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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了拍沧山的轮椅推手,又道:“阵法变幻莫测,切忌照本宣科,闵师父刚给我讲过,也给你们讲过罢?这是<阵术>的引言,那现在我该说你没见识吗?”

    少年猛地回神,满头大汗,两道银杏叶已落满肩头。

    剑灵抬手按在心口位置,道:“因为这个里面,有一股很强的怨气,我试过化解不了,还弄得我有点疼。”

    古氏世家内遍植银杏,且还是仙家的老木,正逢落叶时节,风过林间,纷纷如金雨,灵氛盎然。

    “大千世界,生灵同道。”沧山说:“记性不错,现在以此章阵法,将路上的银杏全部回枝。”

    沧山拍了拍他撑在桌上的手,道:“不如我们去外面看看,这个障界应该是要我们帮他达成什么愿望,且还不知障主是谁,有何执念。”

    因着轮椅不方便的缘故,楚兰因也不敢推得飞起,就怕把病病歪歪的沧山颠散了。

    并且在摸清因果前,还是不要太违背角色原本的定位才好,不然难保有出乎预料的术法反噬。

    万幸他没有问出来,不然楚兰因必然会答:“因为我已经被嘤嘤给吓着了。”

    楚兰因眯起眼,道:“真好看啊。”

    楚兰因点了点头,却说:“身份我知道,就是我这个楚清。”

    “楚长老!”李普洱简直欲哭无泪,“救命!”

    沧山的灵线比李普洱的长,所幻化的罗盘也更大,这是与该身份的年龄有关。

    他原本想问沧山这个故州和古氏他知道多少,转念再一想,沧山才出生不到一个月,能知道就有鬼了,于是又作罢掉。

    “并不妨事。”沧山低了头,任由剑灵按住脖颈后,“我试过,用木灵还能站起来,只是耗损大些。”

    李普洱跑的最快,率先冲入文竹馆,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

    一听是自己那儿的人,就算是幻境,楚兰因也得去看看。而且那螺春还是楚清的侍从,与障主有牵连的人都需细查,不论如何也要去一趟了。

    少年一惊,左右看看,待确定叫的是自己,合袖敛礼道:“闵先生。”

    但几乎所有剑灵都知道,没有情绪的话,他们就像是真正的死物了。

    沧山便深深呼了口浊气,灵线这才慢慢紧了,道:“是是是,徒弟。”

    忽听一道低沉男声自文竹馆的雅阁中传来。

    沧山闭目思索一二,睁开眼后道:“这里比我们所在的时间早一千二百年。我的这个身份名叫闵青痕,是古氏请来教习族中弟子仙道发蒙的先生,古氏是故州世家大族,现在我的任务是教新来的楚清小公子初级仙法和基础炼体。”

    说是怨气其实也算是轻的,楚兰因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就想冲出去杀人。

    少年红了脸,潦草地合袖鞠躬,也不管身边同伴,扭头就走。

    沧山道:“<阵术>第七章第二篇,背出来。”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周围的景色吸引。

    沧山摇了摇头,楚兰因见他灵线松的更厉害,安慰道:“哎呀,这有啥,能知道你们人族的情绪,对剑灵来说才是特别的经历呢,我以前也有类似的体验,很好玩儿的。”

    他把茶盖往壶上用力一磕,气鼓鼓骂了一声。

    正在从床下往外爬的李普洱感到委屈:楚长老,怎么给我拔的时候没打招呼!

    除非像李普洱那种因姓名或八字匹配上的身份,实在不能原地由男变女,在这里,该体弱的还是会体弱,该穿裙子的还是要穿裙子。

    “银杏本是人间物。”沧山念了一声,目光落向那个少年,道:“你,站住。”

    与五感一样,剑灵天生对情绪感知低弱,但想要表现出情绪对应的反应,却是每只剑灵的必修课。

    沧山不再答话,少年等了片刻,忽感身前狂风骤起,他抬起头来,却见满地银杏叶竟倒飞回枝头,金黄的叶子自叶尖倏然变绿,转眼间,两道郁郁葱葱,春风拂面。

    “这么早的执念。”楚兰因见沧山的灵线松弛,十分虚的样子,拎了茶壶想给沧山倒口热的喝,却发现壶中的茶水不仅凉,甚至还浮了飞虫。

    一团粉色的身影蹲在墙根下,一见李普洱向他跑来,那就是看见了亲姐妹,飞扑上去抱住他,在他怀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千二百年前。

    楚兰因道:“心魔阵以心弦为准,心弦一动即可算是心魔遂生,一念起阵,谁说非要是恐惧啊噩梦啊才能算。再者阵幻本同源,你和人搏杀的时候对方会计较这个么,何况闵师父也没有用幻术,这就是纯心魔阵,不信你查阵圈。”

    话罢他出手如电,将罗盘灵线整条抽了出来。

    楚兰因歪了歪头,道:“你叫我什么?”

