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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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肆！区区木傀……”

    他说：“不就是誓言么？我立就是了。”

    “这就……成了？”

    这一句话，生生把悲伤中的众人逗乐了。

    仙道盟的护法听了纷纷嗤笑。

    然后就被这块石头磕了腰。

    楚兰因便跳上了灵舟，灵舟扬起风帆，飞往两界约定的的沉龙关边界。

    谷盟主的双目红肿，眼下蒙着层青灰，下巴也冒了些许的胡茬，像是几夜未睡。

    仙道盟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推了一个人出来。

    楚兰因完全无视了仙道盟几人刀子般的目光，转头对苏知涯等人道：“别哭了，我去去就回。”

    谢苍山没办法，把这石头给捞了出来，在湖里给楚兰因布了块专属区域，用软沙铺地，四周围着夜明珠，搁了瓷枕，还有个传音筒，方便剑灵在水里听书。

    随后一艘豪华灵舟被释放了出来。

    “一路顺风啊！”

    楚兰因今日仍披一身雪白的宽袍外搭狐裘，那袍摆裁地长了，完完全全遮住了他的双足，便也仿佛蔽去了他身上那非人的特征。

    护山大阵外，仙道盟的人已经静候多时。

    宗门内流传的说法是，此阵会根据弟子在宗门内的表现，评定心性，再于山门上浮现一行唯有本人可见字。

    阵并无大用处，只有个赠话的功能。

    弟子们还在绷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一扭头苏知涯长老竟已经哭的不能自已，于是也不再苦苦忍耐，三两抱头，或独自迎风抹起了泪。

    同样被迫穿得毛茸茸的木傀稍移了身子，替他挡下了自侧面刮来的山风。

    草芽细嫩，却吞噬着他的灵力。

    仙道盟：“……”尴尬了。

    所以这阵只是一个简单的心魔阵的改良版。出山弟子们所见的赠话，皆是来自于他们的心渊。

    楚兰因沉声道：“楚兰因功德元灵不予族魔界之人，愿我太徽界，苍生无虞，众生安乐。”

    清晨的凌华宗落了薄薄的雾，青石阶上水色粼粼，剔透反光。水泊中浮着几朵不止从何处飘来的落花，每一朵的边缘因昨夜大火，烧的黄黑了。

    其实这山门上的阵术远没有传的那么玄乎，除了有留影石的地方，弟子们在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宗门也是一概不知。

    仙道盟十几人同时后退，警惕地看着他。

    可惜它比较倒霉，撞上了楚兰因这只剑灵。

    可也不能平白便宜了魔族。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那人“草”了一声，恶狠狠瞪着身后的同道。随后又深吸了一大口气，向前一步，恭敬对楚兰因道：“楚长老，还请您立誓，为我人族万千苍生百姓，绝不会让元灵落到魔族手中。”

    仙道盟的总舵就在去往沉龙关的必经之路上，灵舟会在此处停泊半个时辰，仙道盟会再做最后的交代。

    楚兰因招招手，示意别磨叽了。

    云卷成旋，天光大亮。

    怎么还打头阵走呢，就没见过这么自觉的人质！

    谢苍山的原话说：毕竟是“个人隐私”，处处盯着也违法。

    惊雷自云端震落，铿锵如重击掌心。

    沧山沉默着站在他身旁。

    仰面往水里一躺，噗嗤噗嗤往下沉，没过一会儿就沉了底。

    “你真的很像我师尊。”谷生阳眯起眼盯着他，道：“你就是传说中大椿木造化的傀儡吧？当年师尊不惜深入南冥阴阳交界之处，也要寻得大椿，就是为了留这个后手。”

    木傀凝视着他。

    山门外，楚兰因闷头走，仙道盟就闷头跟。

    楚兰因翻手，兰因剑凭空出现，悬浮在山门前。

    走下百步长阶，青石路的尽头，便是一面玄门。

    古有刻舟求剑，今有谢苍山湖中求剑，想来也是种进步。

    他低笑了一声。

    沧山木头桩子似的安安静静站着，末了道：“说完了？”

    然后一般太阳不下山，他不上来。

    后来这灵石就成了问心玄门阵的阵眼。

    谷生阳化出个身外化身的分魂，面色苍白，站在楚兰因住的隔间门外。

    还连带着剑身上都崩出个口子，虽然几乎细不可查，但楚兰因还是自闭当场，好几天都不想见人。

    剑灵泡澡的方法格外别致。

    谷盟主重伤闭关，但在闭关前他下了一道死命令，谁也不能再去想谋得兰因剑的元灵。

    眼见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凌华宗的弟子们却还没有散去。

    凌华宗山门是护山大阵的正门出口。

    古生阳神情阴郁：“大椿木不会和召唤者结契，我劝你不要对剑灵唯命是从，你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

    “太徽天道在上，以兰因剑为誓。”

