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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抽了口气，以直面刀锋般的神色重新与她对视。

    第72章昨日朝露08

    “而且假如，只是假如，有一天你不在了呢？我是你的伴侣时拥有的安全和尊重, 我能保住它们吗？我不知道。我无法和你谈论未来, 因为到处是让我忧惧的可能性?。”

    “所以今天就先到这里，可以吗？”

    这声呼唤就像是表态本身。

    数个心跳后，他从?踏入完全陌生的思考方?式的困惑中回过?神来，冷厉地摇了摇头，话语中现出锋芒：“我不知道艾兰因和你说了什么，但他会那?么好心，把大权送进你手里？安戈涅，不要被他的话术迷惑，即便?你成功登基，你之后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更不用说那?浓郁的、仿佛要将她包裹的信息素。

    安戈涅扯了扯嘴角：“确实?, 我很清楚王室内部有多?恶心。可一旦王室彻底不复存在，我就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oga.”

    不该是这样的，她对西格并不该是这样的感情，安戈涅麻木地想。可当西格真心实?意地宣告他的高尚，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刺痛。

    “不要这么看着我。有那?么不可思议吗？难道你能说你不喜欢权力吗，指挥官阁下？”

    她看着西格惨淡的神色放轻了声音。

    “非登基不可的理由?，我有，但现在我找不到合适的语句表达出来……”

    “也对，这些东西对alpha而言，大概是一生下来就理所当然的东西。可惜我不是，我中了十分?之一几率的头彩，偏偏是个oga！除了权力，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给我绝对的安全。”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知道它就在那?里，但我还说不出来。”安戈涅摇头，毫不客气地拆穿自己的窘境，“我连最重要的陈词都?没想好，就希望你解释清楚，证明你不会做我以为你不会做的事?，而后急着向你坦白我都?说不清楚的念头。我不该犯这种错误。”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抱住她，安戈涅的身体?还是僵的，因为恐惧感而绷起来的直直一条。

    她伸手抚平他的眉间, 柔和却也冷酷地说：“你能给我的保护终究是有限度的。

    安戈涅却按住他的肩膀，轻柔地往外又推了一点?：“偏偏是这种时候才意识到这点?，真讽刺。”

    西格怔怔盯着她，像是无法相信他听到的。

“而你，则想要让王室、君主制一起消失。”

    下一刻，她听到自己满溢着愤怒的低斥：

    似乎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但安戈涅脑海中嗡地作?响，有什么防线溃塌了。

    就好像挥出的利刃无法收回，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再遮掩的可能。这?个?念头让安戈涅从胸腔深处到手指尖都一下子舒张开了。

    “我?最?初只觉得艾兰因的提议可以是个?备选项。但最?近我?开始觉得，也许王位正是我?想要的——非常想要的。”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只以几近平板的语调一个词一个词地说：“即便?是绝对的权力没法带来绝对的安全。你知道不能。”

    “那?你能说，你不喜欢自己感觉强大、被尊敬吗？”

    西格不退反进，简短有力地打断她的质询：“安戈涅。”

    安戈涅垂下眼睫，轻轻地笑起来，以有些沙哑的声音宣告她刚才得出的结论：“这可能都?是因为我确实?在乎你。比我知道得还要多?一点?。”

    西格脸上腾起艳丽的绯红。他鲜有这样怒色上脸的时刻。

    安戈涅的视线在他身上徐徐走了一周，从?他紧绷的面容，到他敞开的军服外套上的肩章。全都?棱角分?明，硬挺而隐含攻击性?。

    冷静的情况下，是她不会犯的错误。

    ※

    “不论如何，安戈涅，我很高兴，至少我们开始重新认识彼此了。”

    “我没想过?一比一地复原过?去的秩序。说到底，oga主君原本就绝不可能存在。正因为王室现在只剩空壳，无名小角色才会有机会，我都?可以利用现有的规则，去触及权力核心。”

    黑发青年?安静地听着, 神色惯常淡薄的脸上流露出些微的无措。她说的这些风险他并非完全没考虑过?，只是他从?来不觉得它们是无法逾越的阻碍。

    “但我们好像都?在彼此身上寄托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也都?有不愿意退让的主张，”她弯起唇角，“现在你知道公?主安戈涅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怎样的愿望了，促成联姻依旧是你想要的吗？还是说，你——”

    言语上的攻击性?会传染。西格也换上了几乎没对她用过?的冷硬措辞：“有王室血脉的精锐已经几乎全灭，王政不可能复原原貌。”

