大驾前来，未曾远迎，可不要怪罪老夫啊。”
钱明山“呼”的站了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下了台阶，奔到了中庭，远远看见钱文远绕过照壁，赶紧收敛起脸上的雀跃，倒背着手，板起一副严肃的嘴脸。
赵铎微微欠身施礼:“阿史那家攻城在即，此时我们应当把所有的力量合在一处，我自然是希望颜姑娘能助我一臂之力。”
“就在几天前，常道长挺不好意思的向我借了五石粮，还说用途将来定会告知。此处距离奚人的最近的羁縻州五百里，一人一天行五十里，需要十天。每天吃粮半升，十天便是五升。把人的饭量往大了算，路程往远了算，你手下的人数不会多余一百，我猜大概会是在五十到八十之间吧。”
终于，一抹曙光刺进窗棂。
钱文远满脸都是欢畅和欣喜，丝毫没有在意父亲话中的挤兑，他疾步走到钱明山面前，先行了身为人子的跪拜大礼，然后才起身又行揖礼。
钱夫人还是泪如雨下，她最喜爱的小女儿，竟然连场风光的婚礼都没有，就这么不清不白的许给了别人家的臭小子，什么县令，什么天人，都是没谱的事儿，可这孩子却再也没得选了！
钱文远兴致勃勃，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
经历了赵铎不要她的绝望，颜从迁邀请，又看见他俩你拜过去，我拜过来，然后听说颜从迁凭借一己之力从很远的地方来了燕平，中途拉起了一支队伍，还要去更远的边境找胡人。
两人四目相对，颜从迁触电般将手收了回去，尴尬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脚在地上蹭了好几下，才恼羞成怒:“先生和燕老伯都是碍不住我苦苦哀求，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明日我们便离开燕平，借你的粮食我肯定会还，要是……要是将来我死了，你便去寻我大伯，他也不会赖账！”
颜从迁急了:“那你还想怎样啊！”
“那赵县令不也只有十五岁吗？”钱明山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若他真有天人之资，能在这场祸乱中青云直上，我们家果儿那才算是攀上了好郎君，你不为她欢喜，哭什么哭？”
赵铎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是要去寻找奚人或是契丹人，那么肯定没有世家子愿意追随你，即便是普通的良家子也多半不会随你做这种危险且看起来颇为出格之事。那么，我就可以认为你是孤身离开常山的。”
钱秋果早就已经进入了一种波澜不惊，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了。
钱文远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胳膊:“父亲，您不舒服？”
“不管你是临时起意要北上学骑射，还是早就有此打算。身为世家女，你的生活肯定都不拮据。城破之时，女眷应该不会在城墙上迎敌，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收拾一些金银首饰，混在难民中离开。”
颜从迁一怔，显然是被戳中了心窝，但旋即间那栓明亮的眼睛中又升起疑惑:“这是何处的俗语？”
钱明山也觉得有些不忍，抬手搂住老妻的肩膀，喃喃道:“别担心，君声那孩子是个有情义的，况且还有文远照应着……”
颜从迁连忙蹦起来，一掌盖在了他嘴上:“别喊！”
钱明山才猛然间醒过来一样，脸上浮起一抹又悲又喜的笑容:“一夜没有送回，想来是成了。从今以后，我钱家可就和那小子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了，再想逃可也逃不掉了。”
钱明山只觉得声音越来越远，眼前黑得跟老妻研的那缸墨一样，赔了儿子又折姑娘，真是赔了儿子又折姑娘！
他心头一热，晃了晃差点栽倒下去。
颜从迁咬着腮帮子:“她们可都是女子，也不像我从小学过武技，大部分连书也没有念过，在没能学会女子的骑射之术前恐怕没有什么用处吧。”
赵铎将向后仰的脑袋摆正，笑了笑:“不行。”
赵铎瞅着颜从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钱夫人手下一抖，松开墨块，捂着嘴低声呜咽起来:“果儿才十三岁……”
“但你毕竟是个小姑娘，既不能凭空变出粮食，也不能凭空变出衣服和房屋，在范阳以南，尚可以寻一些被劫掠过的村子暂居，也可以抢一些弱小的散兵和为富不仁的大户。但范阳以北的秩序，尚还没乱到如此地步。”
“这个数目放在城里太醒目，放在山中又不安全，毕竟燕老不可能时时看护着你们。我想想看……山神庙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进山和出山的队伍都是燕老一手负责的，只要在山神庙后面开个门，来往队伍休息的时候稍稍避开一下，便不会被发现。甚至在庙后搭上炉灶，还能吃上热食。石榴……”
他回头大声喊道。
赵铎摇摇头:“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何必非要分是男人还是女人，拾的是樟木还是柏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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