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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枝发觉，跟他这样的人，愈是接触愈是忌惮，她现在的心境还没领证那天坦然。

    热火朝天的氛围与这里面禅意静默的摆设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乎的？”

    -

    宁枝拿出手机看了眼，刚才那声使她暴露的消息果然是他发的。

    ……

    他没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或许觉得没必要，或许心中已有答案。

    好像有条游蛇在她的皮肤上爬行。

    朱构尴尬极了，挤出个笑：“这小宁，还真是看不出来，平常瞧着不温不火的，嘴皮子还挺厉害。”

    他的神色间总有种不易察觉的厌倦。

    “小宁，上回给你排手术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小姑娘确实不能当男人使，我下回肯定注意。”朱构举了举杯，“这杯我干了，你随意。”

    他没说话，捞过桌上的酒杯，微黄的酒液晃动着叫嚣，他勾唇，似欣赏它的挣扎，启唇不紧不慢将其吞没。

    想了半天，眼一闭心一横，把酒杯一端，至少在院领导那得个积极配合改正的印象。

    就在她大概想出框架之际，平城的医学研讨会开始了。

    学医就是这样，医学无止境，学习无止境，永远不会有停下的一天。

    寡淡疏冷。

    两人不约而同再次笑起来。

    全场的焦点瞬间移到奚澜誉身上。

    冰冷的镜片下，他的目光少了些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枝读不明白的，类似于收藏家于不经意间发现一件有意趣的藏品的意味。

    有些朋友熟悉到一定程度，不需要交谈，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对方心中的想法。

    他应该只知那里有个人，却没想是她。

    朱构说：“怎么，还不肯原谅主任呢？”

    吴院长携各科主任同他聊未来、聊发展、聊前景，嘴皮子都要讲破。

    她心情复杂，又不好说什么，喝口茶顺了顺说：“在外面，没听到。”

    这次的研讨会主要针对垂体腺瘤方向，探索其经典病例在当下医学环境中该如何有效治疗。

    现在一瞧，哪里是走眼，分明是藏着锋芒。

    郑一满从身后拍了她一下：“一个人坐这不无聊？”

    导师纪斯何问：“跑哪去了，发消息也不回？”

    奚澜誉恰如自动竖起一道屏障，热闹是他们的，他只自顾自给自己斟了杯茶，垂眸浅啜。

    “啪——啪——”

    她没什么情绪，场内却一瞬安静下来。

    宁枝感恩纪斯何的提携，无论何时何地，从未叫过半句苦。

    大家已适应他这样的风格，顺着他的回应，一个说几个捧，包厢内顷刻间竟也有热火朝天之感。

    郑一满的画廊投资落定，她心里高兴，喊了一帮朋友来家里庆祝。

    宁枝笑：“那你不是过来了？”

    纪斯何有意栽培宁枝与李彭，无论大小场合，他都尽量将两人带着，跟业内大牛交流学习。

    宁枝闷头回到包厢，神色有种刻意掩饰过的平淡。www.qiweishuwu.com

    纪斯何惊呆，他早知宁枝这孩子不简单，可柔可刃，但怎么说呢，她进科室到现在，始终淡淡的，无论多大事，她也没红过脸。

    实在是解释不清的情形，空间内汨汨流动的水声浇在她的神经上，宁枝放弃挣扎，与他错身离开。

    宁枝这段话说下来连气都没喘，神情平淡地像在讲“今天天气还不错”这样的小事。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过于禁欲的木质香，是她经过奚澜誉身边，风一瞬送来的味道。

    在场最难受的要数朱构。

    摩擦过后，掉根针都能听见的包厢内响起两道清晰的掌声，随意的懒散的，叫人无法忽视的。

    中途主持人似乎讲了句什么，宁枝忙着记笔记，没听清，料想是不重要的内容，她也没在意。

    会议结束，宁枝正准备起身，主持人突然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这儿霎时成为焦点。

    宁枝不为所动：“主任，您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那些被您从言语上轻蔑的女医生。上回做手术，我从头到尾撑了下来，可我记得跟我打配合的张医生，他是中途换了个人来接手吧？可见您这套女人不能当男人使的言论并不可靠，相反，男人有时反而不如女人有耐力。”

    自始至终，奚澜誉没说一个字。

    吴院长只得起身应付。

    众人兴致勃勃，而他永远是神情最淡的那一个。

    宁枝暂且将这事搁置，跟着导师纪斯何落地平城。

    出生至今，得到这份宁枝这份待遇的，一个是钱维远，另一个就是朱构。

    宁枝很清楚看到，奚澜誉稍侧身，将手机放下，极轻微地挑了一下眉。

    奚澜誉的视线跃过人群，同宁枝的，有一瞬短暂的交汇。

    酒喝到正酣，有人借着酒意，想要去敬他，却又在触到他冰冷的眼神后，霎时清醒，转而去敬吴院长。

    郑一满不服：“那是只对你好不好？”

