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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群看见任进学的脸色,眼神闪躲了一会,抓着衣摆鼓起了勇气。

    吴群蹭过去翻了翻衣摆,老人看见他的动作,停下手中的活,把针插在了银白的头发上

    任进学听了吴群的话,脸色瞬间就变得如同下雨前的乌云。开学这么久,班里清一色的小男孩,他早就心存疑惑。只是学校刚刚成立,他的工作重心一直在学校这边。何况教师只有他一个人,事事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无暇顾及其他。之前还以为是村委会动员不足。现在看来,现实比他想的还要残酷。

    明天我就能跟着你学习了。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

    一连几节课,吴群都在迷茫的状态中度过。放学后背着书包六神无主,慢吞吞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不敢面对奶奶的询问,更不敢面对妹妹的期待。

    “这话谁说的?”

    吴群放下书包,带着这样的念头,悄悄的爬上了床。

    “记得分你妹妹一些,还有,每天要给老师带早餐,”

    “没吃早餐?”

    吴群把衣服披在奶奶的身上,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妹妹睡的很熟,娇小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撑的富有节奏。吴群没有睡意,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前,望着安静的村庄出神。

    任进学蹲下身子,揉了揉吴群的脑袋。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任进学看见站在门口的吴群,停下讲课的声音,来到了他的面前。

    月亮被闪烁而又渺小的星星衬托的很高很亮。桃花林被冰凉而又凄美的月光照耀的如梦如幻。不自觉的,吴群又想起了和任进学在桃花林时的场景。

    老人捏着糯米跟出了院子。

    扁担敲着房门的声音,让吴群从生气变成了迷茫,然后不安,最后兔子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等他穿好衣服从卧室里窜出来,奶奶已经做好了早饭。

    “父亲,你给的期望这么大,为了理想,我放弃了舒适的工作,离开了喜欢的姑娘。来到这个偏僻的村庄。我想像祖父一样,送出几个向您这样的人走出大山。可是我发现,现实比我想的还要艰难。这里的人,他们固然善良、勤劳,可他们更顽固、愚昧、目光短浅。学校有了,我能把知识教给他们。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我也可以当故事给他们讲。路我能给他们铺,可是拉住这些小孩不让他们走的,始终是他们的父辈啊!他们活这片土地挣扎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失去了走出大山的勇气。风也好,雨也罢,老天赏脸,一年无忧。父亲,这片天地,我可能真的换不了,您教教我,我要怎么做?怎么做?”

    吴群知道这些晃动着手电筒的人是谁,那是和他堂哥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小伙子。堂哥每天吃完晚饭,都会换上新衣服,拿起一个瓶子,照着镜子挤出一大堆泡沫弄在头上,然后拿起梳子把头发分的稀奇古怪,一边很多,一边很少,再接着把一大串钥匙挂在裤子上,摇的叮当乱响,才带着手电筒出门。

    任进学听见吴群的话,脸色沉了下来

    “任老师,村里不让女孩子读书的,”

    任进学看了看他手里的糯米,声音缓和了不少。

    任进学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皮球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衣服是你的,我把它改小了,给你妹妹穿,你明天去学校读书,穿这个不合适”。

    “村里的大人都这么说,女孩子读书除了害处没好处。白花钱家里的钱不说,嫁出去了胳膊还都往外拐,你让她学聪明了,指不定还帮着婆家坑自己人。”

    “嗯,我怕老师也没吃,多带了一点。”

    任进学念着吴群听不懂的话,带着一丝不甘和心痛消失在吴群的视线里。

    任进学说着说着,对着讲台心力憔悴的蹲了下来。

    “吴群同学!”

    “老师太忙了,每天都没时间吃早餐,”

    “老师,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老师谢谢你。以后你给老师带早餐,可以吗?”

    老人说着,从背后拉出一件衣服

    “大娃你不吃饭啦!”

