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撼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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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嵩亭走至女儿面前，不去理会额上的伤口和身后母亲的叫喊，这事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羞辱。

    宋仁自是劝解，“陆大人何须这般想？贤才定有，不过是时日问题。”

    嫣然听至此便皱起眉头，“一般书院虽在山里，周边治安也不会出大问题，书院内学子中不乏达官贵人之子，官府为了他们的安全也会多派人注意巡守，如何会有此等事？”

    嫣然虽觉哪里不对，但也回答到，“爹爹刚刚与客饮酒，而今在书房处理公务，夫人可要同去？”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如今米已成炊，木已成舟，那宋小姐你不娶也得娶！”

    “小满，还请你在此帮我看看能不能查到当年那段时间里在这寺庙住过的书生。www.qinxiang.me”

    宋玉柔理了理发髻，瞥一眼那丫头，“是你啊，我原本要休息了，忽想到府里一桩管家事还不曾问过你爹爹，便起床穿衣出房寻他……”

    小满侧躺在嫣然旁边，说着自己的发现，“小姐，你要小满探查的那些旧事有消息了。”

    嫣然交代小满，“小满，你可注意调查一下那位宋通判是否与那寺庙有渊源，记着要不露痕迹，这些年也多亏有你……”

    小满依旧讲述

    “逆子！你当初就为了那个小妖精忤逆我，如今那贱人死了，生不出儿子就留下个丫头片子，你还不娶旁人！你是不是诚心要气死我！”

    “不必了，明日再问也一样。”】

    嫣然转身望向小满，“你可记得，宋玉柔刚进陆府时，常去寺庙，说是为祖母祈福，后来不久祖母出殡，她操办此事时晕倒后就查出来身孕……”

    “数年前，有一桩私奔故事，阿帆哥做漕运，船上往来数日枯燥时，他们也会聚在一起说些奇闻轶事，其中一桩就是这私奔案。”

    “那姑娘为了给爹娘帮忙，就揽了这送货的活，经常前往书院，那年她依旧如常去书院送订好的饭食酒水，据说是途中遭遇了山贼欺辱……运回来时，已然断气了……”

    【秋露见有人至此，待看清来人后，本就心虚的她不免慌张，“大小姐……”

    “那姑娘长相清秀，又孝顺懂事，她爹娘在省城里开客店，因为生意好，书院经常会有人订她家的饭食酒水。”

    小满思索着开口，“小姐，那件事发生的同一年……”

    嫣然疑惑，“秋露姐姐如何在此？”

    秋露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奴婢……”

    宋仁已有几分醉意，听得这位上官的吹捧，也是高兴，若能搭上这陆嵩亭，他的官职，应当还可再往上升一升。这陆嵩亭虽是仁华知县，可也是从京城下来的，据说同内阁中某位大员有交，不然就一个知县，何须这些官员如此拜访，不过是利益使然。

    她记忆清晰，当初父亲陪祖母去寺里祈福，回来的时候，就与祖母在后堂大吵了一架，自己担心父亲，还在后堂院里等着。

    忽听闻故人姓名，宋仁醉意也被一阵夜风吹醒，不由瞳孔睁大，只一瞬，便收敛起这种惊慌，执起面前酒杯，却不饮，对面那位陆大人依旧在说着关于那帅敦诚的事。

    宋仁也附和发问，“不知是？”

    陆嵩亭捻须长叹，自斟一杯，自嘲开口，“然本官初到仁华，本想为地方民生尽绵薄之力，只可惜手下并无多少贤才，有再多志向想法，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良久，察觉到某种关联的嫣然开口，“那寺庙是，嘉善寺……”

    小满见嫣然并无不适，便说：“阿帆哥还探听到一桩事，陆睿然去的那个书院里，有个姑娘死了……”

    少女哭着抬头看向父亲，“爹爹……”

    嫣然察觉到小满的异样，担忧问到，“怎么了？”

    当夜，自己从厨房端着解酒汤饮往书房去时，路上遇见了宋玉柔身边的丫鬟，那人明显有些慌张，然后是宋玉柔从客房那边走来，理着衣衫……

    嫣然看着这丫头流出的泪，自己也湿了眼眶，替小满擦掉眼泪，安慰她，“哭什么呢？现在不是好了嘛，小姐出来了，你也可以和你的阿帆哥长相厮守了。”

    话中威胁之意已经明显，宋玉柔气地将棍子打在自己身上，也生生受住这些棍棒，将小满护着，抹着她的眼泪，叫她不要害怕。

    小满握住小姐的手，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也只是心疼她的小姐，“小满的命是您和夫人给的，小姐自幼就待我同亲姐妹一般，教我读书认字，得了什么好的东西也必定想着我，即使是后来小姐受那宋氏磋磨，也拼命护着我，若非小姐和夫人，小满不是死在那场大雪里，就是被那宋氏卖到花船上去了……”

    因着还有要守护的人，便不再颓靡，她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就倒下，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今的蛰伏忍耐，都是为了有一天，让那些罪孽深重之人，全部下地狱，不过是，要解决的人，又多了一个而已……】

    宋仁连忙笑着接过酒杯，“陆大人过奖。”

