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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扶额叹息:“哥哥,我同文思悯只在昨日街边偶遇,那人撞了我,我见他面相不善,甚是厌恶,除此之外我二人再无交集。今日听闻他的身份,此等人物出现在青州,我担心会否涉及爹娘,对许家有影响,这才询问你们可有谈论政事,并非存了打探文思悯消息的心思。”

    见许英面露为难,许芷却以为是谈及什么严重之事,登时凑得更近。

    周瑶雨一挥手:“他们人多欺负人少,我去叫阿爹来。”

    李欣儿凑上去,从砖缝中看向对面,虽然很暗,但她耳朵长得很,几个熟悉的声音,加之言语间的意思,便心下了然。

    李欣儿一手拉着周瑶雨,出言相劝:“许小姐,他们想必积怨已久,咱们走吧,出了什么事左右与咱们不相干。”

    许芷笑笑,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提醒哥哥远离小人。怎么都该过了年再讲,否则平白给人心里添堵。她这么想着,又把这事搁浅了。

    “许是要再过几日方能回来,老爷夫人都康健得很,小小姐不要太担心。”

    李欣儿一听,抓着她就要拦。

    正巧妹妹问了,憋了一肚子好容易找到由头。许英想细问问二人渊源,却不知如何开口,直问怕是不妥,妹妹年纪尚小情窦未开,恐会唐突了她。

    假山背后阴暗湿冷,烛光照不进,许芷靠近了才发现里面还挤着几个女子,都是儿时一同听讲学的小姐们。

    许英仍有些遮掩,他吞吐半天,含糊问道:“阿芷,你同文公子……”

    “为何聚在这里?”

    方世行看面前的一对孩童,许英身着墨色长袍,眉目清秀,走起路来大步流星,眼神热烈真挚,有许宁舟当年的风范,而后面跟着许家小娘还是穿着她常穿的明黄袄裙,衣着亮眼,可小人儿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倒是比之前端庄许多。

    许芷这才猜到其中之意,怕是自己态度太过明显,旁人看来有些暧昧不明。

    二人刚下马车,方家的小厮迎了上来:“许公子,许小姐,老爷等候多时了,随小的来。”

    “阿芷,醒来后你便不言语,面色也不大好,可是染了寒气?”

    到方府时天已黑透了,许英为许芷穿好披风,又系紧了些,想到近日妹妹总心不在焉,便道:“阿芷,见过老师你便回吧,不必留下用晚宴了。”

    “哥哥,你如此为难,可是谈及了政事?你快同我讲讲!”

    许芷叹气,看假山背后有一矮矮的门洞,若想过去得趴着才行。这几个小姑娘也只想隔着矮墙看一眼,倒不是什么大事。

    许芷却定定站在那里,缝隙间沈明垂着头,混着泥水的发带顺着脸颊垂落。许芷看不真切,却兀自攥紧了双拳。

    许芷点头,她对私造铸币一案有所记忆,原是靠丝绸生意发家的青州张家富商因求官无果,便动了旁的心思,然不得善终。此私造铸币规模不大,也并未波及太多,圣上念在其年事已高,膝下子嗣单薄,并未处以死刑,只将其三族流放至南疆。可惜那张家富商许是受了惊吓,着了风寒便一病不起,不日便归西了,其子嗣也从此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海贼已然平息,许老爷和许夫人回青州的官道却被霜雪冻住了,那道路紧邻断崖,来往人少便未多加修缮,贸然过路怕是不行,只得绕道而归。

    许英着福伶放下贺礼,二人向正厅走去。

    许芷只是笑笑不说话。

    既已错过,她只得询问许英:“哥哥,今日你们都谈了些什么?你同我讲讲,我好奇得很。”

    “小芷,你来啦!”

    她太熟悉这双眼睛了,一双桃花眼,总是毫无波澜地低垂着。她曾问过他,是不是无牵无挂,所以无情无欲,他说,正因有牵有挂,才藏情藏欲。许芷不知,焚宫那日,他是否也是波澜不惊地望着。

    周瑶雨不以为意:“璞玉般的公子岂止文家一个,做美梦的又岂止我一个,既都来了,大家一起做梦便是了。”

    许芷面上笑着,想着从前与文思悯的种种,心口阵阵酸涩。

    二人驾马回到府上已经傍晚,许芷一路静默,自觉太过懈怠,决定每日晨昏定省,修炼出困了不睡的功夫来。www.cuizhuan.me

    “小芷,你在府中不曾知晓,听说京城文家来了位璞玉似的公子,周瑶雨呀,打听了小公子的必经之路,是在这儿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呢!”李欣儿挤兑到。

    许芷颔首,她心知七乐是见她眉头紧锁在宽慰她,可她倒不担心父母的身手,只在为方家婚宴犯愁。

    许英朗笑:“今日得遇知己,还能让阿芷舒舒服服休息一番,当真痛快。”

    “文公子来青州,原是为私造铸币一案。近日在京青交界流通着些铸币,非官府所制,尽管数额不大却多少也扰乱秩序。圣上命承基王彻查,又不愿打草惊蛇,承基王便叫文公子暗中探访。www.qingqiu.me现下已查出主谋,不日便可结案了。”

