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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一踏进药堂,只见满地斑斑驳驳,再细细一瞧,竟都是些细碎的坚果壳……

    周绪呈食指抵住眼角。

    一切都是际遇,想起自己与周世子那番执拗且僵持的对视,她有些悔恨并且无地自容,只因为,自己怕是把郁气都发到了周绪呈身上。

    路人都闹挺挺地看着她当她卖弄滑稽,却不知道宋知熹只是破罐子破摔罢了。

    间,失落之意溢于言表。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宋知熹面色稀松平常权当没看见,“问、问诊。”

    尽管有点儿尴尬,但打消了不治之症的疑虑,不妨她如重获新生一般喜出望外。想起自己先前在行宫的所作所为,她一把搂住琼娘的脖子把头埋进了她的肩头,悲喜交加。

    果然,葵水提前了。

    宋知熹见状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低头苦涩道,“唐先生只管告诉我便好,我觉着我承受的住。”

    在她慢慢朦胧的视线里,唐大夫递来一杯热水,她伸手小心接过,杯子釉薄而质细,釉面上不规则的细碎纹路层层叠叠好似竖冰乍裂,看得她心里愈发拔凉。

    周绪呈这才撩眼看去,见到人的时候恍惚了一瞬,待压住一丝呼之欲出的笑意又把手顺势搭在了腰腹上。

    她摊开捏紧的手心往裙身上揩了揩汗,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腮帮子抖了抖。

    -

    “世子恕罪,我等属下突围不周,给了那孙老贼可乘之机。”萧策拱手看向那个支腿坐在树下的男人,“不过这下他可终于暴露了,眼下……”

    某处山麓上,数个扈从围护着一处宽敞之地,四下出奇的静,疲累的调息声渐渐放大,无一不透露出方才反攻刺杀的生猛。

    唐大夫眉头紧锁,手握着狼毫却迟迟不落笔,他抬头瞧了她几眼,一副欲语还休之态。

    宋知熹有些难为情,但冷静下来想想,只能怪自己当时太沉浸于绝望无法自拔。

    一开口却还是暴露了两人之间的一丝窘迫。

    琼娘虽然也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对,却还是朝伙计嘁了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

    迟疑片刻,微微张口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又伸手接过伙计递来的紫壶,一杯热水下肚,打消了他方才的念头。

    “哪有这么夸人的,莫要打趣我了。”宋知熹苦笑开来,转而正色朝伙计拱手,诚恳道,“多有叨扰,我委实感到抱歉。”

    虽然妆未脱尽,并且苍白的脸色好歹已经被脂粉掩盖得彻底,但,此刻的宋知熹算不得好看。www.shiqin.me

    香积山有下山的近道,然而她并不知道此路已经被人包抄,她随手攀折一根树枝在身前拨弄障碍,鞋齿踩碎枯叶吵吵了几声,她走得奇快,生怕自己撑不住多久了。

    唐大夫揉了揉眼尾,恨其不争道,“热水是叫你白喝的吗?”

    听完,琼娘忍不住啧啧赞叹,“你这话太有分量了,知熹啊,你矫情起来可不比那些世家小姐们差。”

    “可是,我腹疼啊,全身无力的那种。”宋知熹迟疑道,“若不是中毒……”

    腰封上染了血。

    或者说,我能否把这当作你的交心?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落下,露出缎带上深浅不一的斑驳。

    细细脆脆的铃铛声愈来愈近,扈从们将手指一根根搭紧了剑柄,向前一步往四周排开。

    唐大夫窘迫得异常,赶忙瞅了瞅四周,佯骂道,“哎你小题大做什么呢,泻药而已!半死不活的做给谁看!”

    像是走得欢了,那人便不经意伸手在腰际的白玉铃铛上轻轻一弹。陡亮的音色传来,让这些人两脚微微错开蓄势待发。

    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宋知熹把自己与周世子相见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倾诉出来。

    “年轻人啊,遇到一些事情,切记,静若澄然,处事坦然,得意淡然,失意泰然。”

    杯壁厚实,口缘宽敞,手捧着并不烫手,热融融的水汽蒸腾而上,她感觉自己飘忽忽的,像失了魂一般更加不真切了。

    反观行宫那些惊世骇俗的闹剧,若是没她那种决然置生死于度外的心态,她想,估计还不会堂而皇之地表现出那般果决、狠厉的言行。

    就算先前面对罪责与指摘,就算觉得自己就要大限将至死于非命,她都没有这么一种彻彻底底的感觉。

    宋知熹啊宋知熹,这是否就是你正式对我交待了心意?