    而后，她终于打破了厚重到仿佛要滴落的沉默。

    西格会有什么反应，艾兰因或者提温会不会赞同她直白?表态，诸如此类的担忧和考量变得不那么重要。

    安戈涅

    “你为什么那么惊讶？”她反问。

    安戈涅一动?不动?。不是动?不了。只是在躯体?相贴的瞬间，她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想推开他。无可理喻，堪称荒谬。

    西格瞳仁骤缩，他的冷冽气势顷刻间在她眼前粉碎。

    在化乐星城看到共和国那?位名叫息燧的议员登上头条时，她也是这样，无法准确地形容自己的纷杂情绪。

    “不要这样，我们不该这样……”西格喃喃，越收越紧的手臂圈成一个惶然的拥抱，“我话说得太狠，抱歉。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选择登基。你的不安明明应该有别的解决方?案，你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确保自身安全——”

    安戈涅闻言一勾唇：“是吗？”

    她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似地凝视他，仔仔细细，比第一次见他还要认真。困惑，了悟，错愕，诸多?情绪逐一浮现又退潮。

    安戈涅尖刻地嗤笑，即便?这并非她的本意。

    弧形窗户映出的身影重新变为一个人。

    她摇头：“至少我可以去争取足以自保的资本。”

    “我不想再次后悔，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但你说的我不能现在立刻决定，而且可能有别的办法。我们都?需要好好想一想。”

    什么事?都?是可以变得熟练的。承认和准备好切割感情也不例外。

    安戈涅忍住叹息的冲动?：“西格, 我说这些不是责怪你，而是想说, 这两个多?月来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觉得，期待任何人能给我长久的安宁这个想法本身……或许就是错误的。”

    她直直地看进对?方的眼?睛里：

    西格眉心压出更深的褶皱：“你还有我。”

    安戈涅闭了闭眼，半晌才说：“好。”

    西格轻声问, 安戈涅看到他的眼睛睁大，眉峰不由?自主下压, 细微的表情变化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权力。”西格以难解的神色看着她，低声念。

    “只是安戈涅，为什么你一定要选和我站到对立面的那?个选项？”

    “你曾经对利丽是否对你有感情有疑问，现在我或许可以回答，肯定是有的。既然有第二次，怎么会没有第一次。”

    “你或许见过?安普阿手里有过?怎样的权力，在位时他确实?是安全的，可现在呢？而且，你没法当他那?样的暴君，”西格咬了咬牙，声音放缓，却前所未有地冷，“我不会让你那?么做。”

    而后，他明显犹豫了片刻。

    他的嘴唇擦过?她的额头。带一丝小心翼翼的颤抖。

    好像一团雾气就在舌根，但就是不知道从?哪个音节念起。

    “你在威胁我吗？”

    最终，警告的语句是从?他的齿缝间挤出来的：“试图挣脱控制的傀儡，下场大都?极为惨烈。”

    细碎的亲吻经过?鼻梁，落雪般轻轻降在唇上。这一刻的雪松信息素气息好像有些苦涩。

    安戈涅太阳穴突突地打鼓，她深吸气，语调变得脆而硬：“你好像很确定我只能当个傀儡。”

    “这些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慢慢解决。我确实?做得还不够好, 你不放心，我就设置一些后手，确保即便?我不在了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那?双因为痛苦和困惑而黯淡着的眼睛霎时间点?亮了。

    “你现在有机会永远摆脱它，你却想要主动成为它的门面。我当然惊讶，”他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我无法理解。”

    这比她挣扎闪躲还要糟糕，他的慌乱于是愈发难以收拾，松开她一秒又立刻拉回去，像害怕这须臾的松手就会让她永远消失。

    不安的预感袭来，西格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她停顿了一下，感受他拉着她的力度与温度，而后作?势回抽。

    她轻轻颤抖了一下，足够让他看到的程度。

    她在西格胸前轻轻一推，稍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她的指尖带过?勋章形状的金属饰物，一瞬间有把它揪下来的冲动?。

    西格咬字有些生硬：“但是登基就能解决这些？”

    “我以为……”他吸了口气，要将他的困惑和震惊剖开给她看仿佛令他窒息，“我以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王室有多?邪恶不义，王政又给多?少人带来了痛苦。”

    “会有一次刺杀绑架，就可能会有第二次。而且，王室废除后我是否会成为仇恨宣泄的目标？反抗军中无法接受我身份的人有多?少，我会不会始终都?被提防，被看作?不可信的外来人？”

    能够精准定性?的词语全都?属于她恰好不会的另一种语言，于是确凿无疑的，就只剩下必须做某件事?的冲动?。

    “为什么？”

    西格的面色苍白，眼睛却冷冷地闪烁：“我不是为了权力才走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