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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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尸体像提线木偶那般僵硬的伸出双手按住我的脸颊。我冷冷的看着尸体，绝大部分精神却在寻找那个未知的敌人。

    沮丧感和失败感混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前所未有的占领我的心灵。我趴在溪水中死命的捂住嘴，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所有的委屈与懦弱都吞下去。

    我借着咒灵的眼睛，只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咒灵越来越小，它像是被贪官层层剥削的赈灾粮，还没等到达终点，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个洞穴里有什么东西在吸收咒力。怪不得我身上的疼痛缓解了。

    我费力的抬头看向女人。也许是因为女人给我下的毒，也许是因为疼痛，我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水中。女人模糊失真的声音隔了好久才传到我的脑子里。

    可这条路又通向哪里？我所到来的入口已经消失了，我只能寄希望于出口存在于的道路尽头。从这个洞穴来看，女人应该不是单纯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女人的尸体最终在与我脸颊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突然注意到女人虽然新死，可她灰败的脸上却已经长出了尸斑。这样的腐败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到好像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是一具会动尸体。

    我突然就很想见他，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想见他。

    我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的回溯。我想了那碗茶腾起了热气；我想起走过院子时锦鲤甩尾溅出的水花；我想起男人房间里那个无用的加湿器；我想起了男人身体里几近凝固的血浆；我想了今晚母亲给我端来的味增汤；我想起了凉面里黑色的酱汁……

    我心中突然有了种明悟，被疼痛折磨的混乱不堪的意识突然像醍醐灌顶般清醒。我魔怔般的不断在心里重复着女尸的话，要跟着辰星走。

    一路走来，草田家的咒实在奇妙，几乎超远了我的认知，或许女人真的想找个继承人。

    黑色的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女人的心脏洞穿，一击过后便脱力般软化消失了。

    可惜时间的流转并不会随着人的意志而转移，当我再一次从溪水中醒来，太阳高悬，辰星无迹。

    我继续往洞穴的深处走，如果不出所料，疼痛最终会随着咒力被墙壁吸收。

    我跌跌撞撞的跑出和室，恍惚间抬头，看见了那处于明暗交界处的星星。我在此前根本不认识什么辰星、水星，但我知道那就是我要找的星星。

    我慢慢的在四周摸索，发现这是个类似岩洞的地方。这里很狭窄，几乎只容得一个人通过。我捡起一颗石子往前丢去，石子落入黑暗中似乎没有遇到阻碍，就掉落在了地上。

    突然女尸猛地张大了嘴巴。她累赘的面部肌肉一下子就被上下颚撑裂，一股浓郁的、绝对不会被认错的尸臭味从女人的嘴里澎涌而出，给我本就负担极重的精神又添了一堆稻草。

    我当时已经看不清楚了。我根本没有做过多的判断，自暴自弃的摔入那个裂缝般的入口。裂缝随之消失。

    我忍不住的想，沿着辰星的方向走会遇到什么？是找到一件东西？还是遇到一个人？或者这只是一个陷阱？

    无法甩脱的疼痛是绝望的，不知道终点的行走是绝望的，死到临头却无人可以诉说遗言也是绝望的。

    我扶着墙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去。

    使用咒力来带的后果显而易见，愈加剧烈的疼痛让神智更加恍惚，我每走一步，□□都仿佛要承受一次千刀万剐。我苦中作乐的想，像我这样的人死后八成要下地狱，现在提前适应，以后就不至于太狼狈。

    火焰在瞬间燃起，照亮了周围单调的洞窟。可很快细碎的火苗就不自觉的往洞窟的深处飘去，仿佛有一阵大风吹过。

    我只是凭借着本能往前走，诸多幻象从我的眼前飘过。我似乎看到了磕万里长头去朝圣的信徒们，呼啸的风雪吹起了他们纯白的头巾。我不是朝圣者，所以我的灵魂飘荡在天地之中无所依凭。

    我就在女尸的嘴前，自然首当其冲。女尸的嘶吼声穿透力极强，仿佛无需通过耳朵，直接就灌进我的脑子里。更诡异的是，我听懂了女尸的语言，她说：“跟着辰星走！”

    在我面前，女人的尸体突然开始无规则的疯狂抽搐，仿佛全身属于人类的关节、骨骼都已粉碎。这不像个人，到像是一只无骨的长虫。

    女人略微有些诧异，但她很快笑了起来。女人俯下身，用逗小猫小狗般玩味的神情看着我：“不错，你应该喝……”

