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在登机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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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坐过飞机的读者应该都是熟悉的。

    是的，真的是奇迹。前后加起来大概有两个小时了。

    过了一会儿，这次等的时间真的不长，他又回来了，而且直接把护照和手机还给了我。他说：这样吧，章先生，您今天可以走了。但是，请您保持跟我们联系的通道，如果需要，我们随时会联系您。

    我撞到了一位空姐。她显然也是蹲下来查看情况的。

    我说：对不起，请原谅我不会说话。他回过头来说：我问一下。

    我看了看登机口上方的电子钟，22点35分了。这些人已经往外走了将近30分钟了，竟然还有人往外走。电子钟下方的电子屏幕上仍然是原来的字幕：登机时间：17点35分。我们这个牛航航班原来的起飞时间是18点30分，现在已经过了整整4个小时。

    也就是说，人开始动了起来，声音又开始有了。有人在叫喊，飞机来了！有人说：小姐，这里是机场唉，每分钟都有飞机来的。那人又叫：是真的，是飞机来了。那人又说：你倒是说清楚点呢，你要说，飞机开到我们这里来了。

    接下来，我再也没有睡着。m.wuyoushuyuan.com但我也没有做什么事。就连在手机上找什么东西看看的事情我几乎也没有做。几乎，是说，有几次我拿出手机来了，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了。

    我几乎也没有想什么。有几次，我想过要去想素华和可可和以以了，可是又自己关上了这扇门。总觉得哪怕想一想他们也会给我和她们之间带来什么不可知因素似的。

    我本以为我踩到的是汪若雪的鞋面，没想到发出轻轻一声噢的竟然是个长者。也就是那个被海浪说成是基因的纪印先生。他的叫声很轻很弱，他接下来的动作也很轻很弱。他直接地就软到地上去了。

    后来我想，我这是何苦呢？如果我不争不取，就听那些奥曼警察的，后面的所有一切惊悚都不会发生，至少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往外走的乘客数量越来越少，但总是没有尽头。看着没有了。又出来一个，两个，甚至更多。

    他抬头看了看我。摇摇头，然后站起来就往外走。

    他说：不好意思。您今天可能走不了了。我们还要观察了解一下情况。我说：不行的，我必须要走的。国内有很多人等着我。您也是有妻子儿女的吧？我问您哪。

    首先是，过了没多久，这架飞机上的乘客慢慢地走了出来。他们直接就从我们的登机口走了出来。各色人等，男女老少，但多半是东亚样子的人。

    而我自己还在告诉自己我并无恐惧。

    进了机场派出所，就是门口有波利斯这个昂语词的房间里，我被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那位空姐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机乘人员的队列走到登机口旁就停了下来，直接停在了我的面前。一个机场工作小姐走到柜台里面，拿走话筒说：请大家不要挤在登机口，耐心等待，我们会尽快安排大家登机的。她用昂语和汉语各说了一遍。

    一个男警官也对我敬了个礼。这回我总算没有把手抬起来。他说：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然后那位男警官进来了。他说，我们查过了，看过监控视频。从视频上看，看不出您对那位先生做过什么动作。我说：本来我就没有做过什么动作嘛。我可以走了吗？

    我叫着往起站，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叫声。我知道我的脑袋是撞到人了。

    当然是汪若雪小妹妹了。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跟我一起上车的还有一个女孩子。我认出来了，她就是那个跟我撞了个满头的空姐。我注意地看了看她的额头，她明白了，还微笑着撩起前额的头发，说：没什么。我说：对不起。那坐在前排的男警官回头说：请不要相互说话。

    可不管怎么样，飞机到了，希望就到了。

    她说：本来就没有。她的话很短，可是语调很兴奋。我有些后悔我怎么又给了她一个兴奋的机会，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就这样上了机场里的电动警车。这不但是我第一次坐电动的警车，简直就是我第一次坐警车。不是简直，就是。

