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怨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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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府门一开一合，便再无他的身影。
程仁清只见那丰姑娘一双眼睛，此刻沾了眼泪同猫儿一样，他本想说些什么话呛回去的，可现在不知怎么变成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到她面前。
范渊听了，一时间虽挑不出什么错，可还隐隐觉着不对，便搁了笔，又逗向那笼中黄雀，见那雀儿羽翅翻飞，才出声询问：“帅家默是军户出身？”
被牵挂着的嫣然倒还不知家默如今也将到京城，她此刻正承受着一个苦涩又喜悦的烦恼：
如今他伸手，掬得的却也只是一捧月光，而并非身侧满怀的娇柔……
范渊这边的打算如何帅家默并不知晓，他如今已是登上了商船，商船的主人也算认识，驿站里见过的，想来嫣然的身孕，还是那位大嫂诊出来的，只他话不多，商船上的人便也不好意思同他讲话。
凌刃今日本来只是想着来看看帅家默的情况，如今却听到对方这一番谋划，他既未处于帅家默的境地，便也不能说什么，故而至今一言不发，只是他到底答应了陆嫣然……
碧玉一时有些意外，也未接，倒是宝玉看着姐姐和程仁清二人这么互相看着不说话觉出点不对，“啊——”的朝程仁清叫了一声，打下他的手帕，安慰着姐姐回去时还不忘用肩撞一下程仁清，小声骂了一句：“登徒子！”
“你以为我没有劝过吗？”程仁清知道丰宝玉的担忧，可他更明了帅家默的决心。“帅家默，这金蝉脱壳的法子，你娘子可是已经用过一次了，范渊不是傻子，你若再用一次，只怕会有变故，况且这里距京都路途遥远，你一路上还真说不准遇上什么事……只是眼下你要出去倒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他既成了亲，就非属鳏寡孤独之列了。”提及这户籍出身，范渊便想到个法子，“帅家默既想做大英雄，那不若就让他担起军户的职责来替我大明守土保疆。”不等毛攀凤提出疑问，范渊又出言：“你同马兵宪说一声，叫他想个法子将人派到云南去，那里近年来总不太平，帅家默去了，也算为我大明尽一份心力。”
待到天光大亮，揽溪仁华的街面儿上的说书先生们，不知不觉又多了条痴儿殉情的素材，连着先前的英雄救美并人丁丝绢的故事一同讲，一时间又揽了不少听众，听这算呆子是如何抱得美人归，又是如何仗义助民亲摇身一变为丈夫侠士，却又如何可怜可叹地勘不破红尘，作了水下一痴魂……
待人走远，程仁清却是念着那“登徒子”三字，笑了出来……
夜已深沉，家默却还盯着那摇曳烛火，难以入睡，翻来又覆去，便起身披衣，从匣子里拿出他藏好的长命锁和拨浪鼓，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从寺里回来后的每天夜里，他都会这么做，将那锁握于掌心，又偶尔转一转拨浪鼓弄出些声响，再抬头望一望窗外的月光……
外间更漏又敲，他知自己该动身了，略微收拾了下便出门，在路过中院时，将要开府门，又听得身后动静，一回头就看见是宝玉他们出来送他。
程仁清听得点泣声，偏过脸来看了看，是丰姑娘。
娘子还在身边时，他只嫌长夜太短，与她缠绵不足，却又矛盾地期待天亮时她于自己怀中睁开眼，很乖很乖地吻上他，用晨起糯软的声音同他道早安，又困困地同他或温柔絮语或娇蛮埋怨……
“来了来了！粥来了！”曹帆捧着粥小跑进来，见小满埋怨的样子又露出笑颜，忙将粥递过去，见嫣然服用了，就出声安慰还一脸担忧的小满，“总归是快到京城了，届时踏上陆地就能缓解些了，没事的小满，我听老人说，这孕吐反应越大，胎儿越健康呢……”
家默朝凌刃道谢后又摇了摇头，也将刀推了回去。他还记得如果自己走了，会给宝玉带来什么麻烦，“宝玉，对不起，我离开仁华，到时候范渊要是来拿人……”
“这又有什么好道歉的，老帅，”宝玉打断了家默的歉语，“我们是兄弟啊，再说……本来你和嫣然的事，也有我们家对不住你们的地方……我爹他……”宝玉嗫嚅了半晌，最后也未能说出什么，只突然站起身来，郑重地朝家默行了一礼，“我且先代我们丰家，向你和嫣然赔个不是。”
凌刃微低下头暗了暗眼眸，“路途上的事不需要你们操心，走漕帮的水路就好，这几日恰好有一艘商船，曹帆也留下了信物，当初也是想着留这一条水路以备不时之需。”他看向帅家默，“你既决定要走，我们也拦不住你，只你自己路上多注意着些。www.qingxi.me”说完，凌刃又将刀往帅家默那里推了推，问到：“需要这个防身吗？”
程仁清添完烛火后就看向于他书房内围坐着的一桌人，只觉这世事当真奇妙。
