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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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不敢，可我敢。”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总会碾过一些骨与血。君子顾惜于此?，不敢为之。

    或许这段时间她便能等?到朝廷来使?，那些与她有利益纠葛的人都在想法子救她……三五日便可以让她生机倍增。

    说完她挥了挥手，大步向前。“通报蒙兀可汗，故友千里而来，我提酒来贺。”

    而如今沈铮来了，带着一片停泊的岸，也握住了舵……

    “秦娘子，你我一见如故，我当真舍不得你走?。”

    眼前女?商年纪轻轻，却在朝中势力?至此?。三娘子半是欣赏，半是叹息的开口：“你若不是女?子 ，或许能做那将军、相国，决胜千里之外。”

    蒙兀可汗敲着膝盖，似是当真疑惑。“怎么，你们的皇帝肯为一个商女?开战么？”

    沈铮答得不卑不亢、波澜不惊。他?身?量单薄，却自是萧萧肃肃如松下风。

    可她不是君子，是个商人，或许也算个枭雄。

    “他?说得是实话，不是么？”

    她既来了，便不能白来王帐走?一遭。

    可汗大马金刀坐在那里，他?打?断沈铮的话, 戏谑开口：“我听说你是个阉人？”

    她想，她们得活着回去。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得告诉他答案啊。

    秦纾没有回答三娘子，三娘子便当她默认了。

    在这?王帐侧旁，有一座小毡房。那位汉妃三娘子坐在这?里，女?奴煮好了酥油茶，奉至三娘子与秦纾面前。

    倏尔，可汗又?大笑起来。“那又?如何？这?天底下只有你们梁国有火器么。”

    三娘子笑了笑，“这?件事便是外面那使臣，也不敢应承的。”

    “沈铮？”她只轻轻唤他?。太久不见，两颗心一同揉皱，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秦纾打?心眼里高兴。在她未见的地方，她的小珍珠又?重新?抖落泥土，焕发光彩。她比赚了多?少钱，都高兴。

    也正?因此?，那梁国才?会派遣使臣来此?不是么？谁会当真为了几个矿奴大费周章。上位者都同样匮乏仁慈。

    “以?我一人之力?，又?能买卖多?少粮药到蒙兀呢。我若得归梁国，必使边贸重订。”

    第十二章

    能正?大光明的买卖，她又?何必挑这?女?商绑来。限制粮药流入草原，自古以?来都是这?些中原王朝的国策。

    蒙兀可汗很想试一试眼前这?个大胆冒犯他?的使臣到底怕不怕死，刀斧加身?时他?能否还?是这?样一副神情。

    “可汗到过大梁么？”他?淡淡开口。

    但……他?到过中原了。

    走出?矿城的时候，她终于回望了一眼?这破败的土城墙，向着金坠儿?笑了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一路行来, 沈铮来不及留意物候的变化?，到此?时才?惊觉满地衰草深雪。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儿郎。”三娘子忽然开口。

    秦纾笑而不答，望向王帐方向。隔着厚厚的毡帘，她看不到沈铮的面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到过如何，没到过又?如何？”

    眼前女?商抬起眼来，这?么久以?来，三娘子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那样寡淡的面容上，有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利光熠熠。

    “三娘子，我们谈一笔生意吧。”

    “我今日到此?，乃大梁使臣，与其余无关。”

    *

    沈铮轻轻笑了笑，“某既来此?，便将生死置之度外。”

    踩过一地嘎吱嘎吱的残雪，沈铮走?入王账。昏黄的毡帘卷起来, 玉阶上的血色又?在他?眼前弥漫。

    守旧派有人要保秦纾, 改革派也有人要杀她。圣人顾念旧恩，却也觉她野心太大。

    “放心吧，他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将我围困在这里，不会是为了要我的命的。”

    “可汗若到过大梁，便应知纵使草原武士勇冠天下，而今火器既行，亦不过是以?卵击石。”

    “瞧瞧我的好儿郎！”蒙兀可汗抚掌大笑，目视沈铮。

    避到矿洞里，能守住几日？三日？五日？

    那个新?生的王朝，以?他?难以?理解的速度换上了火器。他?生不逢时，见证了一个时代无可挽回的衰落。

    或许是因她所爱之人是一位君子，经?年累月使?她也染上了一点君子气。富可敌国甚至大胆谋国的秦老板不由?开口拒绝，甚至还有兴致安慰起这些人来。

    蒙兀可汗所言何人，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一位富可敌国的巨贾，掉在嘴边的肥肉，有谁会轻易吐出来。

裂的双手，甚至爬过的虱子头发。

    古有诗云“高秋八九月, 胡地早风霜”。

    一行人在草原腹地行进, 近了王帐, 方才?换了使臣的仪架。

    “秦卿，你自去吧，我等你回来。”

