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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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连所谓的兄长真相，在死的那一刻才知晓都是太子编的假话。

    景长霁一行人在午时到的睿王府中，他一直撑到这一刻入了府，才晕倒在地。

    他从头开始，孤家寡人活了三十多年，成为赫赫有名的外科一把刀，他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直到一次很长的手术后他昏然倒地，再醒来时，竟是回到第一世。

    虚瞥一眼依然指着男子的景长霁：这是不要命？还是受刺激过大？

    其余人也紧随其后下马，单膝跪地。

    不甘心与恨意让景长霁带着弥留的怨念投胎转世，他带着记忆去了现代，也亲身感知书中以霍锦州的视角描述的那些他曾不懂的事物。

    过往种种，如过眼云烟，仿佛一场梦。

    那些太子列出当年参与兄长之死的凶手，皆是太子政敌。

    在这时太子递来一根橄榄枝，说替他兄长报仇。

    所有人垂下眼，轻吸一口凉气：这位爷也太不给殿下面子。

    步辇在主院外落下，景长霁裹紧大氅，缓缓随着领路的随侍踏进去。

    卫殷看废物般瞥了太子一眼，嗤笑一声。

    太子顺着景长霁的手指瞧见来人，眉头轻蹙，翻身下马，神情难辨：“小皇叔。”

    景长霁闭目沉思，此刻春猎本应是成贤帝携满朝文武前来狩猎。

    卫殷这位年轻的皇叔愈发肆无忌惮，好在这位小皇叔早产，有娘胎里带出的病症以致身体不好，又喜饮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景长霁醒后不久，大夫来看过说已然退热无碍，刚饮下一碗汤药，近侍带人抬着步辇候在院外：“景二公子，王爷召见。”

    太子：“……”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为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祖宗。

    景长霁犹记得行刑前一晚，太子来到他关押的牢房，居高临下悲天悯人般施舍道：“爱卿本应凌迟处死，朕念爱卿到底对朕一片真心，免你遭此大罪，不枉我们君臣一场。”

    卫殷是老睿王的独子，也是老来子，老睿王六年前病故后，卫殷年仅十七继承王位成为新睿王，也是大卫朝最年轻的皇叔。

    对景长霁不过是利用，一开始只是想拉拢一枚棋子，谁知景长霁天分极高，竟是最后成为最重要最好用的一枚。

    景长霁敛下眼：“喏。”

    太子在这位小皇叔开口要箭前出声：“小皇叔，死的是霍相爷府的二公子，找到时身边有一块双鱼玉佩，整个大卫仅此一对。景安侯府的大公子当时手握杀死霍二的凶器，人证物证皆有，按理说理应送进大理寺。”

    坊间将整个睿王府形同阎王府，有进无出。

    酒水入口，他苍白俊美的面容稍显正常，薄唇湿润，鲜红如血，形成古怪渗人的美感，眼神阴鸷：“太子贤侄，这是作甚？”

    景长霁不到真正进了睿王府不敢晕倒，直到亲眼瞧着兄长入了府，他强撑的那股劲一松懈，瞬间失去意识。

    而迎娶的人正是霍锦州。

    景长霁：“……”

    太子难得没动怒：“景二公子四年前救孤一命，当初孤承诺还他一个恩情，不知小皇叔可否应允？”

    他已是强弩之末，马车途中手臂上的伤口虽已包扎，但他被下了迷药，加上大量饮酒，本就靠克制才得以清醒。

    众人打了个冷颤：要命，人命在这位眼里果然如同无物。

    那个在太子从牢房离开后专程来一趟炫耀般告诉他一切真相，从始至终太子想娶的只有他霍锦州。

    景文惟刚脱困，立刻脱下外袍裹住只着单衣的景长霁。

    好一个君臣一场，他死的那天是帝后大婚之日，景家一百多口的鲜血浇灌地面，那边却是满朝文武恭贺帝后大喜。

    景长霁二人很快被带上马车，景文惟在马车上数次想开口，在景长霁轻摇头的示意下，最终三缄其口。

    太子让人带上霍二的尸体离开，春猎也随之结束，顷刻间此处只剩几人。

    “救过你？”卫殷难得抬抬眼，寻摸一圈，目光落在浑身血迹赤足站在一处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眼，“就是你？”

    景长霁去看马上的卫殷，一转眼的功夫对方再次昏昏欲睡，那通人性的骏马瞧人群散开，继续哒哒朝前，又是一阵玎珰声。

    景长霁一直睡到第二日才醒来，失血过多，加上半夜高热不退，差点丢了半条命。

    景长霁拱手鞠了一躬：“是臣子。”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这位小皇叔卫殷。

    景长霁无法忽视由上而下打量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他在赌，输赢与否，在此一举。

    太子应下此事，加上救命之恩，无人敢反对。

    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也寻了由头并未前来，只各家派了府中小辈一同前往。

    太子留下的两个侍卫上前：“两位，请。”

