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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庆幸。
谈复临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他发现前头男人的黑发慢慢变白，背也一点点佝偻下去。
刘欲捂着脸支支吾吾说：“我对不起阿临，我真的……我没脸见老谈了。”
丈夫理所当然地说：“要是个女孩，我就天天宠着她，把她当小公主养大。要是个男孩子，就不能太过溺爱他了，要让他成熟稳重，独立自强，将来才能有一番作为。”
谈复临心脏似乎被揪住，呼吸瞬间紧张起来。他跑上去问：“你的妻子呢？”
脑海中来回闪过废弃工厂二楼的画面。
那天手术结束后，她心惊胆战地询问医生谈复临的情况。得到的回复是其他部分的伤口已经缝合完成，之后只要注意修养就能恢复。只是他右手臂的伤实在太重了，粉碎性骨折再加失血过多，他们已经尽力保住手臂没进行截肢。
“滴——滴——”耳边是冰冷的机械音。
隔着茫茫白雾，一道熟悉的呼喊传来。
“阿临。”一道粗粝的中年男声。
“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孩子。”丈夫说，“不过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我梦见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脑袋圆滚滚的，很白，特别爱笑，让人见了就喜欢。”
“你不过来，我就走了哦。”
躲在远处不敢看他的刘欲。
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
走？走到哪儿去？
别走，别走！
他还躺在病床上醒不来。
他好累好痛，真的走不动了。
见谈复临还是没有反应，他终于松了口气。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此刻双目无神，已是靠着意志力在强撑。
回家？
他盯着即将离开的那道身影。
男人垂着头，压根没有搭理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谈复临默默走在两人身后，总觉得他们有些熟悉，他大步流星地冲到了那两人的前头。
他有多无助，他该有多痛啊。
他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女孩失落地低下头，转身走远了。
以及疼得面目狰狞的，倒在血泊里的他自己。
“阿临，走啊，跟我回家啦！”女孩俏皮地一歪脑袋。
谁在门外？
眼泪再次涌出眼眶，江允初掩着脸痛哭，她根本不能想象谈复临那天到底面对了什么。
励志成为医生的谈复临失去了右手。那可是他父亲对他最大的期盼，是他苦学多年，自高中起就立下的目标。
李烨咬住后槽牙，太阳穴涨涨的：“谈复临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对他？”
但无论如何，他的右手彻底废了。别说行动，未来能不能有知觉都是问题。
无数个日夜的奋斗成了一场空。
“你叫我怎么冷静？”江允初挥开张序的手，转头看向刘欲，“阿临现在还躺在里面没醒来，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已经……”
江允初定睛一看，居然是刘欲。
刘欲低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
“今天早上，我们已经成功抓获了五位犯罪嫌疑人，他们全部认罪并详细地描述了他们殴打受害者的全部经过。”
忽然，在机械音的间隙中谈复临听到门外细微的动静。
过了会儿，雾气散去，之前那对夫妻只剩下了丈夫一人。
厚厚的石膏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完全不能动弹。
张序说：“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他们最近手头紧张，就想要通过非法行为获取钱财。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一位中年男子身上，据说是因为这个中年年男人名下有一家玻璃厂。”
自从去年谈复临和刘欲出现意见不合的争执后，她再没见过他。
“丰年，你说我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妻子问。
-
他身后站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张序说：“五位犯罪嫌疑人说谈复临到那后，他们给刘欲松了绑，之后刘欲趁他们不备逃走了。”
“那万一之后生下来是个女儿呢？”
谈复临明显愣了一下，这个男人生的真眼熟，他到底在哪里见过？
“好好好，到时候我们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丈夫笑起来。
就算是死谈复临也不会忘记。
谈复临顿时惊得头皮发麻。
“阿临，发什么呆呢？快走啦！”
终于当白雾再次从男人身上弥漫开来时，男人转回头，对着谈复临笑了笑。他张了张口，看口型是在说“阿临，回去”。
