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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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兄长寻来，倒是一个生机，虽说当了妾室，但若是能寻回带离京中，许能再寻门好婚事。

    书生并未怀疑：“当时我刚好出书院，她和丫鬟上前向我打听，说自己是来京寻人的，但我思前想后并未听说书院有这个人，就告诉了她，徐姑娘也就离开了。”

    两个侍从本不想落座，毕竟主仆有别，但景长霁干脆只留下两道菜，另外都端到另外空置的一桌，他们这才肯用。

    景长霁在小二离开后，唉声叹气，声音没压着：“糊涂啊，她怎么这么糊涂？就她那模样女扮男装恐怕也能一眼被人看出，她怕是被哄了去，这都来京三个月了，这……”他模棱两可的话并未压低，因为语气焦急又颓败悔恨，引来二楼旁桌的食客频频看来。

    景长霁这话虽然没透露太多，却也有几个记忆点，容貌不俗的小娘子，女扮男装，来京三个月。

    掌柜小二只觉这年轻公子身形眼熟，但偷瞥间对上景长霁古井深潭般沉冷的目光，立刻转开不敢多看，那种上位者的压迫，让他们懂得这是位不好得罪的主。

    书生一杯酒下肚，倒是放开不少：“我听公子刚刚向小二打探一些事，可是在打探一位三个月前来京寻人的徐姓小娘子？大概十五六的年纪，带着一个同样女扮男装的丫鬟，好像那丫鬟叫……青苗？”

    景长霁等小二就要离开，拿出一块碎银子，压低声音：“向小兄弟打探个事，可方便？”

    戴着帷帽去一品斋不太妥当，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容貌让人窥探到身份。

    那书生终有了笑模样，他平时拮据并没银钱来一品斋，这次是同窗还他人情请他，但两人也只有两三道菜，他耳朵灵，自然刚刚将那一番嘀咕听入耳中，略一思索，竟是发现自己还记得那位一眼能瞧出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景长霁神色间一喜：“对，是唤作青苗，公子见过舍妹？”

    景长霁一口气点了五六个特色招牌菜，小二眼睛放光，对景长霁愈发热情。

    卫殷终于有了动静，却只是轻一挥宽袖：“继续跟着，让人去查霍二被禁足前后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那个玉佩的来历，今日当值结束，自去领罚。”

    景长霁继续询问：“她竟是要找人？找的是谁？也许那人见过舍妹也说不定。”

    这两日霍家二少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而霍二少身为一品斋常客，小二自是认识。

    景长霁抬眼：“这位公子是？”等对上书生打量这一桌，邀他入座，甚至贴心倒了一杯佳酿，“相见即是缘分，我敬公子一杯。”

    景长霁带着两个侍从上了二楼，他并未要包厢，坐在二楼一角静听四周食客。

    一前一后呈上，却比景长霁这份迟了一个时辰。

    景长霁声音一变：“此话当真？她这好生糊涂！”

    手下也猜不透这景家二公子怎么这般厉害，寥寥数言得到他们用暗线辛苦查到的事情不说，甚至毫无过往异样的蛛丝马迹，可却又矛盾，当真这般厉害，又为何会着了那巩家公子的道？

    景长霁前往一品斋时，手下把得来的消息呈到卫殷面前。

    小二听到前头眉心一跳，听到后半句眼底的警惕少了些，多了一两分同情。

    景长霁闻声先叹息一声，才缓缓开口：“我姓徐，是从京外来的，是来寻我那离家出走的胞妹。她几个月前说来京中游玩，开始还有书信往来，但三月前这书信就断了。我那胞妹容貌绝色，又只带了一个丫鬟女扮男装独身上京，我怕她是遇到不测，这才匆匆启程来了京中。但途中也就是月余前，又收到来信，说是已寻到倾慕之人，甘为妾室，却并未曾说起夫家姓氏。我徐家虽说是商贾之家，却也资产颇丰，嫡出的姑娘怎么能给人当妾？我是来寻她回去，即使当真已自作主张嫁做人妇，也要瞧瞧是否为好人家，也多补贴一份嫁妆，也好让她在夫家有些依仗。”

    书生仔细想了想：“是个叫时义平的，但我在书院时日不短，当真没听说有唤作时义平的书生，甚至姓时的都没听说，所以也就这般回她了。”

    如若是来寻人，千里迢迢过来，她如若真的如霍二所言姿容倾城，怕会以免麻烦女扮男装，也许有人记得这小娘子也说不定。

    尤其是霍二少这人好色，去到各处都想成为焦点，时常会高声谈论，尤其是他又纳了哪房妾室云云。

    前来呈上消息的手下单膝跪地心跳如累，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他后背却一身冷汗，只等近侍念完低头退到一旁：“属下失职，求王爷责罚。”

