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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戈涅眸光闪动，脱口?而出：“也就是说，人工客服就是在公司也束手无策的时候，承受客人负面情绪的垃圾桶。”

    乍一看，好?似他与她身处同一个巨大鸟笼之中。

    即便如此，或许是纯粹的好奇心驱使，又或许因为提温此前回答时都极度坦诚，安戈涅想了想，追问道：“那间房间有多大？”

    车门闭合，悬浮轨道?先是与窗口?齐平而后被甩在下方。列车横穿的街景也开?始变小倒退。

    她根本没法用这把枪，他又戏弄她！那一刻，她非常想用枪托抽对方一巴掌。

    没过多久，眼熟的霓虹字样就一晃而过。那是安戈涅留宿一晚的胶囊旅馆高悬顶楼的招牌。自力?更生的愿景和霓虹灯在车窗上淌过的光彩一样，消散得干脆利落，不留痕迹。她咬住下唇，闭上眼睛。

对。”

    “算是吧。”

    安戈涅对金发青年?的恶感又开?始熊熊燃烧：“既然有那么多陷阱，你为什么还要引导我去应聘？”

    “您或许觉得，半个月一个月而已，您能坚持住、到?凑齐船费为止都不生病。可您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有人工智能，为什么还要雇佣人类担当?客服？”

    安戈涅唇线紧绷。愤怒和屈辱侵袭心头，她反而笑了出来：“给我如何在化?乐星城存活下去的建议、营造我能逃脱的假象……这么戏弄我很有意?思？”

    再看窗外，她只觉得化?乐星城不可思议的光景忽然蒙上了一层阴暗压抑的底色。

    安戈涅手指收紧成拳，低头调整了一下表情，默然登上飞行器。青年?也坐进后排，这次与她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提温翠绿的眼睛霎时讶然瞪大。他的表情很难形容：安戈涅显然猜错了, 她

    “如您所想。”

    “让人工智能推荐我去金鱼街的也是你？”

    安戈涅哈了一声：“那现在你看笑话看够了吗？”

    病人?对于空间的感知容易受病情影响。而且如果是这样，这家伙无法捉摸的恶劣性格也变得合情合理。

    金发青年?这时突然开?口?：“即便我继续默许您在化?乐星城逗留下去，甚至不阻止您离开?，您也很难凭一己?之力?脱离这里。”

    安戈涅愕然沉默。

    “由于战火货物?失踪、或者订好?的零件赶不上进度，这种情况谁都没办法。但是涉及到?金钱乃至身家存亡，人工智能再怎么道?歉也许多人眼中也缺乏诚意?，他们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所以每到?局势动荡的时候，各大公司都会大规模招聘人工客服。”

    “化?乐星城不征收个人所得税，但相应的，联盟不提供王国、共和国那样的医疗保险防护网。如果您不幸病倒了，医药费会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甚至可能让您负债。那样您离目标就更远了。”

    飞行器持续攀升，支撑顶棚的那十二座高塔中的一座是目的地。眼前这个alpha大概就是在那里，事不关?己?地看着她徒劳挣扎。

    她面无表情：“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刻意?压低声音，向她略微欠身，像要与她分?享重大的秘辛：“也许听起?来难以置信，但我人生此前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同一个房间里度过的。”

    这问题不怀好意的气味太浓烈, 她有那么一瞬怀疑，对方根本在胡诌。不存在什么秘密, 更没有人?生泰半都在同一间房间里消磨。

    安戈涅双眼瞪大，怒色上脸。

    “您应该已经发现了，您在这里能从事的工作极为有限。只靠廉价营养品维持基础代谢，居住在逼仄简陋的胶囊旅馆，您一直以来养尊处优的身体又能支撑多久？

    提温笑眯眯地来劲了：“这事很奇怪吧？您猜是怎么一回事?？”

    “我同意?。但自由联盟就是这样的东西，”他看向她，脸上现出货真价实的好?奇，“圣心联合王国应该不是这样的世界吧？”

    工作导致的疾病由诊所缓解，积蓄的压力?在全息游戏厅和剧院中释放，餐厅填满暴食的欲望，挣得的工资很快在同一栋楼里花完，空虚地回到?拥挤的平房堆中躺下，醒来时为了维持这些开?支继续工作，循环往复……

    “这样集合了职场和消费渠道?的大楼，化?乐到?处都是。客服工作很辛苦，但其他的职业也各有各的风险。”

    “如果连客服都做不了的人会怎么样？”片刻沉默后，安戈涅忽然问?。

    “您初来乍到?，很难找到?获取假身份的门路。”

    提温恍然，哂然摇摇头：“啊，露馅了。我确实没去过首都星，或者说，我对许多地域的了解局限于资料影像。”

    他明显一怔，自报家门可能对他也是种颇为新鲜的体验：“确实是我不察，失礼了。公主殿下，您可以叫我提温。”

