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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然是老手的屠襄转身按着既定步骤来寻,可还未到他开口,便被人先夺声势。

    国公府多番择媳,只是不知是要求太高,还是这吕公子有甚不满,待到而立之年都未寻得良妇,耽误许久,又牵涉党争竟一生无缘成家。

    此次杨府随行人员并非只有女眷,几位兄弟也在,只是都与这位三小姐不相熟,落到最后的她不得不独乘最为破旧的采买车架。

    “盈月,你在岸上等我。”

    盈月已经傻眼了,眼见着姑娘想孤身上船,赶忙拽住了人的衣袖,低声祈求。

    也不知是上下多少次台阶,走的脚底酸痛难忍,杨灵籁才终于寻得了与那书中所述相像的红木小舟。

    三月二十八日,杨灵籁第一次出府。

    与北岸所停的二层画舫所比,小舟便显得分外寒酸,舟上之人似是在闭眼假寐,身边站着一手中握剑的黑衣侍从,船夫立于船头却迟迟未动身,不知在等待什么。

    一位身着淡蓝色短袄襦裙的年轻妇人指着池中某处,满眼皆是向往,她手中领着尚不过总角之年的女娃,刹那间便挤进人群中不见身影。

    人之所求极,不过眼之所及。

    碧画搀着潘姨娘,瞅着紧闭的车帘,几番想去叫三姑娘,可都被按下了。

    或许是自家小姐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又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镇定,盈月当真不慌了,只一心一意的随着小姐挤进内苑。

    淡淡的嗓音没什么情绪,却叫人反驳不得。

    小婢女自然乖乖跟随在身后,时不时注意着行人的方向,免得冲撞自家姑娘。

    “公子,一个姑娘和侍女。”

    而这一瞧也叫杨灵籁乍得瞥见了真面目,这位彩蝶追赶尤不及的端方公子果真名不虚立。

    杨灵籁并非随意兴起,如盈月所说,贵女云集、仙桥赏莲怎不是个好去处,只解不了她的难处而已。

    “姑娘你慢些,人太多了。”

    杨灵籁在岸边踌躇一瞬,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叫盈月先退后,她打算亲自去问,书中多描述此人政见卓然,却不知私下性情如何。

    “您放心,奴婢定不会碍事的,就只看着。”

    “姑娘,让奴婢同去吧,让姑娘与男子同处,若出了难事,奴婢该如何回去与姨娘交代。”

    “罢了,你既想跟,便来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盈月,我们得快些,若是落了时辰便是毫之所差失之千里,你也不想你家小姐我错过如意郎婿吧。”

    “盈月,姨娘是姨娘,我是我。”

    “姑娘,若不奴婢去问问那公子可否将小舟让出?”

    屠襄眉间一沉,身体微微前倾,如临大敌。

    “可…若没有夫人引荐,如何去见那些世家夫人。”

    “我本来就没打算跟着徐氏。”

    谁知从书院回来,便日日被侯爷和夫人紧盯,出门来便又是一群人围观,像是把公子当成了没有思想的精美器具,只能躲到这来,没想到还是被人瞧见了。

    她心硬,一个无用的母亲,并不需要。

    她活了,又会逢其适穿了本书。

    待终于千般为难地跨出了那步,却被碧画叫住,只见杨灵籁已经一鼓作气上了马车,其他人都与母亲送别,只有她不曾揭开帘子。

    “真是极好的地方。”

    做了首辅夫人再去常伴青灯古佛也值了。

    隔着帷帽细细的间隙,她慢步上前走了走,直到觉得声音可以叫人听清,便主动停了脚。

    后宅之事自有女人的处理手段,昨日潘姨娘去求杨父,让男人给徐氏添不痛快,今日便由她这个女儿受着。

    只要心想着入得巨富之家,便能珠翠环绕、仆从无数,杨灵籁便止不住心痒难挠。

    待终于到了西郊,络绎的人流不断簇拥着,叫人分不清方向,盈月没能找到杨家车马的身影,不知所措地张望着,却被身侧的杨灵籁拉住手臂。

    此次金明池之宴,本是原书一剧情亮点,民女面圣,得以承宠,其中穿插也有关吕公子小舟游湖的丁点描写。

    坊间曾传,此人岳美姿仪,容貌整丽,便是珠玉在侧尚觉形秽,真为玉人。

    原书中曾描述这位吕氏公子多般惊才艳艳,五岁识文,八岁作诗,十二岁便考中秀才,十六岁入得中衡书院,虽并非状元,但因出身镇国公府,在这上京城中乃是一等一的端方公子。

    春水粼粼,小舟四方梁柱上挂着连串的红灯笼,随着水波泛起涟漪,灯笼也微微荡漾,舟上已坐了人,那人身着青衣,头戴玉冠,单是瞧侧影,便能分辨此人极高。

    “屠襄,你去问问。”

    “是我这个娘不好,不怪三娘。”

    也怪不得盈月,虽风俗已是开化,但未嫁女子也多注意名声,若未有长辈在场,也是叫人诟病。

    二人不紧不慢随着人流走,待到距离池边不过几丈,便能瞧见内里接天莲叶无穷,岸边垂杨蘸水,桃红似锦,好一方明媚风光。

    杨灵籁跃跃欲试的瞧着船上之人,心中已是热切,果真是在这。

    帷帽后的眉毛拧紧,杨灵籁略显不耐的叹了口气,也难免带了些怒意。

    “姑娘,若不我们也去那桥边。”盈月听见杨灵籁的感叹有些意动。

    杨灵籁扫到对方退在一侧孤零零的模样,又觉没什么意思,她最讨厌别人擅自干涉决定,若非前些日子这人还算听话,早早便要被她打发。

    若真想去仙桥,走过去便是,

    又是一个麻烦的主!