    半晌,周绪呈别过眼去,轻蔑地轻笑一声,“荒唐。”

    宋知熹跟着琼娘从里间走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不自然。

    伙计不好意思地笑笑,“今日有两位大夫坐堂,姑娘可进去瞧瞧,等不了多久的。”

    “按理说你的泻药用量不大,身体会有不适是正常的。”

    宋知熹苦涩道,“我这、究竟说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昏话啊……”

    这年头,这种事情在医馆也发生过不少,他便没多在意,又故意问道,“看你这般伤心的模样,诶,怕不是已经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吧。”

    “姑娘,西街坊间到了。”马车夫吆喝一声遂又抬头望天,对马车里的人道,“这眼看天都要黑了,姑娘快些回去吧,路上当心些。”

    再也不去遮掩孑然一身的伶俜与落寞,她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什么?!”宋知熹呆若木鸡。

    她捏紧衣角的手渐渐垂落放下,失去了任何维持张力的必要。

    话还没说完,萧策听见身边同僚手扣佩刀声,心弦一紧,立刻屏息噤声。

    宋知熹进入义堂时,正好撞见崔贵走出来抓药,尽管心中一愣,却还是扶着额头赶忙拐了进去。

    这是什么道理。

    宋知熹现在还有些发懵,那句“荒唐”一直在脑海中回荡。她捂住心口深呼一口气,跳下顺路的马车卯足了劲儿向前赶路。

    反观回看,削长且反光的刀片尽数对准了自己,仿佛一片片要往她心间上戳出窟窿,几乎能够令她汩汩冒血。

    钱掌柜的药堂里向来安排有坐堂大夫,也是距离最近的、可以看诊拿药的医馆。她十分信得过,就算自己真有什么大事,也不怕有人说出去。

    宋知熹是抛下一切就离开行宫的,离开前便已经请张姜早帮忙,把她带来的婢女遣回了府。

    后方的男人还穿着一身贴服的劲装,那件绯黑的曳撒质孙袍从左肩上滑落,仅仅是半搭在身上,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散漫的睥睨之色。

    看清了眼前形势,宋知熹的嘴角耷拉到底,她嗅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这种无情的冷漠,与先前朱厅内众人的鄙夷并没有什么两样。

    靠在药橱外边的伙计见到有人进来,先是一愣,旋即一个扫堂腿把满地的碎壳儿揽进了柜台底下。

    他后知后觉,这才琢磨透那句话,入鬓的眉峰一挑,“行宫里的事情,回禀我。”

    唐大夫又道,“此外,从你方才的状态便能看出病机所在,《黄帝内经》说睡眠的机制是卫气入于营气,卫气出于下焦肾气,营气出于中焦脾气,而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营气最后出于心气,所以卫气入于营气,即肾气入于心气,心肾相交,水火既济。所以,你怕是着急上火,急火攻心了。”

    堂寻方调理身子的,崔贵就是主动陪同她前来,帮她提药的。

    伙计挥了挥手,眨眼笑着,“你跟我们说这些软乎话做什么,你该去和那人说呀。”

    “我不怕所有的刀剑都指向我,令我失望的是,你也在其中。”

    “属下领命。”

    他朝她吹胡子瞪眼,“赶紧打住!我的一世英名都要给你毁了!”

    待沉闷被晃荡的泠冽之音倏地破开,黑衣的高个子们刷啦一声齐齐亮剑,唬得那人刚从林路上拐出来便浑身一激灵僵在了原地。

    她目不斜视,目光依旧温敛地落在他的眼睛里,抹了丹红口脂的唇瓣因为笑容的牵动皲裂开来,干涸的嘴唇一张一阖之

    琼娘是碰巧来药

    但最让她难以忘怀的,还是那一句“荒唐。”

    “阿熹别怕,是我,琼娘。”

    结合以前的经验咂摸出话里的意思,宋知熹恍然,此时一只手从后面擦过她的眼角,吓得她腾一声站起来险些惊叫。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姑娘的话一语双关,“刀剑”可能并非眼前的刀剑,而那份误解而来的失望……

    人都走了,没有什么挡着的必要了。

    鬼使神差地,她的视线没有半分犹豫就越过众位侍从。

    她定了定神,故作坚毅地抬头正视自己的病情,见人摇摇头,不争气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持久的表情使得脸上的肌肉开始发僵发麻。

    一种灰心失意填满了她的思绪。

    ……

    宋府不少回,因此早就见识过她的一脸“病态”,没什么好避讳的,这厢便一脸狐疑地用双指切上引枕上的手腕,搭脉过后望过舌苔,就开始寻针纳血,暗思处方。

    这一刻,她仿佛觉得,这种创伤,好不了了。

    温和的声音与意味不明的话,明显出乎侍卫们的意料,萧策回头领意,却发现世子爷已经注视那人良久。

    好不了了。www.linfeng.me

    “你这喜极而泣怕是早了。”伙计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是这姑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顽疾,自己闹了个乌龙。

    唐大夫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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