    别人称之为小说，我却想说那是我的真实经历。

    然后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看见的是一个女警察年轻的脸。

    那女警察用昂语问我，您能说一下情况吗？我说：没什么情况啊，我不当心碰到了这位先生，他就倒下了。

    我本来应该尽量远离她的。人的感情在不应该有的时候最好不要有，连有的机会也是不能给的。

    这话不是我说的。说话的是谁，读者不用猜都知道。

    也就是说，我一直在发呆。

    我这一吓可是不小。

    放下话筒，她对我笑了笑。她露出一口牙齿。她的牙齿真白，我无聊地想着。

    当然了，如果没有后面那些故事，就不会有这部小说。

    因为汪若雪小妹妹真的是把自己拴在她的程哥哥的腰间皮带上的了，或者说如影随行。

    我叫着：先生！纪先生！

    然后，这些乘客源源不绝的，越来越慢地走出来。

    警察们没有告诉我我的飞机是否起飞了。我本来以为我的这一切奔跑都是白费的。

    可是，我的命还是我的命，是好是坏就不说了。反正，当我脚发软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心在叫喊：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看来不用等到3月8日起飞了。

    我也走了过去。真的，有一架飞机已经在我们眼皮底下慢慢地停了下来。

    发紫，嘴唇发紫。我听说过的，那是梗塞的一种症状。我蹲了下去，继续叫着他的名字，我把一只手伸到他的鼻子前面，然后我叫了起来：他没有呼吸了！

    然后，这位男警官走了出去。这个小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可是，我们那个候机区里人还是很多。

    我说对不起。她说没关系。然后，有人说：赶紧叫人急救！有人说：已经叫了。前面那个人是海浪，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第二个人是穿着机乘制服的一位男子，大概不是机长就是副机长之类的。

    她见我看着她，退后一步，向我敬了个礼。我也把手抬起来，也做了个敬礼的动作。我不是故意要开玩笑，其实完全是无意识的。

    我又差点撞着人了。这回是那个年轻的女警察。她退了一步，说了一句我不懂的话。然后又改口用昂语说：您想出去？您再稍坐一下。

    许多人往窗边走去。许多人指指点点。

    然后，又有了新的动静了。我们身边的观众们把目光甚至脚步都换到我们身后的那个方向去了。那个小男孩说：空姐来了。小女孩说：老外。小男孩说，是汉人。小女孩说：我是说你说的是外行的话，是空乘来了，有男的。小男孩说，你才是老外，外行呢，那两位是机长好不好？

    （时间：-3小时）

    我终于对她说了一句话。我记得我很久没对她假以言辞了。我说：你终于没有在这里大酒店里再过一晚的希望了。

    很快，就来了好几辆机场内部的电瓶车。一辆车上下来的人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生和护士。那医生模样的年轻人拿听筒听了一下纪先生的心脏，然后用双手按了十来下纪先生的胸口，又用听筒听了一下。海浪用昂语问他：情况怎么样？那医生说：没有动静。没有动静？是一个女人在叫，是用昂语。是汪若雪没错。那医生没有回答她，只是说：赶紧抬到车上。我追上去问，到底怎么样？那医生回了一下头，目光变得温和了一些，他说：目前没有生命体征。我们尽力。

    后来我就想，我还真是改不了了，我就永远是那么的敦厚实在。如果我不是老是实话实说，或者说至少拐个弯去说，我会少了多少事。我这一辈子吃这个亏还少吗？简直就是太多了。

    这位纪先生不仅不回答我，他都不看我一眼。他的眼睛完全是闭合着的。他的嘴唇是发紫的。

    这种一个人的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到了我认为我的行李可能已经代表我飞到了空中的时候。也就是说，真的很长时间。到了我真正感到无聊的时候，我开始数数。我数到了4501了，也就是说，如果按每秒数个数的话，那都快一个半小时了，而且是从我数数开始已经一小时15分钟了。我终于站了起来。尽管之前我一直命令自己坐好了，不要乱动，在别人的国家惹恼了警察那可不是玩的，那是我反复对自己说的话。可是我还是站起来了，而且抬脚往外走。

    然后我后撤了一步。然后我转过头去说对不起。

    那个男警官让我坐下，要去了我的护照和手机，向我提了一系列问题，比如我的身份、姓名、联系方式，到奥曼是干什么来的，是否认识被我撞倒的那位先生（我说，不是我撞倒的，是他自己倒下的，只是我好像踩到了他的脚。警官说：这些您不用说，我们会查的），这位先生是什么人。

    我说了谢谢，我真的不想说谢谢，可能耽误了我很多大事呢。出了门，我就飞奔起来。这中间我还奔错了一个方向，又折回，再奔。

    我只能走回去坐下了。我用昂语问她，那位纪先生怎么啦？她不回答我。我又问，我们的飞机起飞了吗？她仍然不回答我。

    直到眼前的也就是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