警察张序站在江允初和李烨面前说。
“有进展了吗？”李烨疲惫不堪地靠着墙问。
说到这里，张序微微蹙起眉头：“但是他一直在电话里重复‘来不及了’，接着就把电话挂了。之后他的电话再没有打通过。”
“阿临，阿临！”
没有截肢。
家在哪里？
他忍着疼痛稍稍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仅仅是听着旁人的转述，江允初已濒临崩溃，她激动地大喊：“逃跑！你跑了！你怎么可以把阿临一个人留在那里！”
“谈复临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称那家工厂里有人被绑架，需要我们警方立即出警。接线员提醒他不要靠近那里，找一个安全的位置等待片刻，警员会立即到达。”
徐斯程笑得猖狂的脸。
医生甚至说不排除成植物人的可能。
一入眼便是那人眉头熟悉的疤痕。
张序点点头继续说：“案发日上午，他们五人打算实施威逼抢劫，过程中发生了激烈的争斗，他们怕被路人看见，于是将中年男子带到附近的一座废弃工厂里。一番折磨逼问后，刘欲悲痛哭诉自己没有钱。逼问过程中这五人得知这家玻璃厂是从他朋友那里得来的，他的这个朋友已经去世，不过还留下个儿子，于是他们将目标转移到了这个儿子身上，也就是本案的受害者谈复临。”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像是一帧帧的电影画面清晰得令他寒毛直立。
谈复临浑身一震。
过了会儿，他终于适应这样的光线，眼前的画面清晰起来。
他怕这个男人也像他的妻子一样消失在雾气中，大步流星地跑过去想将男人拉出迷障。没成想身后突然袭来的力道将他推入白雾中，他奋力挣扎着想摆脱令人窒息的烟雾，可越挣扎，浑身越是痛苦地抽搐。
那根直直朝他袭来的沾满血的粗木棍子。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掀起波澜，她颤抖着身子，嘴里喃喃两个字。
张序说：“五位犯罪嫌疑人供述，他们只给了谈复临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后见不到人，就要继续折磨人质。因此，在警方赶到前，谈复临独自一人进了工厂。”
轰的一下，江允初的脑子被这话震麻了。
视线忽然被白雾笼罩，他看不清那两人的面容。
越是回忆，痛感越是深刻。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似乎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站在远处朝他招手。
周遭的一切都化作灰烬。
“阿临。”他又唤了一次。
他想跟她走，想跟她一起回家。
病房外，苍白的灯光落在四人头顶。
脱口而出：“熙熙！”
她拽着刘欲的衣领使劲摇晃。
终于，在急促的一声抽吸后，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他合上眼，细听杂乱的脚步走到病床前。
他大力地扇自己耳光，很快两边人脸就
谈复临继续走，沿路遇到了不少人，他们都看不到他，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远。
谈复临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满头华发，眼角满是皱纹，脸上还生了斑，年纪不大却疲态尽显。
谈复临眯开一条缝，看向病床前的那个人。
李烨追问：“什么叫做来不及了？”
李烨也同样打起精神问：“是谁，到底是谁？”
他奋力地挥臂想摆脱缠人的雾障。
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又困又累地想要闭上眼昏睡过去。
张序上前拉住她，“这位女士请你冷静。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使他留下来也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
江允初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结果。
满地的血，红得刺目。
妻子似乎不太满意：“可我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
她狠狠盯着刘欲：“什么叫只有他一个人，你呢，你去哪儿了？他不是为了救你才进去的吗？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伤成那样？”
张序看着本子里的审讯记录，“一群刚刑满释放不足半年的流浪汉，本以为出去后洗心革面了，没想他们又走了打架抢劫的老路。”
她泣不成声地快要跪倒下去。
后脑，膝盖，腹部，以及……
他闭上眼，沉痛地说：“而后……那五人一齐对他施暴。等我们赶到时，现场只剩下谈复临一人了。”
谈复临慢慢挣开沉重的眼皮，一束光斜射入眼底，视线模糊不清。
刘欲也倒地痛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江，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谈复临漫无目的地走在荒芜的路上，四周一片漆黑，忽的前方出现一道耀眼又温暖的光，他走上前去瞧了瞧，那里站着两个人，是对年轻的夫妻。www.airan.me妻子挺着大肚子，走得很慢，丈夫紧张地从身后扶着她，生怕她摔了。
