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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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九龄身上的味道仿佛浑然天成，清新冷凝，可如今苏婳婳闻到的，倒像是佛案前燃着的香料，过于浓重，有些呛人。

    外头的道士们听着动静，忙悉悉索索上前来，贴在门边，倒不敢轻易进来，“小侯爷”

    可江逾白早一百多年前无情道便修至大成期，却迟迟等不到应劫，这才有了之前那试劫之事。

    江逾白望着底下只闻其声却纹丝不动的七煌冢，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去，轻斥道。

    先头试劫是如何试的他自然是不记得了，想来是毫不重要他才会将那段记忆全然抹去，试劫本就是逆天道之举，故而伤了元气，方才又强行引天雷加固封印，致心脉受了损。

    良久，才听见长缨微微喘息的声音，沙哑低沉。

    苏婳婳被困在这处，逃脱不得，一时悲从中来，低声沉吟。

    蓦然，海天一线之间，一道雪白的闪电破空坠下，直朝七煌冢而去，有穿云裂石之态，震耳欲聋之势。

    苏婳婳浑身酸软无力，费了劲勾了尾指一探，灵力几近于无，也不知要调息多久才能恢复，索性内丹还在，只是上头隐隐裂了一条缝隙。

    苏婳婳转过脑袋朝他瞥去，启唇一字一句道，“我若是要吃，自然是吃闻着香甜的，堪能入口的，似你这般滂臭之人——”

    语毕，手中金印浑然而成，电火间便朝底下的七煌冢振臂挥去。

    可眼下她的身子实在是虚透了，方才那一通动作下来已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那方鹤川不过稍稍往后一退便避过了她的蓄力一击，苏婳婳便整个瘫软在了床沿上，匍匐着，轻喘着，满脸的愤懑与怒意。

    苏婳婳望着环视四周，眼下她脱不得身，又杀不了人，不过只能在嘴上逞些能罢了，讥诮道，“若是为着这个，倒真是我的不是。”

    -

    “江逾白……你竟修成了无情道好哇好哇……”

    默了一默，横臂展袖，以指化剑，只见指尖划过的地方皆有银白的光晕泛起，正结印之际，七煌冢忽然挣扎着晃动起来，而后传来一道仓皇的声音。

    外人皆知方鹤川是个纨绔，仗着家财万贯，行事只凭自己喜好，眼下被人这般讥讽，面色竟也不曾落下，只是瞧着苏婳婳的眼眸暗了暗。

    屋内陷入了一片静默中，外头暮霭沉沉，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落在屋内，将那桌椅帷幔都轻轻镀上了一层金色。

    耳畔只余波涛奔涌的海浪声，潮水粼粼，似巨龙咆哮。

    正是那日的男子，方鹤川。

    未几，那厢江逾白见着七煌冢内再无旁的动静，这才缓缓收了道法，而后抬手试了唇边溢出的血，远瞧着仍是那个人神不惧的逾白仙君。

    江逾白微掀了眼眸，深邃的眸子冰凉，下一刻，便御剑回了衍天宗。

    江逾白应下了，后头便皆在殿内打坐调息，宗门内再无人得见过真人，只瞧的见江逾白的清安殿外氤氲着一层灵力，辉光日新，补天浴日。

    江逾白眸间是杀伐果断的戾色，轻启了薄唇淡然道，“对付你，还不用本君费那许多的气力。”

    “先头在象姑馆，你还说第二日要与我吃酒的，我……”方鹤川顿了一顿自顾自道，“等了一等，却不见你来。”

    长缨眼下除了无能咆哮，半点法子也无，无情道是仙门道法中最霸道的术法，道法难成，但江逾白身无情根，故而修无情道便是再合适不过，方才那引天雷加固封印之举，分明是已将无情道修至大成后期，区区三百年便能将无情道修至几近化神之境……

    苏婳婳周身环绕着的皆是熏染的檀香味，初初嗅来，与段九龄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但细嗅之下，却又全然不同。

    苏婳婳对方鹤川原就无多的好感皆在陆舟子魂飞魄散时消失殆尽，眼下只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转了眸朝他睥去，违戾道，“我既是妖，如何。”

    入上界仙门修道之人，要么自带灵根，要么便得先修炼，待修出灵根方能入得上界，但眼前的方鹤川，分明是不带灵根又不想吃修炼之苦，故而想了这样一个收妖的法子，先头在象姑馆里头装模作样驴蒙虎皮，想来也是打算引些妖物出来。

    苏婳婳心下不岔，“你莫不是忘了，我的朋友因着你，如今魂飞魄散，你亦险些要了我的命！”

    “且等你能出来时再辨口舌亦不迟。”嗓音低沉，却蕴藏了巨大的灵力，声音从江逾白胸腹内缓缓散开，而后化作一道又一道的凌厉的术法围绕着七煌冢，浑厚的术法尽数入了冢内，回荡不止。

    江逾白身怀玄阴血，他修十年，旁人修百年也未必赶得上一二，玄阴血稀有非常，万万年不过出了他一个，连带着他所在的衍天宗众人都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因着方鹤川的话，让苏婳婳眉头深锁，她觉得他好像有病，“你如今是在与我说笑你与我是什么关系缟纻之交么我与你吃什么酒还是因着我不曾送上门，反倒劳烦了小侯爷亲自上门来拿我，替你找了麻烦”

