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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说:“我已经知道他们来电的意思。”

    在最初的几步,我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可从某个节点开始,我每前进一步,心中的危机感便再盛几分。

    我于是不再犹豫。

    这是一场骗局。

    太多积压在我心里的疑问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冒出来便容不得我再掩饰,转眼间便长成好一棵修竹。

    悟抿了抿嘴唇:“对,我想起来了。”

    悟站起来,走到我的身前,似乎在等我回答。我看着这张如繁花般美丽的脸,忍不住掀开他额前的碎发用拇指摩搓着他的额角:“是因为这一刀吗?”

    好吧,没有。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问他会不会疼。可转念一想我这个凶手又有什么资格?是我,亲手杀死了高专时的悟,不知天高地厚的悟,觉得世间畅通无阻的悟。这样的悟,我杀了不止一次,一次一次的杀,又一次又一次的被杀。

    我吸了吸鼻子。

    “我是。你们接着玩球,我坐在这里等人。”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单单只是因为担心我的咒力失控误伤他人?外面真的如硝子告诉我的那样已经到了一年之后?

    门外的场景依旧熟悉,高专,确实是在高专。

    我又迈出一步,锁链霎时从符咒中甩了出来。我一脚踩住锁链,踏着锁链又迈出一步。更多的符咒被点亮,数根锁链就像长了眼睛那样对准我袭来。

    可在这之前,我所有的竹片练习都是失败的。为什么失败,悟又为什么成功?为什么?为什么?悟的动作一遍遍在我的脑海中加速重复,一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在哪?在哪?

    我在操场边缓缓的坐了下来,失血带来的阵阵冷意,是三伏天都不能温暖的严寒。

    七海建人也跟了过来,他先敲了下灰原雄的脑壳:“不要对随便什么陌生人都充满了好感。”他又转过头来看向我:“请问你是夏油前辈吗,我在校史档案里看过你的名字。”

    这时我还有力气与她开玩笑:“怎么,负荆请罪来了?”

    刀锋冰冷的“意”已经刺入了我的脖颈,我脖子上的汗毛一根根都树立起来。

    光可鉴人的大门上映照了出了愈加恐怖的场景,无数把有形无形的空气飞刀正在朝我射来。我的瞳孔瞬间扩大,这是来真的,我真的会被这些空气刀片成/人片。

    “啊?”硝子吐出一口烟气:“我有骗过你吗?”

    领域中的空气是胶着的,我被固定在了奔跑的姿势无法动弹。可恶!就差一点!我看着离指尖大概几厘米距离的大门,不甘心的几近吐血。

    我闭上眼,靠着看台的柱子继续晒起了太阳。太阳很温暖,像母亲的手掌拂过我的额头,我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我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禁闭室的门口走去。

    我看着这张恍如隔世的脸,一半是这个少年人,一半是那具冰冷的尸体。我笑着说:“没事。”

    数不尽的刀锋割开我的皮肤,鲜血涌出,染红了黑色的校服,却突兀的停下。我睁开眼,站直身体,推门而出。

    危机感如一根大针拼命的扎着我的大脑。为什么?为什么硝子能非常顺利的出去?悟也是,为什么这些符咒丝毫没有对他们做出反应,却像疯狗一样追着我撕咬?

    灰原雄惊讶的转过头来。我对他说:“七海建人说的对,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

    这些符咒应该是能通过空气中细微的咒力震荡来判断攻击对象,只要我把咒力的精密度提高到一定的程度,符咒便会把我判断为“安全”。

    可是这次的睡眠并没有持续很久。“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又一次把我从黑暗的海里捞起。

    我是谁?我在哪里?这是一个久眠的人惊醒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问题的答案如潮水般滚滚而来,我顶着宿舍熟悉的屋顶长长的叹了口气:“悟。”

    我低头躲过,用巧劲在锁链中穿梭,引导着锁链自己缠住自己。打结的锁链们互相拖着后腿,最终化成金色的碎片消失在了空气中。发出锁链的符咒也应声碎裂剥落,露出背后另一重符咒。

    我真是烦透了这手机震动声。我感觉自己是条上钩了的鱼,海洋与重力把我往下拉,铃声便如鱼钩般拼命把我往上拉。我的意识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清醒,终于露出水面呼出了第一口气。

    我转过身,背靠着打开的窗户坐下:“你果然想起来了。”

    我转回头,捋了捋头发:“现在是几号?”

    我停下脚步按住心口,心脏砰砰直跳。第六觉在不断向我叫嚣,让我退回去。而我在犹豫,世间万物都可以伪造,哪怕是第六觉,只磁场条件符合,就可以被引导。

    灰原雄还想说些什么,七海建人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头。灰原雄便也不再坚持,与七海建人一起回头往操场上走去。

    人体的温度不断从指间传来,我贪婪

    除了人。

    同样推理,为什么悟和硝子能够走出去?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咒力的操控精准度,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使用咒力,在出门的那一刻,他们收束咒力,将咒力压制的与普通人一般。

    世界一片漆黑。

    悟终于说话,他的声音听上去意外的嘶哑:“既然是失败的命运,你为什么还要去?”