    爹爹出来的时候，额上多了一道血痕，衣服上还有着茶叶……看见自己在院里等着，就牵着自己离开后堂，说不会对不起娘亲……

    陆嵩亭自是斟酒请对方饮下，似没看到其眼里的慌张一般，语气稀松平常，不过是说一件普通轶事而已，“听闻此人是个书手，然算术天通，尤其是那丈田之术，可以说分毫不差，只是可惜最后却做错事落得个畏罪自焚而亡……独留幼子于世，也是可惜啊。”

    “枉我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你我母子守着这偌大家业在宗族里本就不易，让你科考上进现在也丢了前途大好的官职，被贬到这里，若是你肯求一求你那入了内阁的好贤兄，何至于在此地蹉跎！”

    旧事疑云如待剥开的厚厚蚕茧，丝线缠绕，繁乱又渐渐清晰。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音传出来，爹爹打开了门，身后是拄着拐杖气愤不已敲着地板的祖母。

    宋仁谢过后就被下人搀扶着带走，陆嵩亭见人远去，脸上也不见笑意，神情有些严肃，听见小厮通传大小姐来此，才又见笑容，“嫣儿，晚间寒凉，如何出来了？”

    可是当夜，祖母上吊，父亲将人救下后时时刻刻守在床边侍奉，再后来，一顶花轿，抬进了宋玉柔。

    若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便有说通的地方，如今自有怀疑对象，将其慢慢往这些旧事中套，也可窥见端倪，接下来往这里探查便是。

    嫣然自然知道小满说的是哪件事，那是她们共同的噩梦，当初宋玉柔为了不节外生枝，竟然要将小满卖掉，是自己拿着小满的身契以告官做威胁，那宋玉柔才收掉这种想法。

    陆嵩亭蹲下摸了摸女儿的双髻，“嫣儿不哭，爹爹不疼，爹爹，不会做对不起你娘亲的事的……”】

    【嫣然还没从那夜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就被这消息惊地跑至前堂，看着被打的缩成一团的小满，心疼地想去触碰，又怕弄疼她的伤口，哭着，气着，浑身颤抖，将那丫头揽在怀里，护在她面前，“小满是我的丫鬟，她是我的人，你要是敢把她卖掉，我就敢拼着这条命上公堂，届时我若说出什么……”

    再思旧忆，也有怀疑对象，当年爹爹在仁华做知县，也有周边官吏前来府上拜访，其中一位，据说与府上主母有亲，父亲当时竟也将人留下，与其叙话饮酒。

    陆嵩亭指间转动酒杯，也不饮下，“仁华贤才确实多，前些时日还听手下胥吏说起过，想来这人，宋兄应当也是知道的。”

    陆嵩亭见爱女这般，捻须发笑，“是爹爹不守信，只此一次，嫣儿也先回院里休息吧，爹爹书房还有些公务须处理。”

    少女也不回院里，“不要，爹爹喝了酒，我还要去厨房给爹爹准备些解酒汤饮，而今嫣儿于庖厨一道，也是有所精进的。”】

    【庭中月色正明，陆嵩亭自斟酒与客笑谈，“听闻宋兄从前是户房掌案，如今能做到此番官职，也是有能之士。”

    嫣然看向来人，微微行礼，瞥见宋氏衣衫有些凌乱，虽疑惑也不多言。

    “那小姐死活不嫁，又是寻死跳河又是上吊，但都被人救下来了，当初这事闹得大，因为这小姐敢公然私奔，要坐船走的时候，没等来她表哥，倒是等来了她家的长辈，后来就被送到了寺庙里……”

    陆嵩亭自是笑，“本官是仁华父母官，关心治下百姓而已，更何况本官亦为人父，见此孤儿，听其身世，自是不忍，不过是力所能及偶有照拂罢了。”说完见宋仁有些不适，“宋兄？可是饮酒后遭晚风侵袭，身体不适啊，已备下客房，这就命下人将宋兄引去休息。”

    嫣然听着，也对着她在府里探查出的消息，“看来这宋玉柔应当就是那私奔案里的小姐……”

    【梳着双髻的少女在院里等着，屋内祖母与爹爹吵架的声音让她担忧，祖母向来不喜自己与娘亲，可爹爹向来维护她们，与祖母关系愈发不好，如今吵起来，她如何不焦急。

    陆嵩亭不再转动那酒杯，看着那清酒中映出的明月，笑看向宋仁，“是唤作……帅敦诚的……”

    正当此时宋玉柔理着衣衫前来，不紧不慢说到，“秋露，叫你去找老爷你还在那边杵着做什么？”

    宋仁也撑起笑意与这陆大人交谈，“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听闻大人对那痴儿也是时有关照啊。”

    “这旧事跟话本那些穷书生娇小姐差不了多少，据说那穷书生是那小姐的远方表兄，算青梅竹马有些情谊，后来那书生勾着那小姐互许了终身，但是那小姐家不同意，说早就把她许给县里的官老爷了。”

    少女看着这庭中酒杯，便不由娇声“斥责”爹爹不守信用，“爹爹答应过女儿的，如何又饮酒了，爹爹不是不喜应酬嘛，如何与人交谈到如此晚。”

    是夜，嫣然和小满睡在一起，方便她们叙旧也方便谋划。www.yuxian.me

    小满擦掉眼泪，又想到一桩事，犹豫半晌，才准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