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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年过年时分，京城上下必会张灯结彩、装饰一新，然而这一年的春节，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沈羲和用手指捏了捏眉心，道：“罢了，他能醒过来便好。你退下吧。“
“宫内快要宵禁了，不用劳烦你，厨房自有人。“沈羲和提笔沾了沾墨，头也不抬。
皇甫渊苦笑着说不出话。
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微微跳动，映得他的面容温柔儒雅，仿佛深潭中的美玉。
听了这话，沈羲和立即拧紧了眉头：“他不是在泗州吗？”
一句话吓得皇甫渊魂魄离体，他后退一步，语无伦次地道：“皇上，臣……臣没有，臣只是忧心陛下龙体康健……”
北越人兵临城下后，他调动城内为数不多的武将建起城防，双方每天在城头对峙，如今粮草已经所剩无几，城中大户纷纷捐出了自己家中的存银存粮，却还是杯水车薪。
沈羲和愣了片刻，惨笑一声，继续笔下工作，过了一会儿平静地道：“王嘉呢？“
因为形势危急，沈羲和提前登基为君。虽然来不及给沈裕守丧，登基大典办得也很仓促，但登上主位后，沈羲和的权力大了不少，临时软禁了沈曦安和一众阴阳怪气的大臣，麻烦倒是少了很多。
他端正身子，提起笔来，又拿起一本奏折，准备批阅。这些奏折都是从守城的将士处传上来的，虽然数量不很多，但是每一本都十万火急。
那人道：“我要参见……参见皇上，赵骏将军有急事转达皇上！”
*
北越军队围了城，多少年废止不用的宵禁又被下令施行，入夜以后，坊市俱是一片漆黑，各种瓦子蒙着稀冷的月光，商铺门上挂着铁锁，未化尽的雪胡乱堆积，长街映月，寂然无声。
东梁都城，金陵。
皇甫渊道：“那我去给您炖一盅燕窝汤。“
金陵人紧闭大门，夜不能寐，躲在衾里发抖，时而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激起一两声犬吠，也很快遁入夜幕，不知所踪。
皇甫渊也知道自己胡搅蛮缠耽误了沈羲和时间，遂不再言语，拎起袖子给沈羲和磨墨沏茶。这是他头回见到沈羲和批阅奏折，并不是像历史上所谓的明君一般简明扼要、惜墨如金，而是事无巨细，统统详细地给出指示。他以前也在私底下见过沈裕批奏折，但是沈裕工作的时候远没有那么认真，看了一本，硬着头皮画上两笔，怒骂一句”他妈 的“，就扔到手边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一阵夜风送来打更声。沈羲和听了一阵，道：“罢了。你听，到了宵禁的时辰了。现在你要出去，还得我传口谕，麻烦得很。“
沈羲和叹了口气。这般负隅顽抗，不知能到几时。
他道：“臣也不知，但王嘉在信中说，秦将军的行军主薄沈昆被劫到了扬州。“
青潇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皇上，北越人开始攻城了，将军实在挡不住，让您赶快趁夜逃出城，往南去吧！“
皇甫渊道：“皇上，王嘉和桓信所带的军队与主路军失散，逃得一死，现在正驻扎在扬州城外。他信中还说，秦韶秦将军正在他们营帐里，只是被北越人的流箭射中，受了重伤，现在才刚刚醒来。”
皇甫渊的目光闪了闪。
沈羲和批奏折的时候，时而顿住笔，微微侧着头思考那么一会，精致柔和的侧脸让人特别想伸手抚摸。皇甫渊忍住脑海里大逆不道的想法，回过神来，又不免感觉有些羞愧。
皇甫渊认得这人脸孔，竟是赵骏下棋时经常带着给他透棋路的侍从青潇。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青潇是一直跟在赵骏身边的，赵骏对这个小侍卫宝贝得很，让他来送信，若非事情紧急，那就只有一种结果——赵骏本人已经不在了！
沈羲和打断他道：“没有话说，方才为何欲言又止？”
马蹄声落，脚步声起，门外大太监紧接着道：“你是何人？”
皇甫渊见他眼下若隐若现的乌青，有些心疼地道：“皇上，我替您批吧。“
