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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叙述虚构人物的方式将冲击性的事实转述出来，安戈涅竟然十分平静。

    “为什?么不可以？”

    看到阿夹举着语音通讯请求图标蹦跳，她愣住，用力挤了一下眼睛，确认不是幻觉。

    难得她这样主动，他怔了怔：“抱歉，恐怕现在不太方便?。”

    提温的咬字蓦地加重了些?微：“那么，你责怪我对你隐瞒神经毒剂的事吗？”

    安戈涅让页面自动滚动，任由一张张大同小异的风景图在面前滚过。

    她想象着他的表情：“但?你没有预想中那么开心？”

    提温愕然沉默。

    “意识到我是‘不正?常’的、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和我不一样，我记得洞察这件事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感受。”

    “你呢？你感觉怎么样？”

    “那么我唯一的听众先?生，你说，这样的主角该有怎样的结局？”

    不等提温回应，她冷不防问：“你觉得我讲的故事怎么样？那个时间回溯异能者的惊险逃生故事。”

    农业星。

    通讯另一头持续了数秒不置可否的沉默。而?后他问：“你在哪里？”

    他答得不假思索：“幸福美满的大团圆。”

    提温真假难辨地来了一句：“亲爱的，你这样替我开脱，真让我感动。”

    “作为旁观者，那或许是个很有趣的故事。但?对主角来说，她死了太多次，想来那绝对不是愉快的体验。”

    “我想，也有一些?时刻，她大概是为我骄傲的。哪怕那其?中绝大部分是作为造物主的自豪，但?或许里面有那么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不自觉地是分给我的，”他自嘲地笑?了，“好和坏不是绝对的，也没法互相抵消。我怨恨她，但?也无法否认，我对她到最后都抱有一丝期待。同样的，你不必勉强自己原谅他的全部。”

    以问题回答问题进入新的回合，安戈涅毫无征兆地问：“你是不是很早就?怀疑我记忆缺失的问题有内情，我的身份可能有问题？”

    因为A-98e正?是当初她和路伽计划中的逃亡目的地。

    安戈涅最后摇摇头：“如果论?私心，你完全可以在夜摩星城告诉我你的猜想，动摇之下，我说不定会决定抛下一切和你逃走。”

    提温沉默一秒，没有试图搪塞遮掩：“是。”

    这句话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你给我看利丽的医疗记录的时候。”

    她反而?愣了愣：“可能吗？”

    安戈涅摩挲着椅子扶手，轻轻说：“那么，你能放任我去找路伽吗？”

    他笑?了：“如你所想。”

    提温沉默后说：“不止是那样。在两星群卫，艾兰因出事前后，我托人找到了利丽的母亲。她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那个时候我逐渐确信你不是利丽，但?我还是没有告诉你。”

    “果然，”她回想起当时他反应的细微异常，并不惊讶，“因为中了那种神经毒剂必死无疑？”

    他怔了怔，没想到她会将包装为虚构故事的事实那么直白地拉到阳光下，明晃晃地昭示它真正?的性质。

    他应了一声，没有让她节哀，也没说更多致哀的漂亮话。这让她松了口气。

    能让他意外失语的机会不多，她心头涌上恶作剧成?功似的喜悦，只是这情绪像风中挂在枝头的薄纱，瞬息间就?轻盈地远

    安戈涅安静地听着。

    “为什?么不可能？”

    把这作为他们之间结局的舞台确实再合适不过。

    安戈涅瞳仁骤然放大。

    阿夹很快吐出几千条的相似图片和结果。金色麦田和蓝天实在是陈腐的美丽搭配，相似的图像太多。她肯定还没发现路伽给她的提示。

    毕竟这可能是个再次带了杀意的陷阱。

    她想了想，最后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发电用的白色风车站在收割过的田野边缘，倒影斜斜拉长在地面，像一整排肃穆的巨人拖拽在身后的大剑；穿着工作服的人驾驶着农用飞行?器，看护着生长中的农田；点缀在大片农作物中间的居住区，小小的房屋……

    “主角以为自己乐见死亡的故人以仓促的方式离去了，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意。而?她也终于得知了自己记忆残缺不全的真相。原来她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而?是已经死去的某个人的复制品。不仅如此，她能够在死后重新开始的能力也是有限度的，是一份意图不明的馈赠。”

    提温好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闭上眼睛：“这个故事的全貌……我没有对别人说过。”

    提温淡淡道：“除非是像我这样的残次品，几乎必死无疑。”

    他笑?了：“怎么没想过。可我根本不认识利丽，你是不是她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不想毁掉我所知道的安戈涅。”