    我很难以用语言形容这种危机感,就仿佛年幼时望见夏日暴雨前的天空,暗黄色的云层又厚又低,重重压下,好像里头藏着无数天兵天将,一场大难即将降临。

    操场上一脸开朗的灰原雄与少年苦相的七海建人正在玩着棒球游戏。这两个少年意气飞扬,笑声几乎要飞到九天之上。

    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说不会,我为什么要哭。从一开始,先翻脸的人就是我。是我活该,我自作自受,我无处伸冤。

    我看着悟的前额,悟看着我的手,谁也没有开口。那些千言万语,早就在无数的轮回中说了千百次,说的厌了,说的吐了,说的谁都不想再说一次。曾几何时,我与悟终于到了相顾无言的时候。

    硝子在我身旁坐下,把买好的酒心巧克力递给了我。我随意的含了块在嘴里,很甜,是悟喜欢的那种,可以从舌尖甜到心里的那种甜。

    我看着少年人略显单薄的身影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灰原雄。”

    “那有意义吗?”

    可紧张到了极致,我的脑子反而开始莫名的放松。我似乎看到了悟劈过竹林的手,那双修长的手,隔着透明的膜,在此又不在此,与此世隔着山海,重重山海,千山万山……竹子断裂,响声清脆,脆声回荡,如一记重锤敲在了我的头顶。

    这一重符咒与前一重不同,看着就不好惹。符咒上血红的咒文缓缓亮起,不祥的咒力领域开始构筑,还没有构筑完成就把附近的桌椅震成了碎片。

    我把只露了一条缝的窗户拉到最大。狂风乘着这个间隙终于冲了进来,吹动这我的衣袖,将我的长发吹起。我面朝着风张开双手,似乎要乘风而去。

    灰原雄首先发现了我,他跑了过来,一脸关切:“这位……前辈,你没事吧?”

    可能有哪里不对。这样的警惕意识根本敌不过困意,我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永恒的睡意卷携着往更深的黑海里拉去。我又迷迷糊糊的开始睡觉。

    “哦,好的夏油前辈。”灰原雄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就被七海建人拉走了。

    我回想了下点了点头:“嗯,你是没有。”

    可能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是一刻钟,脚步声把我吵醒。我睁开眼往脚步声传来的地方看去,硝子一脸丧气的走了过来。

    我意识到“无下限”的咒术反应在竹片上绝不应该让竹片碎裂成灰,从一开始悟就向我隐藏了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悟给我出了个什么样的谜语?

    我想也不想转头拔腿就跑。

    悟拿起手机放在一边,慢慢等着手机自动平息。我缓缓坐起,宿舍的窗户并没有关上,今夜无月,星星便显得格外明亮,夏日里燥热的风从窗外大摇大摆的挤了进来,胡乱拨动着悟额前的白发。

    为什么?我与他们有什么不同?不同?对,是有不同。我的心脏开始狂跳,我意识到悟一开始就告诉我,只有我对咒力的掌控能力达到一定程度,我就能够出去。

    口中的巧克力终于褪去了甜蜜的糖衣,里头流出的伏特加凶猛如火烧般急急燎燎的往下烧,烧的我头晕。我甩了甩脑袋看向硝子,在硝子诧异的眼神中倒了下去。

    硝子好奇地问我:“你会哭吗?”

    悟不回答我,我便有了猜测,我说:“我把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带下山的那天是新月。弯月如钩,恨不得把天幕都划开。现在想来那该是凶兆,预示着失败的命运。”

    悟依旧不说话。我用手随意的抓了把头发,下床,穿上黑色的校服,把衣领扣到最上一颗。我照着镜子,觉得自己还是那个爱穿灯笼裤的少年人。

    构筑完成领域停顿了一下,如卡壳的磁带般模糊出了红绿蓝三色原光,然后怦然聚合、扩展,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就将我笼罩在其中,速度快到几乎模糊了光线。

    无下限,苍,反转术式,赫,茈,是哪个?碎裂,为什么是碎裂,为什么不是消失?我心中突然明悟般的有了个最直白的回答。没有咒术,悟根本就没有使用咒术,而是直接用咒力把竹片击碎。

    “嗯。”悟坐在床边轻声回答。

    我用手搭起遮阳眯眼看向远方,操场上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活动。我慢悠悠的朝操场走去,空气依旧燥热,蝉声不止,一切都如我去见伏黑甚尔的那个早晨一模一样。

    悟的手机又开始乐此不疲的震动,我问他:“为什么不接?”

    我被吵醒了。意识还未回笼,我怀着起床气闭着眼艰难的在床边摸索,不知道是不是按对了地方,恼人的铃声终于安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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