他是个潇洒不羁的文人，不是个清心寡欲的士子。
忽然，宫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大概有宫人拦路，那骑马人边跑边大喊：“加急！加急！他妈的让开！”
皇甫渊推开紫极殿厚重的殿门，冷风猛地灌进殿内，发出尖锐的呼啸。他伸手扶住将要关上的殿门，轻轻关合。
皇甫渊愕然：“怎么这么快？昨日北越人明明来了才不到一万啊！”
国将不国，他还在肖想着自家皇上，何其可耻。
沈羲和垂下眼睫，停了笔默然不语，像是在沉思。
沈羲和摇摇头：“我是一国主君，若是这点小事都不能亲历亲为，以后又如何取信于百姓？“
沈羲和停了笔，皇甫渊也停了手中倒茶的动作，两人对视一眼，皇甫渊自觉拎起桌上作装饰用的镶宝长剑，挡在沈羲和身前。
沈羲和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轻笑：“子瀚，你是不是有别的话想与我说？”
大太监还未及阻拦，那人便撞开了殿门，连声道：“参见皇上，参见丞相大人！“
皇甫渊也跟着叹气。他只希望扬州的兵力能够尽快来金陵支援，金陵城破了，东梁也就跟着亡了。
奏折之上尽是报告伤亡的话，也有些是因为军粮告急而紧急上的书。沈羲和看过一篇，便几不可察地叹一口气。
青潇道：“大人，北越的骑兵都在萧策手上，萧策占了扬州后，带着军队连夜打到了金陵，现在两个头领都在城下，北越的步兵又都快到了，我们根本……”他忍不住呜咽出声，“根本守不住城门了，将军在北边能撑多久是多久，您和陛下快跑吧……”
只有皇宫还亮着灯光，远远看去，在黑冷死寂的民居中间，犹如一艘海上巨舟。
他停下笔，问道：“怎么这么晚？消息如何？”
然而皇甫渊磨磨蹭蹭着不愿离开。人前吹牛喝酒斗棋吟诗的浪荡才子，此刻仿佛一个江郎才尽的穷秀才，吞吞吐吐地道：“皇上，您若是撑不下去，就和臣说吧。”
皇甫渊缓了口气，道：“皇上，王嘉来信，扬州城已经……已经被北越人攻占了。“
] 往年过年时分，京城上下必会张灯结彩、装饰一新，然而这一年的春节，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沈羲和用手指捏了捏眉心，道：“罢了，他能醒过来便好。你退下吧。“
“宫内快要宵禁了，不用劳烦你，厨房自有人。“沈羲和提笔沾了沾墨，头也不抬。
皇甫渊苦笑着说不出话。
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微微跳动，映得他的面容温柔儒雅，仿佛深潭中的美玉。
听了这话，沈羲和立即拧紧了眉头：“他不是在泗州吗？”
一句话吓得皇甫渊魂魄离体，他后退一步，语无伦次地道：“皇上，臣……臣没有，臣只是忧心陛下龙体康健……”
北越人兵临城下后，他调动城内为数不多的武将建起城防，双方每天在城头对峙，如今粮草已经所剩无几，城中大户纷纷捐出了自己家中的存银存粮，却还是杯水车薪。
沈羲和愣了片刻，惨笑一声，继续笔下工作，过了一会儿平静地道：“王嘉呢？“
因为形势危急，沈羲和提前登基为君。虽然来不及给沈裕守丧，登基大典办得也很仓促，但登上主位后，沈羲和的权力大了不少，临时软禁了沈曦安和一众阴阳怪气的大臣，麻烦倒是少了很多。
他端正身子，提起笔来，又拿起一本奏折，准备批阅。这些奏折都是从守城的将士处传上来的，虽然数量不很多，但是每一本都十万火急。
那人道：“我要参见……参见皇上，赵骏将军有急事转达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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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越军队围了城，多少年废止不用的宵禁又被下令施行，入夜以后，坊市俱是一片漆黑，各种瓦子蒙着稀冷的月光，商铺门上挂着铁锁，未化尽的雪胡乱堆积，长街映月，寂然无声。
东梁都城，金陵。
皇甫渊道：“那我去给您炖一盅燕窝汤。“
金陵人紧闭大门，夜不能寐，躲在衾里发抖，时而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激起一两声犬吠，也很快遁入夜幕，不知所踪。