    提温。她唇角抽动，声音里却听不出笑?意，反而?有些?颤抖：“你果然一直在，是吗？”

    “可能够死里逃生已经是其?他人没有的机会，她总不能抱怨这机会太痛。”

    过了几秒，他轻声说：“户濑砂死了。就?刚刚，在我面前。我彻底自由了。”

    “其?实这个故事还有续集，可以再拍个第二季。www.cuizi.me”她笑?了两声，自觉有些?失常。

    她深呼吸：“现在好一些?了。真的。艾兰因死了，我已经完全接受这件事了。”

    枯坐片刻后，她拽出回形针吉祥物，将这张相片喂给它，让人工智能帮忙检索符合特征的图片和地点，范围限定在王国。

    她不答反问：“你在哪里？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你难道没想过那么做？”

    她盯着蓝天下的麦田，干涩地眨了一下眼睛。这张图像有种难以解释的熟悉。但?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相似的画面。

    “你还好吗？”他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语声下的情绪暗涌。

    数分钟后，安戈涅给航程重新设定完目的地，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他到死都不肯亲口告诉我真相，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却又没法完全能接受，他总是武断地替我决定什?么对我是好的，就?连死法也透出这种态度。”安戈涅的声音越说越平板，最后缺乏情绪得有一些?空洞。

    提温问得一本正?经，她噎了噎才说：“那不重要。”

    安戈涅惊讶地偏了偏头：“事到如今，你不必向我坦白的。”

    提温的呼吸声变得明显了一些?。他低声说：“我很荣幸。”

    而?后她听到了熟悉的吸气声，航行?中的小飞船内安静极了，她恍惚有种对方就?在身侧的错觉。

    终端的震动将她从浅眠中惊醒。

    对他吐露实情总是更加容易。

    有了目标星球，依靠拍摄角度和大致时间计算出坐标就?完全不是难事，有许多插件和运算平台可以帮助她确定路伽的具体位置。

    通讯接通的三秒，两边都是沉默。

    “安戈涅。”明明是那样会寒暄的人，良久良久，他却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提温突兀地说起户濑砂：“母亲咽气得很狼狈，怨恨和不甘让她最后的样子变得丑陋。但?那个时候，我居然回想起她偶尔对我流露的温情和赞赏。”

    “哈哈。”她低笑?起来，撑住额角，仿佛真的发现了什?么搞笑?绝顶的有趣事。

    “有一点，”安戈涅顿了顿，听到他随之屏息才笑?了，“开玩笑?的，只有一点点，几乎没有。”

    安戈涅哂然，喃喃：“我不觉得艾兰因会出这样的纰漏，只要我自己去查一查同类型的毒剂，多问几个专家，就?会意识到‘我’本来不该有机会生还。他……可能真的给过我找出答案的机会。”

    除了一些?图片素材，还有一些?是农业星的宣传广告图。

    安戈涅有些?心神不宁，切出去看了一眼通讯页面，西格没有再找她。

    出现在面前的宣传照是如此熟悉，安戈涅当初全都仔细看过。

    安戈涅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他似乎在移动中。她便?追问：“你安全吗？”

    “私心？”

    “是什?么时候？”

    “真是个好消息。”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是有好消息的，即便?不是她的。她唇角的弧度真心了一些?。

    他好像要反驳，但?她已经继续说下去：

    “我自由了。”明明是喜讯，他听上去却有些?惘然。

    进行?着这样的对话，很难不产生错觉，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失去过联络。

    她飞快地键入一个特定地名搜索：编号为A-98e的农业星。

    她向后仰头，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你并不是局内人，只是怀疑我不是利丽，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也没近到可以谈论?这样的事。而?且，你似乎觉得水族馆里的鱼不知道自己是复制品会更加快乐。”

    安戈涅咬住嘴唇。提温还是那样狡猾。他率先?向她敞开分享一瞬间的软弱，邀请她也将努力压制住的情绪给他看。

    也是那一天在首都星的水族馆，他向她突然坦白，自己的身体里有一颗脊髓炸弹。

    “即便?有那么做的理由，但?我确实也替你做了决定，我不会试图为那里面的私心辩驳。”

    在将神圣之门和一之月的事稍作改动喂给阿夹的时候，她就?想过，提温或许会看到交互记录，随之意识到她身上的特殊之处。他不可能瞧不出来这个“故事”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果是虚构故事，这样戏剧性的展开算不上新颖，甚至说有些?陈腐；将她的经历作为故事发表出去，反响恐怕不会太好。

    “什?么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