] “是你……”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庆幸。
谈复临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他发现前头男人的黑发慢慢变白，背也一点点佝偻下去。
刘欲捂着脸支支吾吾说：“我对不起阿临，我真的……我没脸见老谈了。”
丈夫理所当然地说：“要是个女孩，我就天天宠着她，把她当小公主养大。要是个男孩子，就不能太过溺爱他了，要让他成熟稳重，独立自强，将来才能有一番作为。”
谈复临心脏似乎被揪住，呼吸瞬间紧张起来。他跑上去问：“你的妻子呢？”
脑海中来回闪过废弃工厂二楼的画面。
那天手术结束后，她心惊胆战地询问医生谈复临的情况。得到的回复是其他部分的伤口已经缝合完成，之后只要注意修养就能恢复。只是他右手臂的伤实在太重了，粉碎性骨折再加失血过多，他们已经尽力保住手臂没进行截肢。
“滴——滴——”耳边是冰冷的机械音。
隔着茫茫白雾，一道熟悉的呼喊传来。
“阿临。”一道粗粝的中年男声。
“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孩子。”丈夫说，“不过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我梦见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脑袋圆滚滚的，很白，特别爱笑，让人见了就喜欢。”
“你不过来，我就走了哦。”
躲在远处不敢看他的刘欲。
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
走？走到哪儿去？
别走，别走！
他还躺在病床上醒不来。
他好累好痛，真的走不动了。
见谈复临还是没有反应，他终于松了口气。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此刻双目无神，已是靠着意志力在强撑。
回家？
他盯着即将离开的那道身影。
男人垂着头，压根没有搭理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谈复临默默走在两人身后，总觉得他们有些熟悉，他大步流星地冲到了那两人的前头。
他有多无助，他该有多痛啊。
他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女孩失落地低下头，转身走远了。
以及疼得面目狰狞的，倒在血泊里的他自己。
“阿临，走啊，跟我回家啦！”女孩俏皮地一歪脑袋。
谁在门外？
眼泪再次涌出眼眶，江允初掩着脸痛哭，她根本不能想象谈复临那天到底面对了什么。
励志成为医生的谈复临失去了右手。那可是他父亲对他最大的期盼，是他苦学多年，自高中起就立下的目标。
李烨咬住后槽牙，太阳穴涨涨的：“谈复临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对他？”
但无论如何，他的右手彻底废了。别说行动，未来能不能有知觉都是问题。
无数个日夜的奋斗成了一场空。
“你叫我怎么冷静？”江允初挥开张序的手，转头看向刘欲，“阿临现在还躺在里面没醒来，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已经……”
江允初定睛一看，居然是刘欲。
刘欲低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
“今天早上，我们已经成功抓获了五位犯罪嫌疑人，他们全部认罪并详细地描述了他们殴打受害者的全部经过。”
忽然，在机械音的间隙中谈复临听到门外细微的动静。
过了会儿，雾气散去，之前那对夫妻只剩下了丈夫一人。
厚厚的石膏上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完全不能动弹。
张序说：“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他们最近手头紧张，就想要通过非法行为获取钱财。他们将目标锁定在一位中年男子身上，据说是因为这个中年年男人名下有一家玻璃厂。”
自从去年谈复临和刘欲出现意见不合的争执后，她再没见过他。
“丰年，你说我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妻子问。
-
他身后站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张序说：“五位犯罪嫌疑人说谈复临到那后，他们给刘欲松了绑，之后刘欲趁他们不备逃走了。”
“那万一之后生下来是个女儿呢？”
谈复临明显愣了一下，这个男人生的真眼熟，他到底在哪里见过？
“好好好，到时候我们一人唱白脸，一人唱红脸。”丈夫笑起来。
就算是死谈复临也不会忘记。
谈复临顿时惊得头皮发麻。
“阿临，发什么呆呢？快走啦！”
终于当白雾再次从男人身上弥漫开来时，男人转回头，对着谈复临笑了笑。他张了张口，看口型是在说“阿临，回去”。
警察张序站在江允初和李烨面前说。
