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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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芈融没能赶的及。那件事过后，才十三岁的公子融性情大变，他没力量找那姬妾复仇，暗地里却绑了她家一个幼弟，活生生折腾死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亲近女子，反倒一发不可收拾地好起了男风。

    “将院子围起来，一个都不许进来，成戊你也是。”

    少年被她的反应逗笑，欺身凑近了细观，除了皮肤没那么好，这张脸算是上品，而若添上这纯良无染的性子，那便真算的是罕有的极品了。

    这人生得风流，赵姝虽不喜他的视线，却还记得他的声音。

    ……

    那侍女应是早就备下的，按着她在铜镜前，三两下就梳出了个垂鬟双髻，还是那种未及笄的少女发式。

    他眉睫轻阖，顿了半晌，而后目色凝重黑沉地就要朝二层寝屋而去。

    他嬉笑着抬头，当看进男人碧眸沉沉的眼底时，顿时噎住话，他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这一下便看出不对。

    她当即觉出不好，褪去佯醉，眸中清明浮现，要挣动之际，腰间被人狠狠捏了把，只听的耳边肆意调笑：“赵王后与我母亲早已仙逝多年，即便你真是我表兄，也早没了交情，今夜我救你一命，兄长不若以身相许，也就是一夜春风就够的。”

    表亲又如何，她如今但若蝼蚁草芥，人家不愿认只当你是个玩.物。异国受困，无依无恃，她所能做的，或许就是尽可能拖延盘桓，也许李掌事或成戊发觉她不见了，能好心来寻一寻。

    他当即毫不犹豫地朝外退，一面拱手抱拳道：“姑母近来身子不好，我今夜还是得去与姑丈侍疾，兄长莫送。”

    见这侍女欣快，赵姝隔着铜镜，习惯性地朝她颔首腆笑，待那侍女红着脸退下后，她重新望回铜镜，才慨叹呆愣目下的处境。

    这人生相端妍俏皮，也不过十六七年纪，便同赵姝从前相携的玩伴肖似，是以她尚算冷静。

    她伸手摸了摸两侧扁圆寰髻，心底里又弥漫出这一生世路的荒谬怪异来。www.jinyu.me

    镜中人目色黯淡，像被抽了神魂。

    “怕什么，本公子如何是那等性急之人。”帷屏后欣然走出一人，遍身水气，只披了一身薄薄睡衫,他歪着头一面擦干发尾，一双桃花眼水汽氤氲地不住打量她。

    又是一长段赘言，这一回芈融没有应声，沉默了片刻后，少年忽然冷了面色凑到她跟前：“邯郸的刑法倒也少，竟连醢刑也没有？”

    才要摇首，少年一手环上她肩，附耳对她解释了遍。

    嬴无疾驻足，颇有耐性地听那道醉意熏然的声调絮絮叨叨地说着邯郸城的奇货珍玩，连他自个儿都没注意到，来时的紧张神色已然消散。

    可到头来，原来还是外祖一语中的，父王给的荣宠尊贵如今一夕化作齑粉。

    那位王姬不从尊长安排，执意爱上楚国一位被流放的公子，而后诞下嫡长公子融，年二十便突然病逝了。

    嬴无疾挥手驱他。

    物

    赵姝已经被他灌得有些迷糊，凑到极近的那双桃花眼里，她隐约似瞧见两分贪婪，眼见的自个儿的高谈阔论已经没法再拖延，她只得故作不懂，避也不必地同他对视。

    一个时辰后，亥初人寂，唯有公子融府上内院灯火煌煌，成戊火急火燎地一路拂开那些正撤酒菜的侍从，着人制住了要去通传的小厮，正要回头引路时，但见自家主君已当先一步越过回廊，头也不回地喝令道：

    “锁什么锁，人家好好一只鹰，那生了翅膀就是要去天上飞的呀，就好比人有腿就是要去玩去行路的呀，叫你日日安坐在椅子上念书做文章，岂不就是受刑。后来我是跟着齐国的使节去了东海，把那鹰给放了。”

    ‘铛’得一声脆响，她指尖捏着的锋利铜叶落地。

    兜兜转转，这世上岂会有这般巧合的事。

    外头的那个，显然是对她不怀好意的。

    这人话语温柔，下手却颇狠，赵姝还来不及反抗，两手就被扣去头顶，也不知他从何处勾来根衣带，下了死命地绑在她腕子上。

    佳酿羹馔铺展，梅花灯罩着五色彩纸，不得不感叹，芈融一个客卿府倒布置得是全咸阳头一份的绮丽精巧。

    仲子逾墙，俟我城隅。反倒是在略低一等的公卿大夫家，偶有自择夫婿的事。

    就在赵姝骇的睁圆了眼睛时，那双手忽然用力推了她一把，顷刻间两个人交叠着倒在短塌上。

    见嬴无疾没有指斥的意思，他从塌旁爬起来，一面恋恋不舍地去瞄身后人，一面嬉皮笑脸地就解释：“赵王后原来是我母亲长姊，我不过是请赵太子过来说说话，明儿个还囫囵给你送……”

    就似她头一回男装回洛邑，外祖抱她在怀里，只说：“姝儿可怜，好端端个女娃娃，作了孽要去替他赵戬承嗣大统。”

