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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氏说来的是三个人,还差一个人呢?

    她容颜憔悴,收了伞缓步走上前款款行礼:“见过二位大人。”

    轻飘的话语结束,裴谙棠默然一阵,任外头急雨打在青石板上,凛冽急躁,屋内一时静默无声。

    他刚想开口问询,一个姓陈的捕快就匆匆来报:“大人,这两位是徐德义与田泰。至于庄廷生,我们去到庄家时,他家中早已人去楼空,邻街的街坊说他昨日连夜突然急着遣散家仆,携妻带子一家人匆匆坐马车走了。”

    “属下还曾用了晚膳,倒是大人,您为这庄案子在何家忙了快一日,午膳晚膳都没用。”陈迁看着入屋的夜色,“天色已晚,大人不若明日再问审这二人?”

    这下徐德义终于反应迅速,猛的摇头道:“草民与,与田老板见起了争执,就,就先行离去了,庄兄弟,他应是要比我们后走一步。”

    “不必多礼。”裴谙棠目光望向她指间,“小夫人想必极善音律?”

    “请二位来,是想问二位一些事。”裴谙棠直问道。

    裴谙棠俊郎的侧脸已然攀上了几分倦意,此时还是摆手道:“不成,我们只是晚了一步,庄廷生就跑了。夜长梦多,本官先去问问里面这二人,刑房和户房若还有人值守,劳陈捕快去知会一声,天色不早,让他们趁早归家歇息,衙门里留下当值的几人便可。”

    裴谙棠心起狐疑,按田泰所言,这一拍即合的事,叶氏听到的争执又怎么解释,“那为何有人曾听闻书房内起过争执?”

    是以初来乍到,底下那些人也曾故意刁难过裴谙棠。

    何济延是死于中毒,但那时书房有四人,庄廷生若是在那一刻起了杀心,是怎么做到掩了徐德义和田泰这两人的耳目向何济延投毒的呢?

    谭颂只是回想一件不愿提及的往事一般,语气淡然:“家中粮食被山上贼人劫走,爹娘为给我一口饭吃,情愿自己饿死。后来寇匪四起,人人都携妻带子纷纷北上,我也跟着他们一路走到章州,被容月楼的鸨母所收留。之后我便在容月楼谋生,后来老爷到容月楼吃酒,大发慈悲为我赎了身,就带我回了府上安置。”

    两人皆是摇头道不知。

    庄廷生昨日到过何家,晚上回府就遣散家仆,匆忙带着妻儿走了,而恰巧何济延今日一早就毒发身亡。

    裴谙棠叫过一瘦高捕头,压低声音对他道:“派些人暗中盯着何家,不要让人发觉,有异动立即来报。”

    那这么说来

    桌上搁着的两杯茶早已冰凉,徐德义和田泰看着茶水渐凉,一口都不敢喝,见裴谙棠来了更是坐立难安。

    问起每个人都是说昨晚很早便歇下,其中真假也未尝可知。

    叶氏说听到书房发生了争执,这点很有可能与庄廷生的离开有关,甚至也可能与何济延被害有关。

    谭颂说到最后,适才忆起故乡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软全无,眸中隐隐露着一丝悲凉,但很又恢复如初的波澜不惊。

    田泰道:“庄家与何家虽都是开布庄,但庄家的家业远远比不上何家,何老板昨日与庄贤弟商议把庄家的生意接手过来,日后两家同干,名利双分。”

    谢临意哈欠连天,先回了客栈,裴谙棠独自回到衙门,就见徐德义与田泰已然在旁候着,两人皆近五十出头,正四目相望神色紧张。

    徐德义说话有些口吃,加之回忆断断续续,言语实在让人难懂。

    先前县衙里总有些偷奸耍滑书吏与衙差,这些人都是些成了人精的老泼皮了,这样难办得事,不消半月都多数被裴谙棠整改肃清。

    田泰也立即随声附和。

    且据何家上下所言,何济延在徐田庄这三人来府上前几日都未曾出过府,是以不可能是庄廷生在与何济延某次单独碰面时下的毒。

    田泰知无不言,把昨日去何家的前因后果道来。

    陈捕快名唤陈迁,年过而立,在县衙干了十年,为人忠厚老练。前后共在四位知县手下做过事,这四位大老爷,都是些胆小怕事,庸碌无为的主。

    “可有人知道他要去往何处?”裴谙棠眸色深沉。

    裴谙棠问这二人:“昨日你们去何家谈了些何事?”