皇甫渊也知道自己胡搅蛮缠耽误了沈羲和时间，遂不再言语，拎起袖子给沈羲和磨墨沏茶。这是他头回见到沈羲和批阅奏折，并不是像历史上所谓的明君一般简明扼要、惜墨如金，而是事无巨细，统统详细地给出指示。他以前也在私底下见过沈裕批奏折，但是沈裕工作的时候远没有那么认真，看了一本，硬着头皮画上两笔，怒骂一句”他妈 的“，就扔到手边了。
两人正在说话间，一阵夜风送来打更声。沈羲和听了一阵，道：“罢了。你听，到了宵禁的时辰了。现在你要出去，还得我传口谕，麻烦得很。“
沈羲和叹了口气。这般负隅顽抗，不知能到几时。
他道：“臣也不知，但王嘉在信中说，秦将军的行军主薄沈昆被劫到了扬州。“
青潇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皇上，北越人开始攻城了，将军实在挡不住，让您赶快趁夜逃出城，往南去吧！“
皇甫渊道：“皇上，王嘉和桓信所带的军队与主路军失散，逃得一死，现在正驻扎在扬州城外。他信中还说，秦韶秦将军正在他们营帐里，只是被北越人的流箭射中，受了重伤，现在才刚刚醒来。”
皇甫渊的目光闪了闪。
沈羲和批奏折的时候，时而顿住笔，微微侧着头思考那么一会，精致柔和的侧脸让人特别想伸手抚摸。皇甫渊忍住脑海里大逆不道的想法，回过神来，又不免感觉有些羞愧。
皇甫渊认得这人脸孔，竟是赵骏下棋时经常带着给他透棋路的侍从青潇。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青潇是一直跟在赵骏身边的，赵骏对这个小侍卫宝贝得很，让他来送信，若非事情紧急，那就只有一种结果——赵骏本人已经不在了！
沈羲和打断他道：“没有话说，方才为何欲言又止？”
马蹄声落，脚步声起，门外大太监紧接着道：“你是何人？”
皇甫渊见他眼下若隐若现的乌青，有些心疼地道：“皇上，我替您批吧。“
他是个潇洒不羁的文人，不是个清心寡欲的士子。
忽然，宫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大概有宫人拦路，那骑马人边跑边大喊：“加急！加急！他妈的让开！”
皇甫渊推开紫极殿厚重的殿门，冷风猛地灌进殿内，发出尖锐的呼啸。他伸手扶住将要关上的殿门，轻轻关合。
皇甫渊愕然：“怎么这么快？昨日北越人明明来了才不到一万啊！”
国将不国，他还在肖想着自家皇上，何其可耻。
沈羲和垂下眼睫，停了笔默然不语，像是在沉思。
沈羲和摇摇头：“我是一国主君，若是这点小事都不能亲历亲为，以后又如何取信于百姓？“
沈羲和停了笔，皇甫渊也停了手中倒茶的动作，两人对视一眼，皇甫渊自觉拎起桌上作装饰用的镶宝长剑，挡在沈羲和身前。
沈羲和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轻笑：“子瀚，你是不是有别的话想与我说？”
大太监还未及阻拦，那人便撞开了殿门，连声道：“参见皇上，参见丞相大人！“
皇甫渊也跟着叹气。他只希望扬州的兵力能够尽快来金陵支援，金陵城破了，东梁也就跟着亡了。
奏折之上尽是报告伤亡的话，也有些是因为军粮告急而紧急上的书。沈羲和看过一篇，便几不可察地叹一口气。
青潇道：“大人，北越的骑兵都在萧策手上，萧策占了扬州后，带着军队连夜打到了金陵，现在两个头领都在城下，北越的步兵又都快到了，我们根本……”他忍不住呜咽出声，“根本守不住城门了，将军在北边能撑多久是多久，您和陛下快跑吧……”
只有皇宫还亮着灯光，远远看去，在黑冷死寂的民居中间，犹如一艘海上巨舟。
他停下笔，问道：“怎么这么晚？消息如何？”
然而皇甫渊磨磨蹭蹭着不愿离开。人前吹牛喝酒斗棋吟诗的浪荡才子，此刻仿佛一个江郎才尽的穷秀才，吞吞吐吐地道：“皇上，您若是撑不下去，就和臣说吧。”
皇甫渊缓了口气，道：“皇上，王嘉来信，扬州城已经……已经被北越人攻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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