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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眯眼看去,就觉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有道极远极高的影子,它立在高处,被映衬在璀璨的日光之下。

    这藤球若是滚到了远处,或许没人会怀疑到她们俩身上。这藤球若是被人捡了去……那也无计可施,不找也罢。

    这个人类,虽然看上去消瘦得没了人形,但仍然确确实实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段采薇顿时吓得面色苍白,要知道,这种时候在宫里玩藤球,要是被哪个太监嬷嬷知道了,传到当时管理后宫的冯贵妃耳朵里,她们俩只怕小命难保。

    手的主人好像不满足于只是抓着她的肩膀,开始缓缓靠近,恶臭的呼吸喷上了她的头发。

    究竟是什么呢?

    这一下摔得她都有点脑袋发昏,稳了片刻,眼前才重回清明。

    难道说,这里已经是皇宫的边缘?

    宫中无聊,段采薇手巧,便用细藤编了个藤球玩,两人闲暇时就在宫殿后头的小花园里玩藤球。

    她好奇地探出点身子往外看。

    根本不可能有宫里人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低声道:“我是来为一位故人祈福。”

    她摔坐在地上了才发现,原来这条宫道并不平坦,而是有些微的倾斜,若不是方才被绊倒,她一时稳不住身子人顺着倾斜往后倒,她也未必能发现。

    弟弟到底年幼,更无甚感情。

    两人都不想被活活打死。

    虽然说如果皇帝驾崩,她俩也小命难保,可是白绫赐死和被活活打死,两者还是有点区别的。

    那个面容恐怖的女人,以前也是个打扮亮丽的妃子吗?

    乔拂雪便提议自己翻墙出去捡。

    谢昀怕再闹下去误了时辰,便答应了一起去,结果今天去祈福的人尤其之多,轿子在山脚下便堵住了,谢昭不想下轿子走路,他便先行一步上了山,正在清宁山小路上随意走着,好巧不巧,真让他看到了柳晴。

    谢昭一看他换下龙袍便知道他要出宫,听说他要去的是清宁寺,软磨硬泡着要跟着一起去,说要去清宁寺求姻缘。

    乔拂雪气喘吁吁地翻回了朝露宫,段采薇急得差点都要哭了,问她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没事。”乔拂雪喊了声,“我知道藤球掉哪里去了。”

    这个洞可比方才那藤球滚进来的洞大多了,几乎能容纳得了一个体格瘦小的人爬进爬出,奇怪的是,从这个洞往外望去,外头却不是整洁漂亮的宫道,而是坑坑洼洼的泥地。

    乔拂雪却颇有信心,不待她说,便手脚并用爬上了墙,回头看到段采薇目瞪口呆,她自己也不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便故技重施,翻墙进了对面这座宫殿。

    谢昀也跟着一起抬头望着。

    自然这得藏着掖着,彼时皇帝病重,宫里禁娱乐,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被捉了错处,幸好这两位新进才人的寝宫偏远,也没几个人伺候,她们二人偷偷玩耍,竟也一直没被发现。www.lanran.me

    还没等她想出来,就觉肩膀一凉,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说的姐姐,指的是段采薇。

    那时候,她还叫乔拂雪,和段采薇同日入宫,同为才人,同病相怜的人自然要报团取暖。

    段采薇给她倒了茶水压惊,乔拂雪这才絮絮叨叨地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怒吼被甩在身后,乔拂雪隐约听见她在吼着:“你……又来……放……出去……”

    却偏偏找不到藤球在何处。

    而就在她摔倒的地方,是一丛杂草,杂草后头隐着个不起眼的小洞,藤球必定是顺着坡落下去,从洞里掉进对面这个宫殿去了。

    在宫中的日子,她们是不被准许到处走的,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在朝露宫门口隔着宫门打点管事的嬷嬷,请她帮忙运些银炭来。

    乔拂雪顿住了,觉得有理,深宫边缘,破烂荒废的宫殿,住着一个瘦脱了相的女人,无人照管,不是冷宫是什么地方?

    乔拂雪不敢再在这里呆下去,混乱之中居然还记得手往旁边一捞,捞回了藤球,随后头也不回地往来处奔去。

    柳晴默然不语,就在谢昀觉得她不会说话了的时候,她轻柔地开了口:“是为我姐姐祈福,她在八年前走了,原本……我也是会一起死的,可是我却活了下来。”

    只是此刻谢昀话刚出口,便知自己可能问错话了,因为柳晴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微微低落下去,露出些许惆怅。

    段采薇让她别想那么多了,藤球拿回来就好了,让她赶

    再次见面,她十六岁,妹妹八岁,两人相处也没有多长时间,她便入了宫。

    她觉得喉头发紧,手脚冰冷。

    怕柳晴觉得他越界,他轻咳了一声,补充了句:“我与柳姑娘萍水相逢,柳姑娘若觉心里苦闷,就当对陌生人倾诉一番,或许会好受些。”

