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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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锐响恍如一瞬，十二张血色灵符破空而来！

    “我们明天要去魔界了。”楚兰因打断他，认认真真地重复：“明天就要去魔界了。”

    “封印。”沧山剑眉压紧，“何种印？”

    他用力扯了徐枚的后领，就要把这人往沧山道暗室里丢。

    一声沉闷龙吟自大门外响起——

    护山大阵重启后，楚兰因更顺手将其中疏漏补全完善，如今有人趁夜色前来，想借大阵的漏洞潜入凌华宗，是不论如何也不能做到。

    流水一般的光华透过白纱，照面似成霜雪。

    谷生阳低哑的声音在殿外长阶的尽头响起，而后一个眨眼间，他竟已出现在楚兰因面前。

    楚兰因每认十个字，就要他叫一声，用来点数。

    “形容这种作物的排列，一行一行。”

    楚兰因瞳孔紧缩，体内灵力如洪流溃堤，一泻千里。

    但楚兰因可以让他以为自己还能顺利潜入。

    沧山答：“是一种农作物，长在北方，像小米一样。”

    “二百！”

    不大的室内，仅一剑一傀。

    楚兰因与沧山对视一眼。

    二人依然在摆设用的宗主峰灵堂守夜，李普洱因忙着叮嘱师弟师妹们留山的注意事项，今天就没有来。

    ——来吧！

    他长身玉立，如生长于夜色深处，碧波泉中的一株幽兰，凛然而不可侵，却又因情绪激动，眼皮上浮着一层薄红，漫至弧度优美的眼梢，像是才哭过不久。

    他“嘶嘶”笑道：“你长的这样好，又是个炉鼎体质，那七个魔将可惦记你许久呢，他们不是送了花笺要轮流干你吗，你坚持到现在，不就也是在待价而沽么？！”

    “十二重的镇灵血印。”楚兰因道：“还压了一节龙骨。”

    剑灵：……仙道盟这是要亡了？

    “六千九！”

    点着点着，黑鸽还会抱怨：“我是魔族信使，你们不能这要对我！”

    楚兰因：“……嗯。”

    一招不成，徐枚就要开溜。

    他抬手盖住徐枚天灵。

    剑灵无动于衷，徐枚索性豁出去，边挣扎边道：“你以为你去魔界会好过？！清修的灵体入魔界，再厉害也会被压制九成！”

    楚兰因立了一指在唇间，对魔鸽道：“嘘。”转过头，在沧山的灵力消失前，将空中这行字再记一遍。

    “啰嗦。”

    “一百八！”

    沧山不是很赞同：“这是死记硬……”

    低头看去，只见一枝藤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潜到了他足边，枝梢微扬，轻轻拨了一下环上的一小枚银铃。

    “我在哪？”楚兰因怒火中烧，“你是什么东西？！”

    “一百五！”

    黑鸽扑在架子上，正要开口唱数，喉头猛地一紧，徒然张嘴，突然就不能出声了。

    就像沧山念：“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他捏了个治疗诀在脸上，撑着地爬起来，直勾勾盯着楚兰因。

    就是这个用处，于它而言比较屈辱。

    黑鸽哑了嗓子：“你们杀了我吧！没有尊严的计数鸽不需要活着！”

    楚兰因眼睫一颤。

    “你先藏起来。”楚兰因对沧山道：“他们一定带了兰因剑来，我离剑身太近就会被封印压制，你看准时机，把剑抢过来，然后往外跑。”

    楚兰因把字音和字形联系上后，就会问：“黍是什么？”

    “他说的也非全错。”

    楚兰因将地上的书一本本仔细收好，抱怨道：“很傻·逼吧？用龙骨镇我，本来就没剩几块的宝贝，有这功夫还不如用龙骨去做灵屏大阵，沉龙关十三城没准还能再撑几天。”

    *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符，寻思着估计也不会管用了，那姓宋的给了他打开护山大阵破口的方法，却没将好人做到底，真让他拿下兰因剑灵。

    半晌，他道：“好，那我写一句，你记一句。”

    楚兰因反应迅猛，立即松开徐枚，飞身后撤三尺，翻掌便要运灵抵御。

    一只手将一张灵符拍上了楚兰因的肩膀。

    一人自以为隐匿地很好，撑着窗翻了进来。

    可他遁地符刚捏了一半，胸口如被大锤击中，符纸法器掉了一地。

    起初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字不附灵，楚兰因连自己写的东西都看不到，他就和个盲人一般，在纸上划拉，写对写错，全看运气。