    女尸开始嘶吼，嘶吼声杂乱无章，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疯狂，仿佛是被地狱囚禁的灵魂挣扎着回到了人间的躯壳，在狂怒，在庆贺，在诅咒着世间一切活物。

    领域中与领域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领域外炙热，明亮。领域内冰冷，黑暗。幸运的是这份冰冷是我急需的东西，我定了定神，喘了口气，扫去了眼前的诸多幻象，冷静下来。

    路是自己选的，选择是自己做的，那便要承担后果，走到尽头，撞破南墙。我带着少年人的倔强昂起头来，凝出微弱的咒力，标记出辰星消失的方向，然后爬起来往前走。

    剧痛果然从我的四肢百骸里慢慢抽离。我缓缓操控着软绵的手脚，试图再次站起来。

    可人对疼痛的忍耐是有极限的，越来越多的白色光点在我眼前略过，我可能就要到极限了。

    不行！我凭着一口气，猛地用力一撑，狼狈的翻滚出去。更加剧烈的疼痛沿着使过力的胳膊传了上来，我眼前不住的发黑，可好在脱缰野马般的思绪凭借着疼痛被拉了回来。

    我扶着洞壁慢慢站了起来，沿着洞壁往前走。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疼痛似乎减轻了。半信半疑间，我平托手掌唤出一只咒灵，咒灵吐出一口咒力，点起一小团火焰。

    女人的声音霎时顿住，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鲜血争先恐后的从女人心脏上的洞口里喷溅出来，给四周素色的和室庭院染上了一层超现实主义的血色。

    我不信邪，想点起第二把火，可我手掌中的咒灵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往洞穴的深处飞去。我松开手。咒灵张开四肢，任由洞穴深处的吸力将它吸走。

    可极端恐怖、极端渗人的惨叫声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进了这个漏风的和室。那惨叫声中仿佛蕴含了无数惨死之人的怨气，百鬼众魅，活人禁行。

    白色，纯白，无数的白色像数不清的白鸽，在蓝天之下，在我的眼中扇动翅膀。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从未相见，却魂牵梦绕的人。他是纯白的，一尘不染，眸子像是无尽延展的天空。

    女人大概没有想到我还有力气反扑，她带着瞳孔里残留的惊诧，脱力的仰倒了下去。我在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无论何等强大的咒术，只要是去了咒力供给，那边也只是个吓人的名头而已。

    辰星，也叫作水星，是一颗只有在凌晨或黄昏的曙暮光中才能被看见的星星。

    我不能倒下，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我不能倒下，我还没有救下菜菜子与美美子，我还没有去过咒术高专，我还没有实现理想……我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去做。

    疼痛缠绕着我的骨骼，吞噬着我的血肉，啃咬着我的精神，它来的莫名其妙，找不到源头，却从未在任何一刻放过我。我勉力支撑，又无数次倒入溪水之中，再被溪水唤醒继续向前。

    “是……加湿器，那个加湿器。”我死死盯着女人，仿若偏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我仿佛看见了那个追逐太阳的巨人，巨人晶莹的汗水洒落在大地之上，又被太阳灼干，形成了一串串纯白的盐花。我不是那个为了族人追逐太阳的英雄，所以我没有死都要坚持下去的理由。

    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辰星出现的时间只有清晨或是黄昏，如果错过了清晨，我不知道自己还不会不会迎来新的黄昏。

    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周围的阳光越来越炙热。我无数次的倒下，却一次比一次更慢的爬起。或许是我爬的够远，或许是我不靠谱的运气发挥了点作用，又或许是我不该在此刻死去，一个黑色的领域入口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咬牙调动起仅存的咒力，跗骨的疼痛随着咒力的流动更加欢快起来，仿佛久旱逢甘露。我屏住呼吸，眼看着女人的尸体突兀的翻过身像只蟑螂般四肢着地游爬过来。

    我费力分辨着女人的嘴型。隔了好久我才意识到女人说的是“茶”。我没有喝茶。

    我向着辰星的方向挣扎着往前跑，穿越房屋，跨过居民区，翻过小水沟上的防护栏，最终从溪流中走入了森林。

    容不得我做出任何反应，这股地狱般气场便将我按在原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如噩梦般的疼痛又一次席卷而来，仿若无穷无尽的海浪般，生生不息。

    女人只是个幌子，死人是掀不起风浪的。我眼睁睁的看着女人的尸体越爬越近，越爬越近，近到隐隐可以闻到女人身上的尸臭味。怎么会有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