“我不怕，你们就说我疯了傻了。在其他人眼里我本来就是个呆子傻子，如今不过是再当个殉情的疯子，反正这段时间在外人眼里，我的行迹作为也跟疯了没什么两样……我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也只能麻烦你们替我在这里周旋。”
“安稳……”嫣然自念着这简单的两字，情绪又有了些许的低落，如今离京城愈发近，她的心就愈发忐忑，只盼这前路，莫要让她失望。
“这……”曹帆讪讪地挠挠头，“我怎么忍心你难受呢。”
家默立时站起来将宝玉扶好，宝玉看着心意已决的兄弟，也没能再劝，只嘱咐说：“老帅，你多保重。”
那时的她，只怕真的会跌落万丈深渊，就像梦里梦见的那样，无尽的下落，还有这一双手上……怎样也洗不干净的鲜血…
“姐……”宝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明显姐姐这边是劝不动的了，就看向全程还未曾开言的程仁清，焦急开口：“程仁清你说句话啊！你不是很聪明的吗？你和老帅出去你怎么也不劝劝他？他出了事怎么办？”
“嗯——呃——”
家默立了一会儿，才说：“知道了，姐。”
他只感觉自己心上的思念生了齿，能将月亮一点一点的啮食掉，直到黎明天光破晓，他才回神明了自己竟还未入睡……
既已定好了上京的计划，一切便都开始忙碌了起来，程仁清帮着周旋，也想法子往外散消息叫人相信帅家默是真的疯了，凌刃联系好了商船，也抽空和程仁清一起教了帅家默几招好让他防身，还有宝玉，最后还是磨着凌刃摸了摸那刀，也学了几下，碧玉也替家默准备好了行李盘缠，反复叮嘱着他出远门要注意些什么，家默都点头应着，最后还是被看不下去的程仁清拉走帮忙，走之前还不忘再嘱咐一二。
嫣然强打着精神拍拍小满的手背以示安抚，也浅笑着温言安慰，“没什么的，不用太……嗯——”却又是一阵发呕。
范渊冷冷看一眼对方，又见他微躬下身，“没找到尸体，便不算亡故！我这便去办！届时就算帅家默真的没死，也能定他逃役的罪通缉！”
走到如今这一步，她真的是要孑然一身了，也不愿再有人被她牵连。
她不惧前路艰险，只惧怕回头的时候，再也望不见归途……
毛攀凤听了不由疑惑，“可这帅家默如今不是殉情而亡了吗？”
“老帅，你真的想好了？”宝玉听了家默的打算，颇有些担忧地看向他这兄弟，“那是京城啊，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你可还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呢，连我也没有……”
碧玉看着家默，忍住微红的眼眶，只说：“呆子，早些带着嫣然回来。”
嫣然双眉紧蹙，抚着胸口，后背也有小满拍着，却还缓不住这孕吐的反应，更兼这几日的水路奔波，即使用了不少大夫开的药，依旧不减反增，实在严重了，还曾于途中停下休整了几日，也未见多少效果。
心下有了计较，凌刃便将他一直抱在怀里的刀往桌上一横，惊的丰宝玉微微往后退了退，他扫了一眼，对方却又朝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想上手去摸，又被他姐姐在那蠢蠢欲动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行了，”碧玉拍了拍弟弟的胳膊，也打断他的话，她知道呆子和嫣然是一样的，决心好要做的事是拦不住的。
今夜本也睡不了多久了，碧玉姐收拾好的包袱也被凌刃送上了商船，为何夜总是漫长，又这般熬人？
消息传到范渊府上时，他正临摹着近来新得的魏晋书帖，毛攀凤于一旁伺候笔墨，也向他汇报此事。
自寺庙回到揽溪县城，已是入夜，程宅的书房一如前几日般聚满了人。www.chunquan.me
此时月华如练，照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家默就站在船头，只低低看着那水面，依着曾经看过的算经古籍，暗自测算着流速与路程之类的问题，只想，快些到了京城，快些去找嫣然，也不知娘子如今是怎样了……
“家默，你放心，姐支持你也相信你，盘缠行李什么的，你不用操心，姐都给你准备好，就是你到了那边儿也找到嫣然的话，就给这儿来个信，也好让我们放心。”
毛攀凤恭敬回答到，“没错，不过自他幼年失了双亲，这册籍上便不在正管户之列了。”
小满直接呛了回去，“那到时候我要怀孕了，孕吐反应也这么大，你也不担心吗？”
她已决定好了，一踏上京城的地界儿，她就自己一人去，提告也好，寻故人帮助也好，都只她一人，小满和曹帆，就说教他们留于水上接应，但有不测……或者什么其他更坏的事情发生……好歹，也牵连不到他们。
家默看着桌上明灭的烛火，光晕于他眼底摇曳，他并非不明白宝玉他们的担忧，可他更明白他的心意。只说：
碧玉见程仁清看过来，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又带着哭腔要强地说，“你看什么看！”
小满看着嫣然如今憔悴的模样焦急不已，“阿帆哥怎么还不来？等粥熬好了，姐姐你先用点，好舒缓些。”
