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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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皱皱眉，说：“糖果，你失了心智。”

    低着的头让视线在移过荒土后，流畅地衔接上棺材，目光触及一片惨烈的红花，乔奇好像双目被刺痛了，瞳孔颤了颤，才看向棺材里躺着的人。

    行列顿时凌乱了，碎语纷然，刑者看过去，定了定，转而咧嘴笑了起来。

    等日光再起时，她就等出席眼睛的葬礼。这太令人糟糕了，红白蚁派系的争斗让她常常迷惘，但好在她是没什么野心的机甲师，两派对她的态度一向平和，她也无意派系争斗。

    然而今晚她总是想起眼睛，那个神秘的人，蚁群曾经的第一领导者，总是罩住自己的面容，只露出那一双迷雾般的眼睛。

    乔奇：“你的代号像是支持白蚁的。”

    偷眼觑的乔奇有些疑惑，白蚁的干部只剩两人了吗，她偏头冥思苦想，而白狐望着红蚁高级干部的背影，说：“我觉得龙舌也能做好这一职位，你又何必再纠结……”

    这是眼睛的模样吗？

    手指捻了捻花瓣，光滑的表面，好像涂着一层漆，拿近一点就有股独特的气息，是才做出来没多久的。林争渡说：“非强制任务，所以不做也没关系？”

    最后出场的是一位中年人，女人慢步走到棺材前，神色淡漠，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开口道：“万分悲痛，我们失去了一位领导者、一位勇猛的战士、一位同胞。十一年前，眼睛是第一个存活的孩子，我们扶持她成为了蚁群的‘蚁后’，不断地接纳幸存者，才有了现在的蚁群。”

    乔奇想，明天的葬礼上，她能看见她的模样了吗？但这无法让她感到任何积极的情绪，因为那双眼睛，她将再也无法见证它再明的时刻了。

    【……是的。】

    乔奇忽然意识到，她也要走入这些行列里，而这条小道，显然已经为两侧的站位做好的定义，红，或者白，天呐。

    乔奇想，看起来可真不像啊。沉重的心让她无法说出任何悼词，只是将花放在眼睛的身侧。

    乔奇心口被一团火烧着，握紧拳头，鼓起勇气开了口——

    乖顺的声音，要不是乔奇见过刑者的屠杀现场，她也差点要被刑者的声音给哄骗了。

    “不、不，”乔奇如芒在背，她低声喃喃道，“不能这样。”

    乔奇终究熬过了这漫漫的长夜，她回到房间里清洗身体，换上干净平整的黑色衬衫，再沉重地走出去。

    防毒面罩包裹住了她大半张脸，连鬓角也没有放过，唯独留下一双眉眼和额头在外，黑色假发茂密而厚重，扎了个马尾，总让她觉得自己被提着发顶。

    【你已触发非强制任务：参加眼睛的葬礼】

    【但系统检测到了宿主的意愿，因此触发该任务。】

    乔奇心中略有不满，可她不想惹麻烦，只是笑了笑。

    “眼睛，”和女人的尾音重叠，糖果喘着气，继续道，“她根本没死，有人做了伪证。”

    林争渡抱着花束，打开面板，克洛在白相城那晚与她共享了联系方式，用独特的技术将其隐藏，只有特定的手势指令能开启。

    自从眼睛暂时离开组织后，有关她死亡的谣言从未停止，直到有人捡到了她的尸体。www.zhuomo.me

    在林争渡拿起那束假花的时候，系统就蹦了出来，巴不得林争渡早点接触。www.qingwan.me

    白狐：“噢，别再提这件事了，这几天已经有不下三十人给我开过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原来长这个样子。

    她给克洛发送：“糖果。”

    基地外已经站了不少人，乔奇快步走了过去，胡鸠容光焕发地站在入口，手里、脚下是一大筐的红花——塑料做的，每走来一个人，胡鸠都会分发一枝假花，笑着稍微皱皱眉头，以示抚慰。

    【一万能量值，以及新技能。除此之外，眼睛一旦回归蚁群，组织资源都会向你倾向，以及最高权限会回到你的手中。】

    “在这悲痛欲绝之时，诸位切勿忘记眼睛从未离去，她的双目就会长久地注视我们，庇护我们，指引我们。”

    另一边，白蚁的高级干部也站在前列，褐发的船长，白发的小羊……就没有了。

    乔奇拿着花，两侧已经排列了许多组织同伴，神色却大相径庭，一边是容色肃穆、惨淡，一边是喜上眉梢，中间的道路划开了两类人，而尽头那里摆着一口棺材。

    不多时，克洛回复了：“今晚八点，我来找你！”

    右侧传来一阵嗤笑声，红蝎捂着嘴，偏头看着左侧的船长和小羊，再指了指糖果，“你们准备了这么久，就拿这个来反击我们？亏我还这么期待呢。”