    “为什么？”

    “不客气，是我应做的。”

    这什么描述……她忍住抬杠的欲望, 吐出浮上心头的第一个猜测：

    她确实有过这样的疑问?。

    安戈涅眼前浮现了一个精巧的陷阱：

    她差点没能维持住仪态，最?后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她十分?确定，这人就是喜欢看她累死累活地瞎折腾。

    “还有什么问?题吗？”

    “连客服都做不下去的人，会有更加合适的产业接手，绝对不会让他们饿死，但也不会让他们失业。从上到?下，困在这里的每个人的价值都被彻底地榨取，生活中每个行为制造的利益都反哺进某个产业，让封闭的、不断积蓄财富的循环更为稳固。”

    金发青年?终于迟疑了一下才?说：“一部分?时间是。”

    “现在真正需要人工插手解决的情况非常少。愿意?雇佣人类，倾听并承受客户的不满和怒火，在公司层面，是一种重视客户、表达诚意?的举动。

    “真恶心。”安戈涅简洁地评价。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对方似乎读出了她的情绪变化?。

    安戈涅不由回想起?来，昨天她下班时，惊讶地发现不少人下了班，居然直接走进游戏厅消磨时间。

    安戈涅试图遮掩疑惑：“你还没有自我介绍。”

    “你生过很多年的病？”

    安戈涅挺直背脊，无视手指的轻颤，用力?扣下扳机。

    她差点说不出话，恼怒下将枪口?抬得更高，迫使对方昂起?下巴。

    “陶朱双蛇接受了委托，我个人怎么想不重要，我必须把您交给反抗军。不如您开?枪吧。”这么说着，他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见面以来，金发青年?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以外的表情。

    安戈涅忍耐了片刻，终于还是睁开?眼看过去，冷着脸等?对方说下去。

    第14章亡国之日14

    与此同时，地面离他们越来越远，循环往复上演着悲喜剧的城区淹没在光雾之中。

    巨型空间站顶部各处的信号灯投影出金色的分?割线，在半空开?辟出一条条空路。越靠近顶端，这些金色细线就越鲜明，甚至映入飞行器内部，齐整地将窗玻璃还有他们的侧影分?割。

    金发青年?对恶意?直觉敏锐，动作更快，劈手就夺下了枪：“请您息怒。是我不对，我实在很好?奇您愿意?为了逃走做到?什么地步。”

    对方坦然反问?：“不亲身体验过其中的凶险，您会接受我的说法，对逃离化?乐星城断绝念头吗？”

    安戈涅随即想到?，还不知道?这讨厌鬼的名字。或者说……她没记住。幽灵鲨号收到?的那段视频开?头他可能说过，但她没留意?。

    对方被她的说法呛了一下：“如果我放您走，说不定有人依旧会打爆我的头。”

    这些设施出现在那里也不是偶然？

    流线型的车门自动滑开?，犹如天空舒展的羽翼。金发青年?率先走过去，风度良好?地在打开?的门边等?着她走近。

    过了数拍，她蓦地察觉：对方怎么好?像并不了解王国内部情况？她都听说过陶朱双蛇集团的名头，王国军队向他们购买过不少军备和技术专利使用权。身为跨域集团的代理人，似乎应该见闻广博，足迹遍布各地。

    提温意外地停顿半拍才答：“在我眼里，那房间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很小。”

    “可以这么说，”陶朱双蛇的代理人慢悠悠地把玩着手里摘下的墨镜，没掩饰话语中的嘲弄，“而且客服中心同一栋楼里就有廉价精神诊所、娱乐设施还有许多餐馆。如果去调查一下就会发现，它们都是同一家公司的产业。”

    金发青年?呼吸受阻，喘息般地闷哼了一声：“您悠着点。看您行动很有意?思是真的，但想知道?您是不是真的能凭借自己?逃往下一站，这也是真的。”

    金发青年?笑了：“确实。”

    安戈涅深红色眼睛像在燃烧：“让我走，否则我就打爆你的头。”

    机括到?了半途就卡住了。枪身上浮现冷蓝色的字符：

    “对。”对方居然承认了。

    她最?后还是没忍住：“你没有去过首都星？”

    “你是故意?放我进关?的？”

    安戈涅垂眸，隔了几秒才?说：“是另一种恶心。”

    什么都没发生。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抬手发送了一个位置坐标。甚至没到?一分?钟，飞行器的轰鸣就越来越近。一架空陆两用代步车自高处降落，里面没有驾驶员。

    这种找不到?错处又莫名让人恼火的礼貌……安戈涅瞳孔一缩，猜想脱口?而出：“阿夹也是你？”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给我指路？”

    ——持枪认证未通过。

    安戈涅盯着窗外，不打算再和身侧这家伙说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