“有进展了吗？”李烨疲惫不堪地靠着墙问。
说到这里，张序微微蹙起眉头：“但是他一直在电话里重复‘来不及了’，接着就把电话挂了。之后他的电话再没有打通过。”
“阿临，阿临！”
没有截肢。
家在哪里？
他忍着疼痛稍稍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右臂。
仅仅是听着旁人的转述，江允初已濒临崩溃，她激动地大喊：“逃跑！你跑了！你怎么可以把阿临一个人留在那里！”
“谈复临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称那家工厂里有人被绑架，需要我们警方立即出警。接线员提醒他不要靠近那里，找一个安全的位置等待片刻，警员会立即到达。”
徐斯程笑得猖狂的脸。
医生甚至说不排除成植物人的可能。
一入眼便是那人眉头熟悉的疤痕。
张序点点头继续说：“案发日上午，他们五人打算实施威逼抢劫，过程中发生了激烈的争斗，他们怕被路人看见，于是将中年男子带到附近的一座废弃工厂里。一番折磨逼问后，刘欲悲痛哭诉自己没有钱。逼问过程中这五人得知这家玻璃厂是从他朋友那里得来的，他的这个朋友已经去世，不过还留下个儿子，于是他们将目标转移到了这个儿子身上，也就是本案的受害者谈复临。”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像是一帧帧的电影画面清晰得令他寒毛直立。
谈复临浑身一震。
过了会儿，他终于适应这样的光线，眼前的画面清晰起来。
他怕这个男人也像他的妻子一样消失在雾气中，大步流星地跑过去想将男人拉出迷障。没成想身后突然袭来的力道将他推入白雾中，他奋力挣扎着想摆脱令人窒息的烟雾，可越挣扎，浑身越是痛苦地抽搐。
那根直直朝他袭来的沾满血的粗木棍子。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掀起波澜，她颤抖着身子，嘴里喃喃两个字。
张序说：“五位犯罪嫌疑人供述，他们只给了谈复临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后见不到人，就要继续折磨人质。因此，在警方赶到前，谈复临独自一人进了工厂。”
轰的一下，江允初的脑子被这话震麻了。
视线忽然被白雾笼罩，他看不清那两人的面容。
越是回忆，痛感越是深刻。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似乎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站在远处朝他招手。
周遭的一切都化作灰烬。
“阿临。”他又唤了一次。
他想跟她走，想跟她一起回家。
病房外，苍白的灯光落在四人头顶。
脱口而出：“熙熙！”
她拽着刘欲的衣领使劲摇晃。
终于，在急促的一声抽吸后，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他合上眼，细听杂乱的脚步走到病床前。
他大力地扇自己耳光，很快两边人脸就
谈复临继续走，沿路遇到了不少人，他们都看不到他，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远。
谈复临这才看清他的面容，满头华发，眼角满是皱纹，脸上还生了斑，年纪不大却疲态尽显。
谈复临眯开一条缝，看向病床前的那个人。
李烨追问：“什么叫做来不及了？”
李烨也同样打起精神问：“是谁，到底是谁？”
他奋力地挥臂想摆脱缠人的雾障。
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又困又累地想要闭上眼昏睡过去。
张序上前拉住她，“这位女士请你冷静。在当时的情况下，即使他留下来也不会对结果造成影响。”
江允初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结果。
满地的血，红得刺目。
妻子似乎不太满意：“可我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
她狠狠盯着刘欲：“什么叫只有他一个人，你呢，你去哪儿了？他不是为了救你才进去的吗？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伤成那样？”
张序看着本子里的审讯记录，“一群刚刑满释放不足半年的流浪汉，本以为出去后洗心革面了，没想他们又走了打架抢劫的老路。”
她泣不成声地快要跪倒下去。
后脑，膝盖，腹部，以及……
他闭上眼，沉痛地说：“而后……那五人一齐对他施暴。等我们赶到时，现场只剩下谈复临一人了。”
谈复临慢慢挣开沉重的眼皮，一束光斜射入眼底，视线模糊不清。
刘欲也倒地痛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江，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谈复临漫无目的地走在荒芜的路上，四周一片漆黑，忽的前方出现一道耀眼又温暖的光，他走上前去瞧了瞧，那里站着两个人，是对年轻的夫妻。www.airan.me妻子挺着大肚子，走得很慢，丈夫紧张地从身后扶着她，生怕她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