    许英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面相如何不善,只是见许芷提及文思悯仍似有不满,他倒也放心:“那便好,文公子虽一表人才,然许家行武,为避口舌,本就不便同皇亲贵戚交往过密,更别提姻亲。阿芷既没有旁的心思,我便放心了。”

    是呀,她要再见到沈明了。

    许芷还在犹豫,她着实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能保沈明平安。眼看着对面又要踢打,许芷探头望去,却不小心对上了沈明的目光。

    摸清文思悯此行目的,许芷又放心些,左右沾不上许家,他做何事也不必妨碍。

    走到膳厅时七乐已经在厅中等候。见许芷兴致缺缺,许英着宝叔做几道素日里许芷爱吃的爽口小菜来,又吩咐七乐将门窗关严实,多填些炭火。

    眨眼就到了正月初五。

    对面,沈明被推倒在地,身上已经挨了拳脚。几个人听清了,他们是因沈明身上没有沈老爷赐给子女的玉佩,这才欺负他,但谁人不知这只是个由头,沈明被排挤的真正原因只因为勤务学业,衬得他们几个玩世不恭。“野种”、“娼妓”之类的词也传了过来,听到许芷的耳中格外刺耳。

    其他人闻言纷纷散了,唯许芷还站在原地。

    两个人拉拉扯扯着走远了,只剩许芷一人留在原地进退维谷。

    “父母日夜兼程,却仍无法赶在今日回来,在家书中再三叮嘱学生与舍妹一同前来赴宴,并携赵宝敬字画作为贺礼,烦请先生原谅父母缺席。”

    许英抱拳,许芷在后行礼。方世行,死于晋晟元年,只因他上书支持肃清变法,在京州主街被当众刺杀,身首异处。一位德高望重,传道授业的老师,却落得这个下场。

    七乐见小姐不说话,继续念叨:“今日方府人多,方老爷特意叮嘱过不要带侍从进门,七乐今日不能陪小小姐,小小姐要自己当心些。”

    方世行闻言朗笑,扶许英起身,又笑着冲许芷点头:“讲什么原谅不原谅,许将军太客气了。许家的两个孩子最是懂事,回去代老夫谢过许老爷与许夫人。孩子们都在后院,你们许久未见,叙叙旧去。”

    “怎么,你还怕有人吃了我不成?”许芷笑道,“左右有哥哥在,他会护我,你莫担心。”

    周瑶雨探身去看,李欣儿担心被对面看到,忙拉住她:“是沈老爷那个私生子,快走吧。”

    许英早想提今天的事,许芷对文思悯的态度怕是早已认识,她睡去后文思悯三番四次着女使照看,又是加碳又是换厚毯,生怕冷着了她。只是许芷自小便在青州未曾离开,又是何时同文家世子有所关联的?

    许英只觉妹妹老气横秋,盛了碗莲藕羹放到她面前:“你还小,多说你也不明白。今日那菜不对你胃口,怕是饿着你了,你先吃这碗,旁的菜我叫厨房再热热。”

    许芷记得,上一世她与沈明就是在这里遇到,她帮他叫来了沈老爷,还赠了他随手赏给七乐的翡翠。

    沈明,寻得你究竟是好是坏?我究竟如何做,才能叫你平安一生?

    李欣儿蹙眉,以手帕掩鼻:“几个公子哥争执呢,快走吧,省得惹一身官司。”

    几人等了半天,没等到文公子,反而听到了对面传来的推搡声。

    许芷说着话,却仍是心不在焉,她满心想着都是沈明。

    “不过说来奇怪,文公子道张家私造的铸币竟比官府的还重上些,这么下去不等朝廷查,他自己怕是就要把家底败光了。”

    风吹得烛火不住晃动,她踩在波动的灯影上心烦意乱,最后干脆停下脚步望着后湖,不去想了。

    忽闻一清亮甜美的声音,许芷回头,周瑶雨正挤在假山后向她挥手。

    方府这次排场很大,方世行给曾授业的学生统统发了请帖,其中不乏名门之子,许多官员也借机拜访,希望能攀附到权贵,于是门庭若市。虽有小厮引路,一路上便也少不了同友人问好,总算挤到了正厅。

    许芷叹气:“张老本就一把年纪,老来糊涂了。”

    “李欣儿,对面怎么了?”周瑶雨被李欣儿挡着看不到对面,急忙问。

    去后院的路上许英被贺淳安半道截走了,许芷于是一人踏着投在地上的灯影,想着自己该怎么做。

    “不妨事,饭菜虽不合口,睡得却舒服。”

    可沈明此时不过十一二岁,并非能学得不以

    提到那一觉,许芷有些烦闷地戳戳面前的桂花糕,本想趁机探听文思悯此行目的,却没想自己面对宿敌竟如此大意。然文思悯在登基前并未做过有害于许家的事情,许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有所倦怠。

    “方先生。”许英迎上去,许芷随后跟着。

    可惜此处并不能见到她们想见的人。

    立在正厅正中的,便是方世行,他老来得女,如今嫁女,是他有生来做过最铺张的事,他强忍着心中不舍,眉头却一直不能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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