    吴群接过奶奶手中的衣服,发现这布料和他的书包一模一样。

    吴群没有心思去细想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肉体以及精神的折磨。他把目光放在了天空上的月亮,还有山对面的桃花林。

    “衣服都做好了,穿着吧!”

    推开家门,就看见奶奶带着老花镜,在昏黄的灯光下穿针线。穿了几次都没穿过细小的针眼。吴群赶忙走过去接过老人手中的针线,把线头在嘴里润了润,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慢慢穿过了过去,然后捏着针头递给了奶奶。老人就着灯光补起手上破洞的外衣。手上的动作很慢,尽力的把衣服补整齐些。

    任进学的声音里带着戏谑。

    老人看出了吴群的欲言又止,挥了挥手,取下头发上的针。

    梦中的他还在跟着任老师摇头晃脑,突如其来的撞击声就让它从床上弹了起来。

    “大娃起床了!你今天要去学校了!”

    “行。”

    这是一件看起来比较新的衣服。

    任进学不知道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到底要承受什么样的经历,才显得那么懂事。他突然有些难受,拿起吴群手中的糯米团。

    “第一天就迟到啊?”

    “老师的错,忘了给你发书本。”

    “你明天穿这个。”

    老人没有让他在家里吃,捏着一团糯米就摁到了他的手里。

    任进学站起身子,来到了讲台上。一边吃着糯米,一边给孩子们上课。吴群没有课本,他不知道任进学讲的是什么,望着他的眼神带着三分迷茫,七分不安。

    吴群是被奶奶的扁担叫醒的。

    等吴群开到学校,课已经讲到了一半,他捏着手里的两团糯米,束手无措的站在教室的门口。

    “书本是学习必须用到的,我会在放学后回来辅导你,让你赶上学习进度。其他的,就当老师谢谢你的早餐。”

    吴群低着脑袋,脚趾在地板上不安的蠕动。

    吴群惦记着奶奶,不敢在外面呆的太久,抹了抹眼睛转身就回到了家中。

    任进学快步走到他的跟前,把几本书放进他的书包。接着又把一个文具盒,几块糖果,一本新华字典塞了进去

    夜幕下的村庄显得很美。走夜路的人拿着手电筒,光线偶尔射向天空,带起如同彩虹一般的线条,然后在急促的狗叫声里慌乱的晃了几下,消失在漆黑的墙角里。

    无声的呐喊,从任进学撑着脸庞的双手中流出。初进村子时的雄心壮志,如同晚风一样无力的拍打在学校窗台上,带起一阵滑稽的回声。 我见人间多妩媚

    任老师吟诗的那一刻,他真实的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情绪,那是从声音里传出来的,带着思念、不舍的遗憾。还有毅然离开的决绝。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任老师念的诗很美、很美,美得人间三月的落花流水,都无法衬托它的万分之一。

    他突然听见了任进学在背后的呼喊,停下了碎碎念的脚步。

    “你个兔崽子,上学头一天就迟到!明天你再给我睡的和家里的老母猪一样,你就别上学了,给我到地里插禾苗去!”

    吴群看了一下老人手中的糯米,跑回来抓在手上,顿了一下折回家里,又抓了一团糯米才向学校奔去。

    任进学默默的念着,盯着空荡荡的教室出神。

    吴群看着夜晚的灯光越来越多。大部分都靠近了黄旺叔家的房子,他家三个女儿,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能干漂亮。他家的猎犬和黄旺叔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凶猛和暴躁。

    “那你坐二丫旁边,我们继续上课。”

    月亮无声无息的挂在天上,它照见了古往今来太多的悲欢离合。【静芙书屋】吴群的念想,无非是让它流下来的光华,多了一分冷清。

    “给你妹妹的,她很聪明,记得长大了让她来跟我学习。”

    “但是不能迟到哦!”

    吴群晃了晃还有些模糊的脑袋,抓起书包就向村南的学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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