    他似乎是天生的领导者，宁枝记忆里，她几次遇见奚澜誉，他都是这般被前呼后拥的状态。

    宁枝灌下口啤酒，承着暖澄的夕阳，微微眯了眯眼睛。

    以往没有这样的情形，不知怎么了，宁枝没吭声，垂眸静坐。

    郑一满叹口气：“这种事也就大学生干得出来。”

    室内温度分明不低，宁枝却不知怎的，感到一股凉意，指尖微抖，打了个寒颤。

    一如此刻。

    纪斯何是大老粗性格，想不到那么多，兀自嘀咕：“这位奚总派头可真大，满屋子的人等他一个，诶，你刚见到他没？”

    宁枝只得重新坐回去。

    两人回忆了一阵从前，彼此间默契得流动着一股或感慨或惆怅般的情绪。

    宁枝忽然想到那晚在山间别墅，面对山间浩渺，他也是这般，平静对视，游刃有余。

    郑家虽比不上奚家，却也在北城稳扎稳打好几辈了，家底怎么着都算殷实。

    可以说，这场饭局，奚澜誉的酒，一半是靠自身气场挡掉的，而另一半，则是倒霉的吴院长被迫替他挡的。

    约莫片刻，奚澜誉从那片黑里走了出来，一贯的气定神闲，八风不动。

    郑一满的话给了她一些思路，宁枝觉得，她或许真的明白。

    那套缎黑的滚金线西装，一瞬让宁枝回到，山间别墅的那晚。

    宁枝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碰杯喝完一罐，宁枝正了正神色：“满满，你说跟不单纯的人应该如何相处？”

    他要是推了，遭人耻笑，说他玩不起；要是不推，还是被人明里暗里笑。

    郑一满有一点头晕，手指搭在额角想了想：“其实对付他这种人，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想骗他们钱的人太多，你光靠说肯定不行，得有详实的方案，有Plan A、Plan B……从他们在乎的地方入手。”

    -

    大门打开，先是静默的一片黑。

    就在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奚澜誉看也没看下面的人，径直走进会场，在前头找了张椅子坐下了。

    傍晚北城的天不错，晚霞漫灿，天空澄澈，不染纤尘，落日的光芒投在镜面的桌上，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光芒。

    “对，资本家在意的，无非就那么几样，你懂的。”

    但她估计从小顺风顺水惯了，自从叛逆期开始这远离罗马的步伐就一发不可收拾。

    奚澜誉不过间或“嗯”一声，神情淡漠。

    反正怎么着他都落不着好。

    宁枝喝了口酒，笑一笑。

    纪斯何有时疑心，是不是他看人看走眼了？

    宁枝顺着人群看过去。

    约莫十分钟，奚澜誉在众人的簇拥下进来。

    宁枝：“我大学时也不会这样单纯。”

    宁枝笑了笑，没说话。

    这样的家世，郑一满其实并不需努力，反正家里又不是养不起。

    宁枝开了罐啤酒，恭喜她：“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这样的一针见血，让人立时无地自容。

    宁枝只是懒得同人计较，绝非包子。

    郑一满的那群朋友宁枝不大认识，她一人坐在阳台的沙发上，一手屈肘放在膝上，一手拎着那瓶啤酒。

    斯文矜贵不可攀折。

    今晚这局，他本想推掉的，奈何他要给小姑娘道歉这事，闹得大半个医院的人都知道了。

    反倒是跟在身后的张屹上前，与主持人沟通片刻，画面开始播放他带来的PPT。

    郑一满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你问奚澜誉？”

    若触及她的底线，无论是谁，她照怼不误。

    宁枝不置可否，将桌上那盅茶饮尽，神色淡淡：“主任，有些话不吐不快，我以茶代酒，您见谅。”

    宁枝不置可否：“你是怎样说服他的？”

    宁枝摇头：“没注意。”

    郑一满跟她碰了一下杯，笑说：“你就吃准我不舍得冷落你是吧？”

    宁枝听得入神，有些有疑义的部分，她点开备忘录将它们记了下来，以便结束后讨论。

    家中做实业，她就捣鼓艺术，家中要帮她，她不许，如今毕业几年，硬是靠自己弄出了点名堂。

    宁枝说：“我想到第一次租房，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可以用一半的价格租到这样好的房子，一直要你出示各种证件，最后你没办法，将存折也掏给了我。”