    乔奇从未触碰过。

    队伍尾巴的乔奇听见这段话，吸了一口气，说：“他们要让刑者取出眼睛！”她急忙看向白蚁的方向，船长和小羊的侧脸看起来那么平静，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乔奇，我等着你呢。”同为机甲师的白狐跑到她眼前，朝她使了使眼色，拉着她走入了红蚁的队列。

    林争渡在驾驶舱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随着舱门弹开，她跳下灯雪，落在地上。

    刀悬在上空，刀尖正对遗体。刑者趴在棺材边，乖乖道：“你不在，我都觉得无聊了，眼睛。你本来很有趣，死了，就无聊了。但他们把这个机会留给了我，眼睛，嘻嘻。”

    “啊，”乔奇想起来了，说，“那个粉头发的人去哪儿了？”

    “唯从此眼。”

    漫漫长夜总是难熬的，当穹幕吞下那最后一缕天光时，乔奇就坐在车间里发怔。

    刑者走到棺材前，双马尾垂在肩头上，她在袖子里一掏，摸出一把刀，再久久凝视着逝者的仪容。

    胡鸠名义上是红蝎的手下，但名义三把手的刑者从来不沾管理事务，因此事实上已经成为了红蚁那边的三把手。这样的地位，胡鸠本不会来帮忙分发“丧花”的，但是死者特殊，也就另当别论了。

    关门声不约而同地响起来，乔奇抬头，好几个同伴也离开了房间，他们看见彼此，都勉力笑了笑。

    是糖果！

    乔奇辩解道：“不是，我只是想说，我不该被强迫选择任何一边，你知道，眼睛在的时候她从来不要求——”

    林争渡喊道：“船长，小羊。”

    乔奇觉得不对劲，她低声说：“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

    原本低声交谈的队列顷刻间鸦雀无声，在队伍前列，慢慢走来几个人。

    “博士，”林争渡无视他们的眼神，复而看着中年女人，淡声道，“这是在干什么呢？”

    一阵风吹过，余光中的粉色飞步迈到前方，一手抓住了刑者的手腕，“住手！”

    等她转身，又被吓了一跳。

    “我要参加眼睛的葬礼。”

    糖果无需辩解，她的视线越过女人的身后，弯起了嘴角，目光更加坚定了。

    “怎么样？你还想去白蚁那边吗，宝，”白狐低声说，“葬礼结束后龙舌就会拿到权限，你不要犯傻。”

    “糖果？不知道啊，”白狐淡淡道，“白蚁这边的代号都取得太滑稽了。”

    她再转头，对上一双情绪复杂的眼睛，随着系统的提示，她恍然大悟，是马上要拿到眼睛权限、手里还有流鹤的武器擒牙的龙舌，再旁边，是差点杀死林争渡、手里有十三针的红蝎，其次是用着幢罗的胡鸠。

    —

    “孩子，”女人左手捂住心口，右臂一展，指向了刑者，“请你为我们执刀吧。”

    “嘘！他们来了！”白狐急忙止住她的话。

    中年女人说完这段话，转向遗体，弯下身子，身后队列的人或多或少弯了腰，带起一阵衣料窸窣声。

    【届时系统会辅助你进行相关认证。】

    候立在旁的中年女人不悦地看着这位迟到且阻扰仪式的人，“糖果，我希望你不要被情绪左右，我们需要这双眼睛。”

    她低着头走上这条小道，乔奇不喜欢蚁群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尽量让自己低调一点，碎步走过去。

    参加“我”的葬礼？林争渡抿了抿嘴，在荒诞中又察觉到一丝兴奋。

    “说实话，‘除此之外’后面那些对我来说吸引力不大，倒不如能量值来得实在。”但要说资源和权限到底有什么用，林争渡心里有一定的计划，但还是要见机行事。

    十一年前，当乔奇第一次看见眼睛的时候，眼睛已经戴上了面具，总是沉默地坐在花园里，不到十岁的身子矮小羸弱，一束花就能遮住她的身形。待孩子们朝眼睛一一打过招呼，她会准许一个人来触碰她的眼尾的皮肤。

    真的是肚子里的蛔虫。林争渡也不绕圈子，说：“有任务就有奖励，这次的奖励是什么？”

    乔奇差点尖叫了。

    冷酷的龙舌，疯癫的红蝎，更疯癫的刑者，以及发完花的胡鸠。

    两侧的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死死盯着她，就好像在说“嘿你要选哪边”。

    奇怪的话。乔奇望着前方，刑者一直耷拉的双肩挺直，“好。”

    她走过去，一一扫视两侧的组织人员，很轻易地辨别出哪边是自己的派系，长长的队列尽头，为首的两个人掩不住激动，望着走过来的林争渡，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