    当真好不客气的话,从前遇到的女子大多都是叫婢女上前询问,拒绝后也便罢了。没想到这姑娘捂得严实,却是不害臊的,不仅想跟男子同游,还找了个如此拙劣的借口。

    杨灵籁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次会如此优柔寡断,只是瞧着对方不见芥蒂地又乖乖守在身侧,难得没有后悔这个决定。

    语落,竟是想直直踏上去,临到头却被喊住。

    苦涩女声在街市的叫卖声中并不突出,却像玉珠落盘清晰地响在杨灵籁的耳畔,只是那双紧闭的眸子依旧没睁开,双手交迭,不为所动。

    盈月只觉得小姐步伐是越走越快,丝毫不见往日的娇怯病弱,唯有紧紧迈大步跟着才不至于落下半丈。

    金明池池型方正,随着那妇人的视线一眼便能注意到那座巨型三拱桥,朱漆栏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如飞虹。

    “不用寻了,我们自己去便可。”

    盈月呆却不傻,她知道自家姑娘不甘心只嫁予一个小小商人或是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因此也更要把握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便是要再等一年。

    喘着粗气艰难追赶的盈月百思不得其解,何时多了个郎婿,姑娘是在哪寻得的,莫不是刚才趁她不注意看对了眼?

    荷粉色的帷帽遮挡了人的神色,盈月只听得一句“去北岸”。

    “当真是仙桥!”难以自已的愉悦声从身侧传来。

    他们今日本不该出现在这的,金明池水戏是公子一直耽思再观之景,每三年一次,上一次还是公子未去书院之时,当时也不过是个平常的世家公子,金明宴是闲暇之余不多得的喜爱。

    是啊,小姐最烦旁人提起姨娘管教。

    虽被扰了计划,白玉似的面上也不见恼怒,淡淡的扫了一眼还未开场的龙舟,又重新静下心来。总归只是一人,还不至于惊慌失措,若能打发走也是好的。

    本静心等待水戏开场的吕献之反射性坐起,朝岸边窥看,果真又有人寻来。

    盈月坐在一侧欲言又止,“姑娘,……”

    如今见了,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该是一男子。

    双色芙蓉鞋踏在石阶上步履轻盈,足见人心情从容,不带愁意,仿佛她只是来三月踏青的普通小女。

    原主那些憋屈郁闷便都是这么来的,人死了,潘氏都没改。

    杨灵籁很清楚,这是大夫人徐氏给她的下马威,杨府不可能没有几辆马车,那些兄弟姐妹也不可能忽然都结伴。

    若是能借此机会运作,嫁与此人,荣华富贵定如瀑水淹来!

    而她所及只有一个吕献之,纵使下场遭难,也好过早早吃苦。便是对方落难,她和离即是。www.cuilian.me

    她们如今正站在东岸,岸边搭建着临时的彩棚,百姓多在此观看水戏,北岸环境清幽则是赐宴群臣之地,可上仙桥直抵宝津楼。

    若是第一次出手便被拒了,事情便难办。

    杨父一个从四品小官娶了靖阳侯府的庶女是高攀,在这个时代女子势弱又如何,男人还不是为了女人背后的家世弯腰。

    盈月在旁边急地直掉眼泪,出来送行的潘迎蔓也满目焦切,她想去前面车厢找人说些什么,可又碍于什么止步不前。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尽管有盈月护着,杨灵籁的手臂还是几次不小心蹭在车厢内壁,刺疼的感觉传来,每一次都仿佛在提醒她,无权无势就是这样的下场。

    一直眼观八方的屠襄见二人想上前,出声喊醒了还在假寐的人。

    帝于北郊凿金明池,水中有榭,以阅水戏,命士庶纵观。www.cuifang.me

    “叨扰了,小女子本想去仙桥观水戏,奈何与家中人走散了,东岸挤不上,便闲来走到此地,不知可否能与公子同游?”

    拽着衣袖的手由此陡然松开,只听见一声唯唯诺诺的“是”。

    那仙桥所连乃是一琼楼阁殿,正是五殿相连的宝津楼,位于池中央,供天子携群臣家眷观赏水戏。

    更改的回答叫盈月喜出望外,眼神里充满了光芒,顿时忘了刚才被斥责的心酸,心中笃定姑娘虽脾性暴躁,但也最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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