    *

    三娘子大笑起来，她曾经是个汉女?，草原落地生根十余年，已然像个蒙兀女?人一样咧嘴大笑，笑时眼角浮起细细的纹路。

    秦纾端起酥油茶，低着头啜饮。几日不见，她面上丝毫不见憔悴。甚至前些日子下雪，还?混上了张狐裘。

    “然罗刹国非我大梁，百姓只思力?耕田亩，千载以?来，未曾北犯。其地苦寒尤甚，劫掠成性，可汗与其盟，何异于与虎谋皮。”

    秦纾辞别了三娘子，沈铮不知何时也离开了王帐，他?的车架却停在不远处。

    这?般急行军与酷寒的天气，对于常人尚且煎熬, 何况沈铮身?体亏空的厉害。

    她将秦纾请到此?处，本就不是为了杀她。如今大梁使臣既来，她断其后路之计也落空。可大费周折一圈，实在不甘就这?样将秦纾放走?。

    一时王帐内寂静的能听到蒙兀可汗愤怒的鼻息，夹着雪的寒风拍在毡房上，竟似战场上金戈声。

    但若是那样，在被激怒的蒙兀铁骑下，这些矿工们绝活不下来了……

    可汗话音落下，王帐内围站的拨都鲁，便都示威似的将手中长戈敲击在地上。

    “可汗扣押我大梁百姓，意欲何为？”

    可再往北去，还?有更酷寒的天气、更贫瘠的土地。他?们向南望来的目光，同样渴望……

    “草原更北的罗刹国，火器之威还?要胜于大梁。”下首的使臣意外的坦诚。

    毕竟商人，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最有价值。

    勒马走?在官道上，马蹄也陷进雪中半尺高, 刮刀子似的寒风吹得人喘不上气。

    秦纾不算意外。两人相识十余年，十余年恩义，她便是自信，无论沈铮心中是否已然掀起恨海情天，无论两人是何种关系，总肯为彼此?生死轻抛。

    塞北苦寒，每年白毛风刮起来，都要冻死大片的牛羊。那贫瘠的草地，更是无论如也种不出足以?饱腹的粮食。

    秦纾又看向那位年轻的主事姑娘，眼?神沉稳而从容，却是同?样的明亮。

    然而眼前这?位他?一只手便能拎起来的使臣却毫无惧色，依旧是那副泰山崩而色不改的模样。

    因此?，既是贪婪，也是为活命，草原上的政权总是对中原虎视眈眈。

    三娘子看着这?双眼，笑开了。她不信承诺，却信野心。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但他?没有迟疑，径直走?进去。除了面色比常人更苍白，已看不出什么异色。

    “我如今便做不到么？”秦纾笑了笑，又?问：“您如今做不到么？”

    若是一位牵动着无数蓬勃待兴产业的巨贾不够分量，再加上一位代表着大国威仪的使臣，总该够了。

    她仿佛在说一件多?么轻易的事情。

    她走?上前去，立在马车帘畔。

    “让我教你一回吧，商人握在手中的利益纠葛，比刀剑更利。”

    他?身?后有效忠的勇士，虎视眈眈的其余部落，他?赌不起。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在穿云破甲的火器面前，曾经所向披靡的草原骁骑，也不得不踟蹰不前。

    蒙兀可汗打?量着眼前这?位使臣：二十出头，面上无须, 面冠如玉, 貌若好女?。比起使臣, 倒更像个伶人。

    蒙无可汗直到此?时才?将他?看在眼里。

    几方角力?、几度考量，终是定下了以沈铮为主使, 于鸿胪寺领一官身?, 出使蒙兀朝廷。

    但她能想象的到，他?镇定自若、娓娓道来的模样，有古来纵横家遗风。

    可汗到此?方才?显出沉怒来。“竖子！你一再威胁我，不怕死么？”

    “那些贱民我都可以?放了，但有个人我要留下。”

    沈铮一路沿大河顺水而下，又?快马急行三日, 直抵库伦草场。

    在这?王帐几日，秦纾如何不明白。若非眼前女?人，蒙兀可汗那莽汉哪里看得上她一个女?商。只怕她早在草原开完矿，赚得盆满钵满，打?道儿回中原了。

    这?些时日她于蒙兀周旋，就像在暴风雨中擎着一艘巨轮，船舵在她手中骨碌碌滚个不停。她非是掌不住舵，却也无处停泊。

    “所以?我来了。”

    何况，他?当真来了……

    士农工商，秦老板再如何富可敌国，乃至一些朝臣背后也有她的影子，到底是最末流。

    这?片草原多?少宝矿与奇珍，眼见了却弃之不顾，不光是她，只怕整个大梁都要被车轮滚滚碾过。

    但他?知道，他?绝不会在此?时倒下去。

    *

    三娘子笑了笑，不以?为忤，反倒打?趣起来。“这?么护着，是你的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