    好容易写下了字，也是鬼画符，乱七八糟挤成一堆。

    原本楚兰因是想读写同步着学，奈何时间太紧，他又从未握过笔，那小小一支狼毫在手里就和滑溜溜的鱼一样，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驾驭。

    “那离离呢？”

    楚兰因：耶？怎么动静这么大？

    谷盟主大步上前，将兰因剑灵打横抱了

    徐枚抹掉嘴边的血，心里居然道：果然是想要俏一身孝，也不算白挨这一下了。

    沧山想了想，道：“就是一首诗先用其他事物开头，然后根据这种事物展开联想，引出诗人想要传达的思想感情。”

    有人来了。

    楚兰因并不愚钝，相反，他对字形的记忆甚至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徐枚猝不及防，竟生生被他打得凌空横飞了一段路，扑通摔在了门槛上。

    “……好罢。”楚兰因皱着眉，低声自语道：“就让你再胡言乱语一阵。”

    他用力扒住门框，才没有让自己因脱力软倒在地，而那坚硬的木条也被他抓出了道道裂痕。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楚兰因运足灵力，转身高呼：“啊！什……什么鬼？”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他连台词都想好了。

    来人落地声音细微，但听在本就敏锐的剑灵的耳朵里，那就是“咣”一声，和直接摔下来没啥差别。

    沧山沉默了下来。

    嗡——

    “你让我背完这本。”楚兰因抖了抖手里的册子，“当年听凌华的先生说，诗三百篇，最值得学。我总要通记一遍，才不至于辜负这么多年的心心念念。”

    ——叮铃。

    后来他就暂且放弃了学写，只求先多认得几个新字。

    沧山正要继续给他讲解，楚兰因却忽然说：“你直接给我念吧，我照着你的字，只记住音形就好啦。”

    兰因剑灵准备在动身前通宵读书。

    东窗外，夜幕浓稠，星明月朗。

    木傀隐去气息站在了灵堂红柱后，与那高柱融为一体。

    “那为何要写这种粮食的排列样子？”

    月出云里，皎皎清辉。兰因剑灵一身缟素，乌黑长发间架了一杆长木枝，那木枝色泽绮丽，薄光缓缓，在月色下若一袭迷离的紫纱。

    “九千八百七十！”

    因为他看不到。

    他已经做好对方用兰因剑封印偷袭的准备。

    “好一个仙道盟。”楚兰因垂眼看着胳膊已经复原的徐枚，“既然你送上门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没有动，却清晰听到自己足腕上的铃铛响了一下。

    我阔别百年的本体。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传信用的黑鸽被找到了新的用处，得以幸免于难。

    “兴？”

    这就是听不明白了。

    “一万三！”

    都交给他的木傀。

    沧山宽慰他，写多了就好了。

    徐枚手里的符纸被灵气一冲，“呲”地被点燃了，一下子就烧成了灰。

    调子拐了个弯儿，惊讶的效果就大打折扣。

    沧山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但语调却一直平稳，他翻过一页，灵力在半空抄写，并诵道：“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这是一种‘兴’的手法。”

    窗棂“咔哒”一响。

    宽袖下，楚兰因双手皆是紧握，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明日出发，元灵却没有取到，仙道盟磨磨唧唧了这么久，再不行动黄花菜都凉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明儿不是要到魔界去当人质，而是要去人间参加科考。

    楚兰因转过身，重新跪倒蒲团上，假装并不知有人闯入。

    就等封印镇压下来的一瞬间，诧异高呼：“啊，什么，我的剑？！”

    “无妨。”沧山道：“魔界也一样可以学，我们再……”

    楚兰因关节用力，就要将灵力捣入徐枚经脉。

    徐枚见他要废自己修为，大吼道：“楚兰因，你快要自身难保了！与其便宜了魔族，不如把元灵献给我们！”

    徐枚牙都被打掉了一半，捂着脸骂道：“该死的宋行杯，敢诓我……”

    楚兰因暴怒，照着徐枚的门面就是一拳！

    兰因剑灵面朝灯台，仿佛浑然不知身后，一道黑影正将他裹在素白丧服下的身体拢住。

    实际上剑灵也知道，自己笔下的字肯定惨不忍睹。

    在不解其意的前提下，楚兰因的速度堪称一骑绝尘。

    楚兰因狠踹了他一脚，宽袖一展，将那些符纸全数扫出了门。

    于是楚兰因想起来，沧山说过，他要少亲自动手。

    但他理解不了。

    “快快快，我几百年没见我剑了，也很激动啊。”楚兰因收好书，催促着沧山快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