    “贵人可真似那九天上的仙童呢!”侍女一言蔽之，切准了她如今样貌。

    眼见赵姝依然呆望裙衫，芈融只以为她受辱不肯，又威胁道：“你若推脱不会，那本公子却之不恭，便只好亲力亲为了。”

    赫然起身，垂首看向周身时，她才险险松出一口气。

    王族无重名，再算算年岁，那这芈融……竟算是自己正正经经的庶亲表弟！

    来日虽然黯淡不知会如何，可当下的处境却更不好。

    她随手从铜灯上掰下片锋利的叶子，若是真被发觉了身份，那她或许该试着搏一搏。

    嬴无疾曾有一个同胞妹妹的，同芈融是青梅竹马，三年前他兄妹遭父君的一位姬妾陷害。阿娘在两个孩子中选了他，原是以为芈融能将妹妹救下的。

    “到了这处还谢我的，赵太子可是头一个。”锁链被踢得作响，芈融见她垂首局促，那风花雪月的心思更浓了，倒是依旧没急着动手，只又问：“听闻太子殊十五而冠，游冶享乐，看尽周赵二国风致，喏，先去换件衣衫，同我饮两杯说说话可好。”

    她才十七岁，同她那些姊妹王姬一般，倘或好好的只作一国公主，那现如今，该是在邯郸王宫宴饮听曲，亦或是等着列国使者来议亲。

    “哈哈哈，融弟，你那是没见识过辽东的鹰！十年前，我才这几案般高，那海东青立起来比这屏门还高，展翅都能抓起个羊！”

    对待极品，芈融难得多了分耐性。

    不过作为王女，好像议亲也是随父王的意思，难得能听从自己所好。更兼今岁赵国战败，议亲便越发低了身价，实则她也一并将那些姊妹给拖惨了。

    “你叫芈融…”她蹙眉再一次深思起这个名字，“多谢你方才救我。”

    襦裙垂鬟，就连赵姝自己看着铜镜，都觉着不认识自个儿似的。她本就是娃娃脸的精致娟秀相貌，借了易容膏的掩饰，此刻这等装扮，便显出种雌雄莫辩的灵秀可爱来。

    当嬴无疾快步越过花苑，径直走向芈融惯常玩乐的二层小楼时，便听的一阵少年轻快有趣的朗笑，原本就吊了一路的心，此刻更是狠狠抽疼了一记。

    听出他语意中的半醉之态，赵姝一咬牙，示意他解开锁链，便跟着一个侍女去了里间换妆。

    他同芈融相识于微末年幼，对他的喜好德行实在是了若指掌。

    睁开眼的时候，赵姝发现自己在一间雕梁画彩的屋子里，她正伏在一扇大开着的窗下，脚上锁了根链子。

    这位公子……原本并非是这样的。

    她翻腕搭了下脉，更是苦笑，还有两个月，或许……邯郸的药不送来，就连她这个人，亦要化作尘烟了。

    “表兄怎的开口闭口皆是牲畜，邯郸城从你嘴里倒是没旁的好了。”

    多少年未曾着过红妆。

    耳边有水声阵阵，热气环绕，又隐约觉着有冷风一遍遍拂向自己后背。www.cuiqin.me

    赵姝原本死寂悲凉的一颗心，这一时竟也觉着有些好笑。笑完了，再一听得外头少年催着上尊好酒时，她指节顿时捏紧襦裙侧摆。

    尤其是此人，曾经身份之贵重，怕是他此生也再难有这样一回契机。

    待行至扶梯一半，少年讨好的声音又响起：“兄长，今夜之事别告诉姑母啊！”

    “你当真不知醢刑为何?”

    可摸到手边浅粉襦裙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只是瞠目惊骇地望他。

    “胡说，我邯郸城为四方通衢，哪里似这咸阳闭塞……”

    他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个异国质子，如今尚还死不得罢了，何至于如此紧张在意。

    那年她才四岁，公主府也还未被诛，外祖的话听不懂，反倒新奇着作男孩的便利，心心念念地要早早学着骑大马呢。

    忧思惊怖间，她喃喃念着这人的名字，猛然间便想起去岁回洛邑时，听外祖说过同母亲一样早逝的一位王姬。

    “不过是见你生相柔丽，有趣罢了，赵太子再不羁，此生怕也是无缘红妆，本公子促成你罢了。”

    嬴无疾脚步无声地上楼，右手无意识地握上剑柄。往事历历，两步后，他还是松开了剑柄。

    “喔！那后来如何豢养的，锁起来吗?”

    听闻那位王姬身后，那楚公子借宗周的势，夺得大鼎，很快王宫内妻妾成群，嫡长公子融不受待见，似乎是被秦国一位姑母接走了。

    楼下很快就有侍从端来新的碗筷酒盏，他略一思量，索性决定今夜歇在此处，遂让开身，朝一侧墙案挂了佩剑斗篷。

    这道声音甫一响起，芈融几乎是从塌上跌下去的，少年回头看到来人时，方才那些风流冶艳的情致分毫不剩。

    “以身相许……你是要与哪位兄长一夜春风?”

    眼看着就要被察觉身份，旋梯却响动起来。

    饶是芈融备的是件式样简单的春日薄衫，赵姝亦是绕乱了系带搅得一团糟，无奈之下，她只得套了个大概，再唤侍女进来整理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