    角色代入要深,才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沧山想,什么时候开始剑灵也这样会哄人了呢,明明前一次的他体会到的人族的感知,也是痛。

    轮椅并不高,楚兰因见转移话题不好使,索性前倾了身子去看木傀,“开心一点师父啦,你的线都要落到我手上了,小心我给你绑个蝴蝶结?”

    又一人道:“吵死人了,谁啊,

    沧山笑道:“兰因。”

    换好衣裳的李普洱探头来问:“怎么了这个?”

    可那金黄色的以银杏为纹的阵圈,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心魔阵的绘制方法。

    楚兰因重复步骤,把有关身份的那条灵线给他种了回去。

    虽然不知为何沧山的记忆没有被限制,但梦幻盘依然还在发挥作用。

    “这是——”

    那少年有些慌了,半晌勉强定下心神,回忆道:“一阵为法,万阵唯心。所谓阵者操阵以、以先问心渊,阵中身为此中身,大千世界……”

    “发生何事?”

    而能有机会感知到人族的那个世界,才是真正的运气好,能在同族里吹嘘好久。

    楚兰因见这个态度还挺好,就不再计较了,却听那少年又道:“学生有一事禀报,方才途径文竹馆,见一众学生对一名女侍言出冒犯,偶然一瞥,似乎是楚公子那里的螺春姑娘。对方几人皆是古氏嫡系,学生借读在此,位卑言轻,亦是如此经历过来,却不敢出手援救,羞愧无颜……”

    他同伴也有些过意不去,对沧山道:“闵先生,是我等学艺不精,还无故傲慢自大。”又对楚兰因道:“楚公子,还请见谅。”

    向来稳重的木傀竟是因这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眼眸微颤。

    “奇了。”楚兰因探头去看那根漆黑的灵线,“你怎么还记得?难道木头人也不在术法范围内?”

    可滋润肺腑的灵叶在石板路上铺了柔软的一层,也不让人扫去,往来侍从衣摆袖风拂过,便是几片叶起,几片叶落。

    且说另一头,楚兰因他们匆匆赶去营救那螺春姑娘。

    “这个楚清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如果不是碰上我,现在就能乱刀砍人了,难怪都死了一千二百年还执念不散。”

    “这是心魔阵。”

    “会有一点疼和晕。”楚兰因大抵是见不得身体不好的人,低声道:“你忍忍。”

    *

    少年修士一听,急忙道:“闵先生,第七章是讲心魔阵,草木复生是木灵根医修的术法,弟子习阵道而非医道,还望先生见谅。”

    楚兰因就搭了掌在他颈后的皮肤上,再向下移几分,便能摸到突出的骨头,有点隔手。

    故而他慢李普洱一步,拐过弯乍一见小普洱怀里扑了个粉衣人在,而他本人居然也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沧山将掌上现场画的心魔阵圈平平送出,悬于少年面前。

    罗裙少年扑怀里呜呜咽咽,李普洱整个人都懵圈了。

    但毕竟他是大煞剑灵,区区杀意还是能控制的了,所以也就没有表现出来。

    那同伴少年迥自絮絮了一堆,再一抬头,却已不见三人踪影。

    沧山神色严肃:“何以见得?”

    或者说整个障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梦幻盘,也只逃逸了兰因剑灵而已。

    他手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几度犹豫,最后还是搭在螺春背上,拍了一下,道:“……别哭了。”

    所以哪怕是一点点心情波动,也要尽力抓住,高兴了就要笑,难过了没有眼泪也可以假装用袖子抹抹眼呜呜呜两声。

    “占我便宜。”楚兰因就要敲他的头,一想现在木傀弱不禁风,怕是挨不得敲,就干脆作罢。

    楚兰因边说边走到沧山轮椅背后,就要推他出门。

    那时还没有兰因剑,甚至连仙道盟也才只是个草台班子。

    只听得耳边风过一道弦声,银杏的拂落声隔绝了那道弦响,一念动而心魔阵起,少年一瞬怔忪,末了自嘲道:“是啊,我为何非要如此……融入其中呢。”

    好比百川磕到了粮会大笑,杀红尘塌了房会难过,其实在他们的感知中,也不过只能捕捉到微末的快乐和悲伤。

    他两指一捻,精准捏住灵线的尾端,叹道:“你这运气唉,现在怎么看起来病恹恹的。”

    这声感叹被旁侧经过的一对少年听见,其中一个衣衫秀雅的便投来鄙夷的眼神,低声对同伴道:“没见识!”

    木傀也伸手去摸后颈,“唔”了声道:“能感觉到有东西。”

    可是,有关人族的体验,并不是只有温暖啊舒适啊这些正面的经历。

    螺春哪里是什么“姑娘”,这就是那个他一手给抱坑里的小魔君!

    他如梦方醒,不可思议道:“这、这不可能,这是幻术!”

    一旁李普洱挑眉:豁!这就是学霸,我根本不记得第七章讲了啥!

    李普洱浑身僵硬。

    三生有法梦幻盘的灵丝好端端盘在沧山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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