    “你逆天道驳伦常，哪里能做上界的仙君，合该入妖界才是……”混着喉间咯咯的笑声，长缨又道，“你从神魂中生生抽了一魄才将我封印了几百年，眼下封印已是摇摇欲坠之际，敢问仙君，打算将七魄抽尽了与我同归于尽么”

    方鹤川遂转头朝屋外轻声呵道，“无事！”

    苏婳婳愤然不已，若不是她眼下灵力尽散手无缚鸡之力，外头还有好些道士在，她定然掏了他的心肝脾肺肾为陆舟子报仇！

    “逾白仙君”

    “三百年前你抽情魄来困住我，竟能想到再用无情魄之身去修无情道，算盘打得真是好哇……”那长缨初初是不可置信，随即笑出了声，只是笑声中夹杂了七分恨意三分怒，遂用尽气力吼道，“我就看你能将我困到几时！”

    这样一句话，倒让苏婳婳险些笑出声来，遂叩了齿关嗔怒道，“不然呢我合该欢喜你么”

    话不曾说完，苏婳婳又将头转了回去面朝床榻的内角，那模样，好似方鹤川先头落入了粪坑奇臭无比。

    江逾白手中不停，以肉身为引，聚精迫着雷电，那霸道的术法一层接着一层，直往七煌冢落下，耳边是巨石滚落的轰鸣声。

    那方鹤川闻言，面上一顿，终带了歉意，暗哑道，“不管你信是不信，伤你并非我的本意，我亦不知晓那处坟地是你的地方。”

    眼下见方鹤川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苏婳婳赫然而怒，只抿了唇横眉冷对。

    只听见长缨仿佛被剜肉剔骨一般发出一阵一阵痛苦的嘶鸣，哪里还有方才那鸱张之态，不多时，便再听不见声响了。

    只可惜，未果。

    原是准备直接闭关的，但衍天宗长老们皆劝说，只道几月后便是上界仙盟大会。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这般赶尽杀绝”

    是妖皇长缨，那声音跌宕起伏，恍如晚钟长鸣，似远在三界外，又似近在三步间。

    于长缨来说，这哪里是与他说话，分明是在折磨于他，一时噤了声，忍受着术法剔魂之痛。

    “你……讨厌我”方鹤川转头朝苏婳婳问道，面上带着一丝探究。

    众仙门皆说，这逾白仙君恐是数万年来唯一能渡劫成神之人了。

    “那人……是你朋

    众人自然不敢上前相扰，只得在距离清安殿稍远处悄悄运气吐故纳新蹭点儿灵力。

    黑色的潮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止，狂涛怒吼的海面中有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岛上浮石沉木、寸草不生，于正中有一块巨石泛着暗红色的血光，石身上满是符咒，每每海浪拍岸而上，整个岛屿仿佛都在微微晃动着，连带着巨石上的符咒亦随风翻飞，此处正是七煌冢。www.mankewenxue.com

    话音刚落，苏婳婳便探出身子抄起床头那只药盏勐得磕在床沿，药盏应声碎裂，乌黑的药汁四溢，电火间，苏婳婳藕臂一抬，将那破碎锋利的瓷片朝方鹤川的喉间抵去。

    待临近了才能瞧见，眼下他眉间轻敛，面色有些苍白。

    见着苏婳婳坐起了身，忙上前问询，“可好些了外头的人念了好些天咒法，索性如今你醒了，他们也算是得力。”

    苏婳婳下意识蹙了眉，她被抓那日虽神思浑噩，但老道与这个方鹤川说的话她皆听见了，原是因着想入上界，故而收妖。

    至此，廊下的嘈杂步伐声亦消失了。

    苏婳婳如这般说着，又想起储物袋中稀碎的陆舟子的魂魄，眸中下意识便含了泪，却不愿意在仇人跟前落了下风，遂别过眼，再不作声。

    “日后我也将你的心掏出来，待你咽了气，我再与你说声对不起，届时你泉下有知，定然要原谅我才好。”

    江逾白默然不语，湛黑的眸子透出冰冷与肃杀之气，指尖正结好第一道金印，那长缨的声音又缓缓传来。

    待后头渡劫成神，那长缨便再无重见天日之时了……

    苏婳婳便是在这样香烟满布的屋子中迷迷糊糊醒来的，入眼是一张床榻，榻上挂着金丝帐幔，一转头，屋内刺金盘珠，瞧着很是富贵，床头摆着一碗药，另一头的桌案上还摆满了香炉，内里一缕一缕的香烟升起，仔细听，屋外还有谁人在念念有词，仿佛在念什么咒法。

    “想不到，你竟是只妖。”方鹤川似乎对苏婳婳的态度视而不见，微微扬了唇角，带了一丝笑意。

    “你既是妖，那日在象姑馆，为何不吃我”方鹤川不曾理会苏婳婳的冷眼，继续问道。

    正头昏脑涨之际，屋外念咒之声蓦得停了，而后檐下响起了谁人踏步而来的声音，步伐橐橐，不多时便推开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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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逾白乘云踏月御剑而来，待至七煌冢上方便收了青冥剑，只高悬于顶，睥睨着下头那封印妖皇之地，面上皆是恝然之色。

    话里不曾有惊讶，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亦，仿佛衔着若有似无的稀奇与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