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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这些来客进出频繁,放在平常话很多的他,在此刻是竟出人意料得毫无怨言。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正在做着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他默默划着船,将任韶华他们送到了蜃楼外。

    公孙诗潋坐在窗前,对着月色,擦拭着手中的绛陌。

    他当时执意想保住顾靖遥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

    “还没有到最后时刻,你就想选择坐以待毙了吗?”柳一离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你。”

    “你这么说倒也没有说错。只是,这件事与你公孙老楼主有何关系?又或者,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呢?”唐鸦沉声道。

    他周围只有柳一离,这句话自然也是在问柳一离的。

    ——

    任韶华笑了起来,“其实我没有这么想,只是想得到你的肯定罢了。我所有的风流,所有的狂傲,也就在你面前,会全部收敛起来。”

    “唐云影堂主给雨萱下了天级绝息令,是为了保护她。因为持令者的性命,只能由绝息堂来终结,若被其他人杀死,便会遭到绝息堂永无休止的报复。”公孙诗潋缓缓道:“在唐门的掩护之下,我本来已经探查不到雨萱的行踪,却在某一日有封信送来了剑器楼,告知我金陵言府有变故发生,而雨萱也恰巧在金陵里。”

    在在乎的人和苍生面前,一个人要有多么顽强的心志,才能做出正确的取舍?

    却有一只乌鸦忽然停在了窗前,正盯着她看着。

    洛夜辞幽幽说道:“你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上次见面还是为了来长安城杀你,这一次见面,却是为了来找你叙旧,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身着羽衣的唐鸦坐在屋檐之上。

    “好。”

    “这里,是不是还承载着父亲的心愿。”

    很少有人会一直年轻。

    洛飞羽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她。

    “希望到最后,大家都要活着回去。”柳一离忽略了他话语里的诀别,轻声说道。

    清烛纷纷。

    柳一离也跟着笑了:“我知道。”

    洛飞羽微微垂首,一时百感交集。

    洛飞羽默默听完了这段久远得险些被世间遗忘的故事。

    “因为他为了能让师娘沉冤得雪,给这个江湖缔造了一个魔头。”洛飞羽弹了一下折剑,“而这个魔头,是我兄弟。以及,我不想让他毁去师娘的梦想。”

    “明日,我会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洛夜辞轻轻说道:“共同制定杀死莫问东的计划。”

    “后人承志,父亲当时没有完成的事,就交给我们去完成吧。”任韶华牵住了她的手。

    洛飞羽沉吟片刻,淡淡道:“我明白族长你的意思,这世间并没有绝对的善恶,有的只是执念和立场。或许在你眼中,莫问东还是当年那个为了苍生奋不顾身踏入仙冢的莫问东,可在我这里,他已经罪无可恕了。若族长想救他,我们会自行离开蜃楼,只求真到了刀剑相向的时候,能倚仗着从前的情谊,不对彼此出手。”

    “当年你们来长安,是母亲在暗中推动。”公孙诗潋轻帕抹过了剑锋。

    “正因为他从前是那样的少年郎,所以我觉得,他如今必定不敢去直面自己的内心,必然无法面对现在的自己。”洛夜辞抹了抹眼角,“他曾经厌恶退缩,厌恶逃避,所以才孤身涉险踏入了仙冢,可现在的他,却是处处都在逃避。我了解他。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回头了,也不会再回头了。唯有死,才能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还能做些什么?莫问东甚至没有留给我们喘息的时间,就将局势发展到了我们难以扭转的地步。”任韶华语气有些沉重:“我们现在,只能选择坐以待毙了。”

    或许她所认识的莫问东,已彻底死在了她的心里。

    “若我说,我想呢?”洛夜辞皱眉。

    “你该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的是,不论是陌上公子还是孤舟公子,都是不到最后永不言弃的人。”柳一离皱起眉头,“如果你现在就这么想,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任韶华了。”

    但总有人正当年少。

    “可我还是想救他。”洛夜辞犹豫片刻后站了起来。

    少年银衣入仙冢,封仇诛悔定苍生。

    “罢了。”任韶华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外,柳一离默默跟着他走了出去。只留妃采芸留在房屋中,神色复杂。

    “多年未见了。”公孙诗潋轻轻道。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想杀他吗。”不知过了多久,洛夜辞忽然开口问道。

    洛夜辞叹了口气:“可若不是他,在二十多年前就得死更多的人。”

    如果能再配上诉说者的两行清泪,那就更美了。

    洛问依然守在这里。

    ——

    任韶华继续朝东而行,终于在戈壁上停了下来,借着月色,望向了远处的荒芜。

    娓娓道来的故事,往往最是绊人心。

    很快就来到了断情河畔。

    可洛夜辞却没有流泪,只是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烛泪流淌在桌上。

    唐鸦眯了眯眼睛,“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以前,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洛飞羽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早已让他的身心疲倦到了极点。

    “那你想做什么呢?”柳一离问道。

    洛飞羽问道:“你想救他?”

    任韶华问道:“那我该怎么样呢?”

    或许她早已对莫问东失望?

    “从前的他所做的这些,并不妨碍现在的他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洛飞羽幽幽说道,“他若不死,这天下将永无宁日。”

    可还没等柳一离回答,任韶华就说了下去:“父亲当年不与藏月姑姑成亲,就是为了想彻底消除江湖人进犯西洲的野心。可到了最后,他们期盼已久的春风却还是没能渡过玉门,桃源也成了一场梦。共同缔造起这桃源的人,也终究走散在了遗憾里。”

    “当对现在的他来说,死才是最好的救赎。”

    洛飞羽没有再问,只是走到窗前,看向了外边虚渺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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