    玄门后设有一阵。

    每个人得到的赠话不尽相同，有被祝福的，也有被训诫的。

    “你是他留给楚兰因僭越天道法则的帮凶。”

    不少人破涕为笑，叠声道：“兰因长老，一言九鼎，早日回家！”

    誓言这一个坎子，昨夜他已经教了楚兰因怎样说，只是今日真的临到面前，依然令人心寒。

    沧山眸光微动，只是那句话转眼便淹没在众人的惊呼声中。

    *

    至于那块天赋异禀的石头，被谢苍山劈了，谁知竟劈出颗灵力忒强的上古灵石，坚不可摧，也难怪能把楚兰因给磕伤。

    楚兰因满意地看了看这艘飞行法器，对依然还在山门前目送他们的凌华弟子们大声道：“这个！我回来给你们整一百条！”

    阵眼灵石是一块灵气充沛的石头，放在别处该是价值万金的宝贝。

    所有凌华宗弟子修炼大成，出山入红尘，拜别师长后，离宗走的都是这一条路。

    这命令下的难看，但凭谷生阳的修为，带上兰因剑本体都被打成这样，他们也就不要妄想还能拿下楚兰因了。

    一边走他们还一边纳闷。

    谷生阳一噎。

    兰因剑灵抬眸，方才那一瞬怅然的神情，仿佛是错觉。

    谢苍山简直被他笑翻，抓他的手腕，说：“那不如让它发光发热啊。”

    他们不免心中暗道：兰因剑灵，你在我们这里作威作福，好像有天大的本事，但修仙道的灵物入魔界，就是太徽天道在亲自降下威压，纵你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灵力，也会被压制地不足半成。

    楚兰因站在玄门下，仰起头，看到了附在玄门上的阵眼灵石。

    “邪术！”谷生阳怒喝：“师尊为何会造出你这东西，还是楚兰因……”

    剑灵的后腰被磕出了个大凹陷，要是换成人，这一磕就要磕瘫了。

    那是已经凋落的锦绣纷叠，渐成了往事的灰烟。

    “师兄！答应教我们剑法的，可不能食言！”

    走了一段路，楚兰因忽然回头问：“你们不飞？难道去魔界要靠我自己飘吗？”

    又咬牙愤恨地想：可恨这剑灵的元灵没有拿到。

    这种稀奇古怪的阵法，也就谢苍山能搞得出来。

    谢苍山也提议过，让他沉下去前挑挑地方，找块干净舒服的，以后固定躺那，他也好每次精准捞剑。

    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注视着，竟让谷盟主背后生出了寒意。

    他的状态十分不佳，目光却也极为锐利逼人，箭镞齐射般落在沧山身上。

    实在不行，还能他们读一句，让楚兰因跟一句，只是那样因果的作用就不那么强了，只能算是下策。

    灵石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变得十分光滑圆润，远没有当时棱角分明的样子。

    太徽天道允了这一誓。

    “楚长老，木道友，凌华宗等你们回来！”

    木傀掸了掸衣上的灰尘，道：“谷盟主请回。”

    大椿木傀集天地精华，本该清澈明透，可沧山的双眼深幽如潭，其下是静水流深，深渊无尽。

    昨夜谷生阳一身是血回到仙道盟，把众人吓得不清。

    心存恶念者，自然是看见告诫，而心中持正者，就是鼓舞的话语。

    楚兰因要吞这石头一报磕腰之仇。

    那一年的暑气格外重，海天云蒸，流金烁石。楚兰因泡在晞山的湖里，被这块过于锋利的灵石磕了腰。

    修士并不会因为缺少几天的睡眠显出这种疲态，何况连分魂都如此，本身不知如何糟糕。

    楚兰因觉得没必要，他不认床。

    雪白狐裘下，剑灵肩背单薄，眉目不见凌厉，却如那远山软水，如沉春色。

    沧山与他并肩而行，李普洱跟在他们身后，仙道盟的十几人则走在他们三人后方。

    仙道盟仰头去看天边景象，有些不敢置信。

    仙道盟的人屏气凝神，这剑灵擅长用言语陷阱来规避天道法则，他们昨日也就这个誓言内容商议了许多，就为了防止楚兰因钻空子。

    来见他的是木傀沧山。

    弟子们送楚兰因他们到了山门前。

    穆忻用力一抹眼睛，追出几步，放声喊道：“师兄，长老！宗门交给我们，一路顺风！”

    谷生阳震怒之下就要捏诀训诫这木傀，手臂刚刚抬起，身体猛地一顿。

    比起沧山教他的原话，还加了一句。

    清修剑灵入魔界，那就是一滴往墨汁里坠的清水，还想回来，也是白日做梦罢！

    铃声如山泉叮咚。

    他心中警钟大作，定睛看去，只见衣袖中竟生长出了一簇簇的新绿草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