    他这些年在汴京名头不小，带着几个纨绔子弟在汴京很是出名，不少人见过他，也知晓他的身份。

    不料在菜上齐后，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角落那桌上前，原先还带了迟疑，但瞧见这一桌好菜，咂舌这公子阔绰：“这位……可是徐公子？”

    他如今是杀霍二的嫌疑人之一，出现在一品斋难免会引起上头注意，报到宫中，卫殷管不管是一回事，霍家定不会罢休，他本时间就不多，不想多惹事。

    景长霁没胃口，事情没查清楚他吃不下，但还是勉强吃了些，等差不多要离开时，他已经放下银子起身三人走到楼梯口，只是刚抬脚下楼，刚好对上要上楼的两位年轻公子。

    两人模样极好，尤其是先一步上楼身着月白锦袍的公子，眉眼清冷，姿容俊雅，气质矜贵，嘴角天生上扬，却依然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那小娘子年纪还轻，听霍二少所言又是绝色，若是入了那腌臜之地，莫不是要毁了一辈子。

    他撩开轿帘一角，递给侍从的一块碎银子，买了一张质地还算不错的半面具。

    景长霁恭维完将话题引回来：“不知当时舍妹都说了什么？她好端端的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密报一共有两份，一份是景长霁出府这几个时辰的行踪，事无巨细，包括他出府前方戏园，如何三言两语找出那晚给他下药之人，到寻到许春生所问所答；另外一份则是暗卫晚一步刚查到的下药之人：国子监巩祭酒嫡次子巩玉炜。

    小二迟疑一番，错开身挡住旁人目光，偷摸收起碎银子：“这位爷要打探什么？”

    小二声音压得很低：“这事对外这位爷可莫要说是小的对你说的。你那胞妹，应是被霍相爷府的二公子给哄骗当了妾室，只霍二少昨日早上被发现已死，想带走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一时间整个暖阁静得出奇，呼吸都放得轻不可闻。

    景长霁恭维一番，倒是意外，洪明书院是汴京最大的书院，能进去的皆是世家子弟，来年很有希望考中。

    加上上一次霍二少炫耀一事并不久远，当时拿出的那玉佩确实价值连城，事后掌柜的还私下里说过一番，哪家小娘子被这厮哄骗了去，一瞧就是外地来的商贾富裕之家，不知这霍府水深，竟是一脚踏了进去。

    他本不欲多嘴，毕竟那霍二少刚死，也怕惹事上身，但又觉得那被哄骗的小娘子可怜。

    小二愈发同情：“也不怪她，小娘子年纪轻，那霍二少……哎。”但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匆匆下楼去让人去准备膳食。

    如若是后者，那应提前有书信往来，人未到那定会寻找，可听霍二这意思并非如此，甚至突然就被禁足，这其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和那徐姓小娘子有关。

    景长霁借着上菜的功夫，有意无意又提过好几次，本也只是试探不抱希望。

    因霍二少身份背景，不少人愿意捧着他，但私下里却鄙夷不屑，不愿让府中女眷与其扯上关系。

    景长霁是一品斋常客，按理说小二等人在他进来定会认出他，但此刻容貌遮了一半，加上通体气度早就与十七八岁截然相反，并没被认出来。

    等小二上前，他压低声音，听着有二十来岁，更加不会让小二往景长霁身上想。

    景长霁想了一番，记忆里并没有一个叫时义平的，应该不是他熟知的人。

    这么一个小姑娘来京，不是寻人就是探亲。

    景长霁将这个名字记下，那书生听到同窗换他也起身，景长霁立刻唤来小二给他们添了几道菜，一番推辞过后，景长霁垂下眼邀请两个侍从用膳，吃完离开。

    书生又瞥了眼那酒壶，景长霁立刻给他又添了一杯，他这才又一口饮尽道：“说起来小生确实与令妹见过一面，是在洪明书院外，哦对了，小生是洪明书院的学子。”

    许春生说霍二炫耀的小娘子给他一枚有“徐”字的玉佩，面容娇美，京外来的却甘心给他暖床，这话怎么看都是霍二满嘴诳语。

    以景长霁对霍二为人的了解，那小娘子很可能是被他哄骗的，要么，就是被他抢回霍府的。

    因是京外来的，这么久连许春生这个跟班也没见闹起来或者如何，那就是无人来寻。

    男子察觉到打量的目光抬眼，漆黑幽沉的双目看过来，的确是景长霁熟悉的一张面容。

    小二当时也在场，亲眼瞧过那玉佩，上头确然是有个“徐”字，此刻再瞧景长霁主仆三人，眼神中带了怜悯。

    近侍不敢抬眼，只拿了放在矮几上的密报，一板一眼念出来。

    卫殷依然是侧卧在榻，双目从头至尾都是闭着，仿佛在假寐。

    手下松口气：“是。”虽然一百鞭子会要了半条命，但好歹活了下来。

    霍二一死，他后院的通房妾室，怕是要被迁怒发卖。

    另一边，景长霁到一品斋近旁时并没有直接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