    含糊的痛苦呻|吟中，前方软榻上比他裹的还厚的人正瞧戏般就着小酒悠哉喝着。

    太子借他一腔热血与报仇的决心，成为太子手中的刽子手，最后太子江山到手，他却耗尽心血换来兔死狗烹，满门抄斩。

    景长霁回神，阻止景文惟去脱靴子：“大哥，我没事。”

    期间因为太子频频示好表露心意，他泥足深陷太子为他编织的情网，无法自拔。

    别说太子，连皇上都不会逼这位祖宗做事。

    卫殷居高临下俯瞰众人，目光落在最近的太子的身上，懒洋洋提起敞开的酒囊灌了一大口酒水。

    就像胜者为王，最后留下的胜者可以挥墨篡改过往史书，久了，也成了“真相”。

    “可……”景文惟也满身狼狈，他此刻脑子都是懵的，昨夜他明明睡在帐篷，一早醒来却在此处，双手握着匕首，趴在霍二尸体上。

    偏成贤帝对这个亲皇叔所出的独苗极为宠溺，弹劾的帖子一封接一封，皆被成贤帝压下。

    直到听到双鱼玉佩，他脑子一嗡，记得昨夜二弟离开过帐篷，误以为霍二是二弟所杀。毕竟二人历来不和，数有争执，是汴京出名的不对付。

    半睁开的冷目轻扫众人，最后落在一身血早就死透的霍二身上，稍稍坐直身体：“莫非……在玩射人靶子？倒是有趣。”

    景长霁半梦半醒间恍惚来到第一世，他醒来时兄长已然身故，因醒来太迟，加上他过去十八年早已被继母养废，他有心替兄长报仇查明真相却苦无门路。

    先不说小王爷性情诡谲，常以戏弄人取乐，景家兄弟二人到了他手上能不能活另说；再则小王爷一日中有七八个时辰要么在醉酒中，要么正在醉的路上，最不喜旁人打扰，绝不可能会答应。

    此时还是三月，晨起露重，景长霁脚面身上皆被打湿，温暖袭来才察觉身体早已冷得毫无知觉。

    太子转头看向景长霁，眸色深深：“小皇叔既已应允，三日为期，孤会派大理寺查询此案。三日后若依然霍二的死与你兄弟二人有关，孤会亲自带人送你二人入大理寺。”

    哒哒的马蹄声，伴着男子手里还攥着的酒囊上系着的几串陈旧铃铛玎珰作响。

    他词穷，却也了解这位，一锤定音。

    太子一直未等到卫殷开口，松口气：“既然小皇叔不愿，孤……”

    绿荫蔼蔼间，在一阵琅琅玎珰声中，一身玄衣华服的俊美男子摇摇晃晃坐在高头骏马上醉意醺醺徐徐而来。

    男子半眯着眼，已然半醉，面容削瘦苍白，是种病态的惨白，映衬刚灌了酒水红艳艳的薄唇，极致的美感，却也让在场的众人胆寒心惊。

    景长霁抓住救命稻草，后来十几年，他从一个纨绔蜕变到太子的左膀右臂，扶持太子登基，耗尽心血。

    他惊吓退后，下一刻却被人围住。

    景长霁第一世死后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一本书，但书中描述却是站在霍锦州的角度，他反而成了恶毒男配，主动对太子求而不得作天作地。

    景长霁这位小侯爷，死后罪行罄竹难书，遗臭千年。

    性格乖佞、喜怒无常，示人命于儿戏，府中常年招新仆役，旧的仆役消失无踪。

    不日前刘贵妃重病，成贤帝寻个借口对外声称惹了风寒得以留在宫中，委派太子代替他前去狩猎。

    景长霁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上衣袍，裹着略厚的大氅，外面日头极好，他却畏寒般窝在步辇中，一路被抬到主院。

    他们负责送景家兄弟回睿王府，入了府，二人若是出事或者逃跑，那就再与他们无关。

    卫殷耐心告罄：“与本王何干？”

    太子一怔，意外抬眼，对上卫殷不甚耐烦懒散的闲适模样：“本王应下了。”

    “谁说本王不愿？”卫殷打断太子的话。

    太子睨景长霁一眼，继续道：“景二公子不愿将景大公子送入大理寺亦或刑部，他想让兄弟二人待在小皇叔府中。”

    没开口，侮辱性极高。

    来人不疾不徐的骏马被挡住去路自行停下，玎珰环佩音消失，男子不耐烦掀开眼皮，惨白的皮肤在刺目的日光下近乎透明。

    卫殷居高临下，无人敢抬头，更无法揣摩对方的心思。

    景长霁刚绕过几道门进入内院，一道痛苦声传来，景长霁抬眼，看到一个仆从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侍卫一鞭鞭甩在仆从身上，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