    收伞时纤细的手指搭在伞柄,食指与中指侧面的厚茧在修长洁白的指间格外引人注意。

    小厮冒着雨送了一壶沏好的茶来,给裴谙棠和谢临意恭敬地各斟了一杯。

    裴谢二人回想起元嘉元年。

    “有劳了。”裴谙棠没再问其他,让谭颂先回去歇息。

    这么说来,还有一点不通。

    何济延死了这事早已传遍了整条街,二人今日一早听到风声,又想着昨日自己去过何家,唯恐事情牵扯到自身,不敢言他,惶惶行礼:“拜见大人。”

    那年新帝初登基,他二人那年十六岁,虽还在国子监苦读圣贤书,但淮州这场天灾人祸来势汹汹,朝野庙堂之上无一人不晓。

    徐德义最是胆小,汗颜道:“大人,大人明察,何老爷的死…于草民无关啊。”

    但不过一月有余,先前堆下的冤案错案,夜以继日都被他秉公持正重审重判,他这才不由得叹到,这个年纪轻轻的新知县办事倒清正老练。

    “二位大人可还要询问其他事?”谭颂脸色不大好,声音有几分微弱,“我近日染了风寒,身子还没好全,怕过了病气给二位大人。”

    徐德义与田泰皆是相对一愣神,显然是不知庄廷生已经走了。

    淮州秀娘的绣艺可称一流,流传到京里的各色绣纹样式,大多都是出自淮州绣娘之手。

    看来从作案时间入手查起是山穷水尽,如今只能希望从昨日来过何家的那三个人中问出点线索了。

    裴谙棠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夜色愈深烈,衬得他的声音愈发清冷:“陈捕快辛苦了,若是庄廷生已到了梅山县,我们外县行事多有不便,本官给梅山县知县去封急函,且让他们相助多加留意。”

    “小夫人喜爱刺绣,莫非是淮州人?”

    二人为此产生了争执,有没有可能是庄廷生心生怨恨为了报复何济延从而对他惨下杀手,事后再举家潜逃。

    裴谙棠暗暗猜想,若田泰所言就是昨日发生的情景,何济延觊觎庄家的产业,庄廷生果断回绝。

    屋外,瓢泼急雨伴着隐隐春雷,谭颂撑着伞由人带了过来。www.tianran.me

    因那场灾难,她亲人散尽,流落风尘。

    他们是何时离开的只需问一遍何家府上的下人,因此这点徐德义没必要撒谎。

    陈迁如今对这个年轻上官越发油然生敬。

    谭颂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指侧,手中动作并无遮掩,而是大方地把右手抬起,应着裴谙棠的话微微摇头道:“大人好眼力,只可惜我才疏技浅,并不擅长音律,平日里喜欢钻研各种刺绣,手上的茧子大抵也是常年拿针线磨的。”

    “走罢。”谢临意起身掸了掸衣袍。

    那就只能还是在书房,难道说庄廷生毒害何济延,徐德义和田泰这两人也知情?或者说——

    他先前得知新来的知县年纪不过堪堪二十出头,还是从京官贬谪而来,想着不过又是个只中看绣花枕头。

    裴谙棠先前早在叶氏那里得知府上几位小夫人的来历,如今只是想问她,淮州与章州之间山高路远,她怎会远离故土来到这陌生他乡?

    死因不明,裴谙棠暂且抛开这点不谈,淡淡道:“庄廷生与你们昨日一同去的何家,昨晚归家后他就带着妻儿匆忙离开了本县,你们可知他为何要走?”

    谭颂依旧面色不改,道:“前几日就染了风寒,这几日都不见好,到了晚上早早便歇下了,昨晚亦是如此。www.chunlu.me”

    裴谙棠脱口问了句:“你们三人昨日可是同时离开何家的?”

    天色已近酉时,雨还未停,远处山峦泛起渺茫烟云。

    “草民家业微薄,先前还愁进不到好货,如今这笔现成生意摆在眼前为何还不做?若有人买是赚了,无人买也不亏,草民与徐兄也就欣然应了这事。”

    “是。”谭颂听出他话中之意,不急不慢解释道,“我原是淮州人,元嘉元年,也就是五年前,淮州大旱,各县非但田间颗粒无收,还雪上加霜闹了匪患,大人您想必也听说过。”

    陈捕快道:“庄廷生的夫人杨氏有个堂弟在茶楼打杂,属下听他说他长姐一家要离开清安县去梅山县安家。从清安县去梅山县必要途经从阳县,属下早已派人去打探了。”

    白天还去谈生意,又怎会走的如此匆忙?

    虽未亲眼见过那年淮州之景,但那时灾民流落四野,也得以想象当时的淮州是怎样一片生灵涂炭。

    田泰说着眼中也替庄廷生打抱不平,扯动着嘴角:“明眼人一看就是何家想倾并了庄家,虽说庄家的家业不大,但毕竟是一手打拼起来的,这换谁谁也不情愿,庄贤弟当即就翻了脸子,抬手就砸了个茶杯。两人还吵了几句,闹得不欢而散。”

    事情怎会这般凑巧,这个庄廷生定是知道些什么。

    裴谙棠顺手接过,茶香在眼前氤氲开,他向谭颂抬眼看去,道:“小夫人昨晚在何处?”

    陈捕快下去传了个话,又跟着裴谙棠来了前堂。

    府里几个人的证词都有问题,就算不是行凶者,定也多少知道些什么,他们再继续呆下去,内心有鬼之人反而更加谨慎从而束手束脚,不如先离去,再暗中派人盯着。

    田泰早年间还读过几年书,说话也显得稳重几分,回忆起昨日之事,有条不紊道:“大人有所不知,草民与徐兄开的是布料店,何老板与庄贤弟家中都是开布庄的。昨日何老板邀我们三人去他府上是为了谈一笔生意,何老板说托人从燕京进了批新料子,想在草民与徐兄二人的店里先卖着这批料子,看看合不合当下的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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