“好了好了，”嫣然看着这夫妻俩，温言劝解着，一手抚上小腹，眉眼间又是蕴着无限的柔情期许，“在我肚子里闹腾也没关系，我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健康安稳地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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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渊听了，一时间虽挑不出什么错，可还隐隐觉着不对，便搁了笔，又逗向那笼中黄雀，见那雀儿羽翅翻飞，才出声询问：“帅家默是军户出身？”
被牵挂着的嫣然倒还不知家默如今也将到京城，她此刻正承受着一个苦涩又喜悦的烦恼：
如今他伸手，掬得的却也只是一捧月光，而并非身侧满怀的娇柔……
范渊这边的打算如何帅家默并不知晓，他如今已是登上了商船，商船的主人也算认识，驿站里见过的，想来嫣然的身孕，还是那位大嫂诊出来的，只他话不多，商船上的人便也不好意思同他讲话。
凌刃今日本来只是想着来看看帅家默的情况，如今却听到对方这一番谋划，他既未处于帅家默的境地，便也不能说什么，故而至今一言不发，只是他到底答应了陆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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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没有劝过吗？”程仁清知道丰宝玉的担忧，可他更明了帅家默的决心。“帅家默，这金蝉脱壳的法子，你娘子可是已经用过一次了，范渊不是傻子，你若再用一次，只怕会有变故，况且这里距京都路途遥远，你一路上还真说不准遇上什么事……只是眼下你要出去倒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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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远，程仁清却是念着那“登徒子”三字，笑了出来……
夜已深沉，家默却还盯着那摇曳烛火，难以入睡，翻来又覆去，便起身披衣，从匣子里拿出他藏好的长命锁和拨浪鼓，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从寺里回来后的每天夜里，他都会这么做，将那锁握于掌心，又偶尔转一转拨浪鼓弄出些声响，再抬头望一望窗外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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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看着家默，忍住微红的眼眶，只说：“呆子，早些带着嫣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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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寺庙回到揽溪县城，已是入夜，程宅的书房一如前几日般聚满了人。www.chunquan.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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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默看着桌上明灭的烛火，光晕于他眼底摇曳，他并非不明白宝玉他们的担忧，可他更明白他的心意。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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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看着嫣然如今憔悴的模样焦急不已，“阿帆哥怎么还不来？等粥熬好了，姐姐你先用点，好舒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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