    找不到藤球,乔拂雪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再次翻墙回去,结果脚刚踏上没两步,就觉脚底一滑,摔回了地上,她眼睛余光划过墙壁,原来是那边有一小块青苔她没注意,这才滑了脚。

    果真如她所料,这座宫殿十分冷清,不仅装潢陈旧,杂草丛生,窗户都蒙了厚厚一层灰,檐下结着蛛网,垂下细细蛛丝。

    乔拂雪也不敢走得太远,只在附近找了一圈,仍是没找到,朝露宫里头段采薇等急了,小声唤她名字:“阿雪,要不别找了,回来吧。”

    她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但自十一岁起便被养在乡下老宅,老嬷嬷不让她出门,她也不可能真的就每日每夜乖乖呆着,偶尔也趁老嬷嬷不在时偷偷翻墙出去逛逛。

    她摔得虽狠,倒没有真的受伤。

    真正让她感受到姐妹情谊的还是段采薇。

    朝露宫围墙之后是一条宫道,隔着宫道与另一座宫殿相望。

    久而久之,她倒比寻常女子更灵巧胆大些。

    方才她那么大的动静,对面这个宫殿都没有一点声响,且围墙烂了个洞都没人去修,她猜想这必是个废弃的宫殿,来都来了,不如把藤球捡回来,于是丢下一句:“段姐姐,我去捡球。”

    一天下来,宫道上已落满了枯叶,她踩在枯叶上,叶子沙沙作响,周边十分僻静。

    只是有一日,大约是两人玩得太尽兴了,竟没发现玩闹间步子已到了宫殿后头的墙角上,乔拂雪一时太过用力,“砰”的一声,藤球越过围墙,落到了墙壁后头。

    还未等她稳住身子,屋漏偏逢连夜雨,脚下一绊,人就往后倒去,她尽力稳着重心,却不知为何刹不住脚,连连退后,最终撞在背后的墙上,摔坐在地上。

    谢昀今天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清宁寺的,谁知道一大早还未出门便撞上了入宫来给母后请安的谢昭。www.yatong.me

    方才在里面时,她们分明听到藤球在墙后弹了几下,随后不知道朝哪边滚去,没了声息。

    她们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细细倾听,这边大概实在偏僻,倒也没有宫人路过,没人捡到那藤球,可是,明日一早定会有宫人来此洒扫,到时候追查起来,总是祸患。

    她问段采薇:“段姐姐是不是觉得我不像小姐,倒像是泥猴?”

    柳晴没有同胞姐姐,只有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

    这手消瘦得不像话,搭在她肩膀上简直不像人手,偏偏力气又极大,她被吓得肩膀下意识地一抖,这手居然没动分毫。

    妹妹和她不是很熟,毕竟她十一岁被打发去乡下老宅住的时候,妹妹也才三岁。

    段采薇却没被她逗笑,仍是担心得不行:“你快些回来,千万小心。”

    她朝着那个方向望着,总觉得这个东西有点眼熟。

    段采薇和她不同,段采薇一向是养在闺阁的小姐,翻墙这等事是想都不敢想的,闻言连连摇头,让她先别去,再想想办法。

    那一瞬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心脏仿佛往无底之处坠去,坠无可坠,片刻后又狂跳不止。

    乔拂雪道了声“放心”,看了眼墙后无人,便轻盈地越墙而去,稳稳落地。

    朝露宫里头传来段采薇的呼声:“阿雪,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不过记忆中的妹妹对她总是很凶,好像埋怨柳晴的到来让她不再是家中唯一的女儿。

    她走到千年古树之下,仰望参天的枝叶,这古树活过千秋,不知见证过多少人的故去。

    她看到乔拂雪,不知道为什么很激动,面容逐渐扭曲起来,就要扑上来,嘴里含含糊糊吼着什么。

    不能把藤球留在宫道上。

    乔拂雪将藤球甩在地上,她身上的宫裙早已被揉成了一团,乱糟糟的不像话,她指着墙外,语无伦次地道:“那对面,破破烂烂的,有个女人,什么地方?”

    透骨的寒意从她的肩膀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几乎汗毛直立,浑身冰冷,耳鼓膜却充血般随着心脏狂跳,不敢想象抓着她的是个什么东西,尖叫卡在喉咙口。

    外面却暗沉沉的,这宫殿对面应当是有一整排高墙,高到几乎遮住了日光,外头并无人行走,可是看起来也绝非皇宫内苑的模样。

    段采薇听得心惊,想了想倒是说:“那里莫非是冷宫?”

    映入眼里的是一头糟乱的头发,发间隐隐露出一张苍白消瘦到离谱的脸,脖子上青筋爆出,双眼几乎血红,毫无血色的嘴唇蠕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眉眼如画,浓浓羽睫下眸光沉静:“姑娘仿佛有心事,或许,可与我说说?”

    她双目随意一扫,便看到藤球靠在墙角,赶紧跑过去,蹲下去捡,结果就发现这墙角也烂了个狗洞。

    她一下子恢复了神智,往后狠狠一甩,将那人推开。

    忽的,远处似有一点亮光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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